王麗娜從花園村回到市里，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王家夫妻倆剛剛收拾上桌子準備吃飯，王麗娜進門了，還沒說上一句話，就放聲大哭。這夫妻倆可嚇壞了，這是發生了什么？還吃什么飯，趕緊放下筷子，把飯桌推到一邊。爸爸先問，“怎么了這是？發生什么事了？被搶了？”
王麗娜搖搖頭。母親接著問，“那是怎么了？丟東西了？挨欺負了？你倒說呀，你不說我們怎么知道？”
王麗娜哽咽的說，“褚平安，他家破產了。”
老倆口目瞪口呆，互相看了看。父親說，“什么情況？你仔細說說？”
母親說，“那么有錢的人家，就是破產了，也能有點底子就是。不怕，只要不是犯法了，東山再起也是有可能的。”
王麗娜擦擦眼淚說，“再起個屁。你們聽說前幾天那場大凍了吧？咱們在市里也沒有什么感覺，農村影響可大了，很多地方小苗都給凍死了。褚平安他爸，種植了好幾畝地的人參，那種植人參的土都是從外村買來的，下了大本錢，不曾想這場霜凍，全死了。”
她母親驚訝的說，“天吶，這怎么辦？豈不是要傾家蕩產？幸虧咱還沒嫁給他。”
王麗娜說，“這還不算，平安爸爸不是堵上了全部家當，而是抬高利息借的錢買的參地，好幾百萬呢。出了這種意外，也是他沒有想到的，看到這個情景當時就倒地了。從那個小破村里，晃晃悠悠弄到市里，本來可以救的，可是因為時間太長，等我們到的時候就不行了，當晚就死了。我這幾天就是陪著平安在家處理這事來。家里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我陪他這幾天，就想幫他走出喪父之痛唄。可倒好，你們猜今天發生什么了？他父親剛剛下了葬，要債的人就上門來了。”
王媽媽說，“這不是落井下石嗎？農村人就是這樣。”
王爸爸問，“平安家欠了多少債？”
王麗娜看看他倆說，“剛開始平安也不知道，只看來了十幾個人，被平安的三姑給擋在院子里。他問母親要來賬本，打開一看，嚇得好懸沒站住，加上銀行貸款，七百六十萬。”
“啊？”只聽屋里齊聲啊了一聲。王媽媽說，“褚平安的爸爸看來也是個大膽的人，敢借這么多錢？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怎么還？天吶，趕緊跟他分手。”
王爸爸說，“我們就聽你說他家怎么怎么好，多么多么有錢，看來就是這么有錢的。說不好聽的，這就叫騙子。一天都不要再跟他扯了。省城也不用去了，在家繼續復習考公務員。快刀斬亂麻，打電話告訴他分手。”
王麗娜說，“我有點舍不得，平安對我特別好，帶我去了好多地方，對我百般照顧，我們畢竟好了五年了，從大二就開始了。再說，他現在正是最悲痛，最難過的時候。”
王媽媽說，“麗娜，媽知道你的心情，我聽到這事也為平安難過。但是，你不能給他留希望，這樣反倒不好。這個痛他是早晚都要面對的。你不能把一生都搭進去給他還債吧？”
王麗娜說，“他知道后，第一個就說了跟我分手，也說了不能搭上我一輩子。”
王爸爸說，“算他小子象個男人，不能讓一個女人陪他還債。”
王媽媽問，“那你怎么說？就坡下驢唄。他家有這么多的債，之前是不知道，現在咱也不算是沒良心。你把他給你的東西，折折價還給他，一點瓜葛也不要有。正好，你爸剛認識的《春江酒樓》的老板不錯，剛剛三十，年齡也好，他家是開煤礦的，家里可有錢了，那樓是他家買的，值幾百萬呢。”
王麗娜不耐煩的說，“媽，說什么呢？我忘不了平安？”
王媽媽說，“是，我理解你，你們畢竟好了那么久。那我問你，你能嫁給他嗎？天天讓人追著要債？你說他長的怎么怎么好，大高個，很有風度。那都是穿得好，保養的好，把他抬起來的。一旦被人家追著要債，還有風度嗎？太天真了。”
王爸爸說，“你媽說的對，你幫不了他，既然如此，又何必拖人家？給人家希望？反正他也提出分手了，你就抓緊時間把尾事處理一下，該還的東西還了，收收心，一切再重新開始，考公務員還是找工作，總得有個一定吧？”
王麗娜本來就動搖的心，聽到父母這些話基本就定下了。雖然有萬般不舍，但也象母親說的那樣，你能嫁給他嗎？想想那一院子討債的人，想想平安以后吃了上頓沒下頓，再也沒有光鮮亮麗的衣服穿了，那情景，跟著他一樣嗎？當然不能，我不甘心。自己又哭了一陣子，收拾睡下了。
第二天，王麗娜精神狀態很好，坐下吃飯的時候就對父母說，“我想明白了，我確實不能幫他還一輩子賬，那又不是我欠的。至于平安，我是愛他，但是沒有經濟基礎的愛，遲早也會分道揚鑣的。既然知道結果，還互相浪費時間干什么？”
王媽媽笑著說，“這么想就對了。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王麗娜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能想通。一會我要去省城，處理一下我倆租的那套房。還有我倆的東西，把他的東西都打包快遞到花園村去，他委托我的。把工作再辭了。”
王媽媽問，“需要我幫你嗎？”
王麗娜說，“不用，兩三天我就處理完了。回來我還參加復習班。就這樣。”
全家都挺高興，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用不了多久，這件事給他們家帶來的驚訝和稍許的不安就會過去了。
褚平安也著急，時間對他來說就是一切，一天也不能耽擱。既然要還債就得拿出個樣來，不是說說就過去了。吃完飯，三姑走了，常青也走了，都干自己的事去了，褚平安對母親說，“媽，你那有養雞場的電話是嗎？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問一下有沒有雞雛了？多少錢一個？咱倆再商量買多少。”
姚桂蘭說，“我看時間有點晚了，明天還有那些要錢的人來，那些事還得處理，能有時間嗎？這幾天，你睡覺都很少了，別把身子再累垮了。”
褚平安笑笑說，“媽，你疼我我知道。可是，咱們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你也知道。咱們既然準備還債了，就得有行動才能讓債主門放心。我這么年輕，身體又好，不拼能行嗎？再說，現在做什么都是當季的時候，如果過了季，耽誤了事，說什么都晚了。如果雞場沒有雞了，我們好想別的活，總之不能閑著。你把電話找給我，我來打。”
姚桂蘭看看兒子說，“和你爸一個樣。在抽屜里有個通訊錄，你找吧，聯系哪的都有。”
褚平安拿出通訊本一看，這可真是個寶，上面不光記得買東西的通訊電話和聯系人，還有賣東西的地址，通訊和聯系人。他很快就找到了砬子溝養雞場的電話，場長叫楊木本。褚平安說，“這個名有意思。”接著就撥通了電話。
楊老板說，“喂？老褚啊？你怎么想起我來了？是不是又要養雞了？”
褚平安聽到這話，早已淚流滿面了，就哽咽的說，“楊伯，我是褚平安，褚春林的兒子。我爸褚春林前幾天走了。”
只聽對方驚訝的說，“啊？什么情況？孩子你別哭，跟我說說什么情況？”
褚平安忍住淚說，“大伯，一言難盡，有時間我慢慢跟你聊。我今天是有事找你的。不知道你們雞場還有沒有雞雛了。”
楊木本說，“小雞崽？有，誰要？”
褚平安說，“大伯，我要買，大概需要個四五百只吧，有嗎？”
楊木本說，“大侄子，你不在城里發展了？要回來干了？好，我給你準備，就是沒有我現給你弄。你什么時候來拿？價格還按以前的。”
褚平安說，“謝謝大伯，我大約能在明天下午去。去時我再跟你聯系。”平安放下電話，看見母親又哭的象個淚人似的，明白了她為什么不打電話，養了五六年的雞，跟他們都太熟悉了。無法跟老朋友們說，褚春林走了的事，更沒法說欠債的事。平安馬上府下身，象個大男人一樣，摸摸媽媽的肩膀說，“好了好了媽，不難過了，是我不好，是我沒考慮你的感受，一切都會過去的。”
姚桂蘭說，“我沒怪你。咱們總不能什么人都不見吧？我只是不會象你這么說。”
褚平安說，“我知道了，以后我說。咱倆再看看帳，我記一下，明天別讓他們給問懵了。”
姚桂蘭趕緊擦干了眼淚，拿出賬本和平安一戶一戶的看，研究。
第二天，大家都起的挺早，三姑怕出什么岔頭，不放心早早就來了。常青更是著急，起來先做了狗飯，喂上就來了，正好姚桂蘭娘倆等他吃飯。他們放下桌子，吃著飯，常青說，“平安，你昨天沒跟我一起去老房子，去，也得被攆回來。”
褚平安笑。姚桂蘭不解的問，“為什么？”
常青說，“那幾個婆子也不知道回沒回家，我出門時她們還在大門外看著呢。我沒理她們走了，愛站崗站崗去。”
姚桂蘭說，“平安不是告訴她們了嗎？怎么還看著？”
褚平安說，“這不能怪她們。她們怎么能把一輩子的血汗錢交給一個什么都沒干過的人手里呢？擱我也不放心。”
話還沒說完，袁慶望進院了。還沒開門就大聲說，“老褚嫂子，吃飯了嗎？”
常青說，“這么早？”
褚平安趕緊站起身迎出去。姚桂蘭也放下了筷子，常青撿了碗筷。這時候三姑也快步走進院說，“袁大哥，來這么早？”
袁慶望沉著個臉說，“我找大嫂有話說。”讓進屋都坐下，袁慶望說，“我也知道，春林一走，這個錢你們是還不上了。欣欣的媽媽也說，還要逼出人命咋的？所以，我們也不要了，也用不著簽什么字了。可是，我有個條件，平安娶了欣欣，馬上結婚。”
姚桂蘭說，“老袁，這可不行，錢我們一定得還，就是早點晚點的事。”
袁慶望說，“咋的？欣欣打小就戀著平安這誰都知道。是，你們平安沒看上欣欣，那是以前。現在你們家不比以前了，多個人手干活還吃虧嗎？”
姚桂蘭解釋說，“老袁，你理解錯了。明明知道我們家欠那么多的債，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為什么還要把女兒嫁過來呢？這不是往火坑里跳嗎？”
袁慶望有三分火的說，“你當我愿意？就是讓她當老姑娘嫁不出去，我養她一輩子，也不愿意嫁過來。欠那么多債，想想都害怕。可是，這個死丫頭，自從她昨天回家說要嫁給平安，到現在一口飯沒吃，逼著我來求親。我能看著她死嗎？有多少錢還不是給她的？她說了，找書苑 wｗw.zhaｏｓhｕyuan.com 她要幫著平安一起還債。”
褚平安走進屋說，“袁叔，你作不通工作沒事，等我跟她說。你把借條拿來我給簽上字，這錢就是我借的。我會慢慢還。”
袁慶望臉色好看了點，從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褚平安，褚平安在寫著褚春林字樣的邊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袁慶望滿意的站起身，還沒走出門，院子里一下進來了好幾個。常青馬上走到門口說，“你們在這等著，平安在院子里簽。嬸子身體不好。”
蓋平老婆年輕，小聲說，“都這樣了，還耍嬌呢？”
這話讓三姑聽見了，大聲說，“咋樣了？忘了你求她們家用你的錢的時候了？天天往她家跑。逼著她家用你的錢，有利可圖嗎。”
蓋平老婆說，“要知道這樣我們也不放啊。這可好，黑天白天的折騰。”
褚春紅知道她昨晚“站崗”來，就說，“你白天來要錢，黑天干啥來？還挺忙。”
常青把飯桌搬了出來，褚平安拿著賬本出來說，“三姑，關心自己的得失也沒有錯，辛苦你們了。三姑，你快進屋陪陪我媽，我來辦這些。我昨天說的話你們都聽懂了吧？就按我昨天說的，在你們的原來借條上簽上我的名字，證明我來還這筆錢。當然有的人沒來，可能是不知道信。我在這聲明一下，我爸打下的借條，不管我簽沒簽字，都算數。不光有借條，我們家這還有賬，上面寫的清清楚楚，什么時候借的，本金是多少，借幾年期。我一邊簽一邊再核對一下。劉叔你先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