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意外?
如果意外之前不加考量,那便不叫意外。
楊柳和陳曉對視一眼,他們瞧見了彼此眼中的詢問。
“左邊?”楊柳托著下巴說道,指了指左邊的甬道。
方才壁畫上的女孩仿佛有種魔力,冥冥之中引誘她向左行進。
“原來你也不知道。”陳曉嘆道。
“知道什么?”楊柳問道。
陳曉搖搖頭,沒再言語,他以為楊柳對洞內環境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現在看來也是兩眼一抹黑。
卻說兩人對話之際,忽聽得身旁一陣“轟隆”,呼呼狂風自左而來。
陳曉來不及思索,反手一抱愣在原地的楊柳,朝右邊閃去。
他們身旁的大石似是活物,對二人窮追不舍。
陳曉不得不繼續向右急行。
這種關頭,哪還來得及細想是入左還是走右,不管前方如何,只要能避開巨石就是尚選。
卻聽得身后“咚”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石灰撲面。
巨石卡在了兩壁之間。
陳曉平復呼吸,定了定神,卻看到楊柳仍在發愣,便道:“方才真是好險,楊姑娘可是受傷了?”
楊柳聽得陳曉叫她,略緩過氣,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無礙就好,姑娘且調整呼吸。”陳曉見狀,心中一舒,只要人沒事,剩下的就不用交給老天。
他快步折返而去,卻是到了大石面前。
這邊甬道雖然比方才那邊要寬一些,也難以使兩人并肩,巨石恰好擋在路口,即便有人眼可辨的縫隙,卻只夠伸出一只手,整個人想要脫出,無異于天方夜譚。
陳曉深吸一口氣,動用無名心訣,雙手貼在石上,猛地一陣搖晃,撲面而來的灰塵讓他咳嗽不止,巨石卻紋絲不動。
“看來來時的路,已然全部被堵死。”他嘆了口氣,轉過身對著楊柳說道。
楊柳也完全緩過神,“那我們只能繼續前進了。”她重新將火點燃,驀然又想起了什么,“這塊巨石從何而來?仿佛天降一般。”
陳曉抿著嘴,心中亦在尋思,他憶起方才來時,并未有什么異樣。
“莫不是與‘噠噠噠’的聲響有關?”楊柳心中一驚,有些懼怕地說道。
“什么‘噠噠噠’之聲?”陳曉眉頭一皺,很是奇怪。
“就是你折騰舌頭的時候,我聽到身后傳來的‘噠噠噠’的聲響。”楊柳解釋道,“現在咱們可說好,你不許丟下我一人。”她越想越發怵。
本來就是一個小姑娘,對神秘未知的東西肯定存在幾分敬畏,外加幾分忌憚。
陳曉笑了笑,他點點頭,心中亦然尋思:巨石奔得離奇,真說不定和“噠噠噠”之聲有關,而后發聲道:“先不管了,繼續走走看吧。”
前方道路卻不似后方,忽高忽低,崎嶇不平。
沒走幾步,陳曉就聽身后喘息聲漸重,心道:楊柳姑娘當是有些累,畢竟體力不如自己,便開口說道:“我們歇息一下吧。”
這話正中楊柳下懷,她嫣然一笑,“那你轉過身來,我們坐下歇息一會。”卻忘記此時甬道地面濕滑,實在難以下坐,但酸痛的腿腳又驅使她向下。
陳曉沒忘這些,“姑娘稍等片刻再坐下。”說完,他將自己本就破爛的黑色衣衫脫下,平鋪在地上,“姑娘便坐在衣物上面吧。”
也所幸是初夏,即便光著身子,亦不覺得冷,不過晚間的風還是有些涼的,也幸虧在甬道內,風不怎么能吹進來。
楊柳瞧著陳曉的動作,忽然一股莫名情緒涌上心頭,她想到了方才陳曉攬腰帶她奪入右道,又憶起他們剛下甬道之時,陳曉連試數十種毒素,也并未責怪與她。
她臉色微紅,說道:“陳曉,你對別的女子也這般嗎?”
陳曉剛把衣物鋪好,卻聽得楊柳說話莫名,問道:“你說的是哪般?”
“就是這般啊,又試毒,又攬腰……”最后那個“攬腰”被她說得很輕,是有些不好意思。
哪知陳曉哈哈一笑,“天下之理,男子理應護著女子,這并無不妥。”
他也不笨,倒是聽出楊柳話語中一些別樣的情緒,但一想到胡秋瑩,對楊柳的心思便被打消了,他不想讓楊柳產生誤會。
“哦!”楊柳答道,甚是失落。
“楊柳姑娘,快歇息吧,未來的路還長呢。”他看著身后的路,有些惆悵地道。
就像他方才說的“未來的路還長”,楊柳以后一定會遇見更好的男子,自己不過是一個連父母都不知道的人,亦是一個沒有大身份,亦無大錢財的人。
這樣的自己,未來的路也很長啊。
楊柳卻是另一番想法,她盯著陳曉,只覺得長身鶴立,身姿挺拔,說不出的英俊,忽然很想了解眼前這個男子,便道:“陳曉,閑著也是閑著,問你個問題唄。”
“請講?”陳曉轉過身來,說道。
“你還從未告訴我你來自哪里呢?”楊柳眨了眨眼,而后將雙腿蜷起,用手掌托著下巴,手肘放在膝蓋上,很是好奇。
“我自北而下。”陳曉笑了笑,此時的他也已坐下,臉卻微微向左偏了偏,怕瞧楊柳瞧久了,忘記自己為何來此。
“北方?那你知道顧北寒門嗎?”楊柳又問道。
陳曉點了點頭。
“寒門之人都有寒功護體,這些是不是真的?”楊柳下意識將臉湊上前來,有些興奮。
“嗯,沒錯,寒門之人,都有凌冽寒功。”陳曉答道,這些他太熟悉了,“而且可以通過感受不同程度的寒冷來判斷寒門之人功力如何。”
說完,他轉過頭,卻發現一張如花般的臉,滿眼泛光地瞧著他。
他有意往后縮了縮,想拉開距離,“楊姑娘,你莫要同我靠那么近。”
卻聽得楊柳說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要跟我隔那么遠。”
陳曉抿了抿嘴,沒有接話,便聽得楊柳又道:“母親說的對,男人沒有好東西。”似是有些生氣。
陳曉聽罷,尷尬一笑,也不知說什么好,再次徑自轉過頭去,心道:琢磨女人的心思比琢磨武功秘籍要難許多。
卻是又想到了老頭,那個留戀花柳之人,有些懊悔:下山之前也沒找老頭討教兩招。
現在更無處尋其蹤跡了。
他正欲嘆氣,邊上之人發話了:“陳曉,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方才她提到了母親,這好些天沒見,甚是想念,同時也想到了陳曉的父母。
雖然她母親有很多行事作風她不贊同,但畢竟是自己的娘親,感情還是有的。
“沒有。”陳曉嘆了口氣,這口氣總算是出來了。
楊柳一聽“沒有”兩字冷冰冰的,以為陳曉反過來生她的氣,便解釋道:“我剛才沒生你氣,只是不知你為何跟我隔的那么遠,到現在頭也沒轉過來。”她聲音不大,卻盡顯委屈。
“我出生之時便未見過我父母,所以亦不知他們是做什么的。”陳曉這次轉過頭來,察覺楊柳眼圈有些泛紅,心一軟,“方才我也沒生氣,只是想到了些別的事罷了。”
楊柳不敢想象失去父母自己又當如何,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個……我不是有意的,你別介意啊。”
哪知陳曉擺了擺手,“我從小未見過父母,所以有無對我無礙。”他頓了頓,接著道:“無論如何,這二十載我不也活得逍遙自在嗎?”
“倒是你,出門在外這么久,想不想你母親?”他話鋒一轉,盯著楊柳問道。
一路走來,楊柳說過至少兩次母親,而且所作所為都是依照母親的話語,顯然母親在她那里占很重要的地位。
楊柳心情一轉再轉,聽到陳曉最后一句,也知瞞不住了,她捋了捋耳邊的秀發,“想啊,當然想!”而后她緩緩說道:“我母親是藥谷現今掌門。”
陳曉聽完著實一驚,他雖然看出楊柳身份不一般,沒想到這么特殊。
“你便是掌門之女?”陳曉說道。
楊柳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我這次前來,其實是為救父親。”
“那劉伯……”陳曉再次開口,心中亦有了些許推算,倏然,他又想到了那個找他打聽五絕峰的老者。
“劉伯我知曉的不是特別清楚,但聽父母說他欠我們一條命。”楊柳如是說道。
“你們藥谷本意就是治病救人,一命抵一命,這并不意外。”陳曉摸了摸下巴,想來劉伯因為一些原因身受重傷,被楊柳父母所救,為了報恩,保護楊柳也是合情合理。
忽而,他又想到了楊柳說的“救父親”,開口道:“恕我冒昧,我們此行和救你父親有何關聯?”
楊柳嘆了口氣,坐的久了,她只覺屁股之下的衣物漸濕,便站起身來,“我們邊走邊說吧。”
“如此甚好。”陳曉答道,他也覺得休息的差不多,想繼續下去一探究竟。
對于救人,他向來不會推脫,而且若是晚上一分,情況可能就危急幾分。
“這些還得從藥谷說起。”楊柳跟在陳曉身后,“這里其實很早之前并不叫藥谷。”這些是她在翻閱谷譜之時看到的。
“不叫藥谷?莫不是叫毒谷?”陳曉有意調侃,卻不料聽得楊柳的拍手之聲,“你說對了一半。”
“如今大家都知道藥谷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也正因為救人所帶來的榮譽和地位使曾經的另一派沒落。”她咽了口口水繼續道:“沒落的那一派,便是使毒的。”
“是啊,自古醫毒不分家,這些使毒的顯然更符合習武之人的胃口,畢竟醫術不是殺人的學問。”陳曉嘆道,他覺得此話甚是在理,也聯想到那時在地牢看到的“善惡論”。
人們在一條路上走得越久,越容易迷失自我,也越容易找到另外一條與之相對的極端道路。
楊柳亦點了點頭,表示默認,“但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個道理在哪里都適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
陳曉微微一驚,嘆氣之聲出自楊柳,的確很罕見,這中話的意思,分明有所指,他開口道:“那你父母……”
“父母”二字剛落,他猛然打了個激靈,隨即心中一喜,“有風!”他喊了出來。
他不顧身上衣不遮體,快步向前走去。
楊柳亦然心中喜悅,可能被陳曉擋住,她倒無甚感覺,但她知曉,有風就意味著離出口不遠,隨即也快步跟上。
約莫半刻,兩人只覺得眼前開闊,風聲呼耳。
森林太過安靜,蟬聲全然隱去,留下的便只有一陣風,從陳曉和楊柳耳邊繞過,又徑自隱入叢林深處。
正因為是晚間,月光灑下的恰到好處,也沒覺不太適應,換做其他時刻,想來是難以睜開眼的。
“好一個:山風吹空林,颯颯如有人。”陳曉見此不由嘆道,卻聽得楊柳在一旁補充道:“若是‘如有人’,那我們是何物?”
“我們便做這林中的樹吧。”他哈哈一笑。
“亦或者是那遠處的木屋。”楊柳又補充道。
木屋?陳曉定眼一瞧,當真有座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那,異常突兀……
出洞的兩人正暗自詫異,洞內的一人也格外疑惑。
右手邊的甬道已然被大石堵住,左手邊的卻勾引著他的腳步。
劉伯站在“生”字門口,面露沉思。
這個“生”字陳曉他們沒有發現。
他們同樣沒發現在右邊這條甬道的上方有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