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餓了。”
女孩趴在餐桌前，托著臉蛋看著在廚房一籌莫展的明一。
明一則站在料理臺前，打開水龍頭清洗了一下臉和雙手。
這個水龍頭的打開方式他還是看著琳學會的。
明一沒有在房子里到處走動，因為周圍的一切都是新鮮無比的，他都說不出來那些東西是什么。
只有塞拉給他的書上他看到過一些“家”的圖片。
其他他可真的就一切都不明不白了。
這情形也就和被狼養大的狼孩十幾歲以后來到人類生活的世界一樣，什么都不懂。
雖然明一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明白，但他并不驚慌，甚至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他感覺到自己的適應性很強，不久之后他又會發現自己的學習力似乎也很驚人。
但是現在，做飯這件事明一真的毫無頭緒。
“我不會做飯。”明一直言不諱。
“那我來教你吧。”琳說著就跳下椅子來到明一身旁。
她拉著明一的手臂來到冰箱前，打開冰箱，取出牛奶，又拉著明一來到一個矮柜邊，拿起一袋麥片，麥片有點重，明一幫著拿到料理臺上。
把牛奶倒入麥片里然后加熱一下就好了。
聽起來不難，明一打開用粉色夾子夾住的麥片袋，隨后打開牛奶，將牛奶倒進了麥片里。
接著他問琳，要如何加熱。
琳已經整個人笑趴在桌面上。
“哥哥，這還怎么吃啊？”
看著一袋子泡在牛奶中的麥片，琳意識到自己多了一個傻哥哥。
既然哥哥那么傻，看來一切事情還是要靠她來照顧。
于是她拿了一個不銹鋼小鍋，讓明一把牛奶和麥片一同倒入小鍋中，隨后，她打開煤氣，將鍋加熱。
這是明一第一次知道一個小小的按鈕就能變出火。
他伸手碰了一下，有些熱。
這個動作明一不覺得有什么嚇人之處，但是琳已經將小手伸進牙齒之間，圓圓的眼睛更是一眨一眨又連續眨了好幾下，她看著明一，等著明一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看著我干什么？”明一問完又把手放進火中。
“你不怕燒傷嗎？火是很燙的東西啊，爸爸說不準玩火。”
琳有些不明白明一為什么傻乎乎的，但是她卻從心底里喜歡這個哥哥，以至于對爸爸還沒有回家這件事都不感到有什么難過。
吃完午飯后，琳推著明一到了浴室說道：“哥哥，請幫我洗澡。”
‘洗澡？’
明一困擾了。
不是因為琳的要求，而是因為明一不知道這地方沒有圣殿中那樣的水池和石頭噴泉，要如何才能洗澡。
他看了看潔白的房間，里面一滴水也沒有。
最后他的目光聚集在一面鏡子上。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臉，自己的身高以及自己和周圍融合在一起的樣子。
‘原來我是這樣的。’明一想著。
雖然在圣殿的池水中他看到過自己的樣子，在墓碑的反光中也能偶爾看到他自己的影子，但沒有一次比現在更為清晰。
他將手指放在自己臉上，又轉動了一下眼珠。
繼而，他脫下灰色上衣，那已經像是一件中世紀的長袍，但卻是小了幾號的長袍。
現在鏡子里映照出明一的上半身，從腰腹一直到頭，全在鏡子中。
琳一聲不吭地在一旁撿拾她的玩具，一個個海豚，美人魚還有吹泡泡的塑料魔法棒。
這是她洗澡時候必須要放在浴缸里的玩具。
要是沒有這些玩具，琳根本不明白人為什么要洗澡。
等琳選好玩具，她發現明一仍然望著鏡子里的身體發呆，于是自己爬入浴缸，打開了水龍頭。
初秋溫暖的陽光從二樓浴室的窗外曬了進來，曬在潔白的浴缸里，隨后，明一看到琳已經坐在浴缸里，水慢慢在她周圍漸漸多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明一開始理解琳所說的在這里洗澡是怎么回事。
琳的身體很漂亮，更為重要的是她的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陽光，顯得整個人既嬌小柔弱又神圣莊嚴。
明一就這樣看著這個自稱為他妹妹的琳，思考著活人和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覺得上學第一件事就要弄清活人為什么是活人而死人又為什么是死人。
明一感到自己似乎有某種責任去弄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差別。
但是要如何才能了解清楚呢？
他想到塞拉著急的那件事——去上學。
好吧，希望上學能回答這個問題。
同時，明一還想到，如果這里有足夠多的書，也許他也能從中了解到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
比如是不是真的有一本關于地獄的書，出自一位叫作但丁的作者筆下。
又或者天堂是不是在天空之上。
也許上學能回答這些問題，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ｍ但又也許他自己能找到答案。
“哥哥，要不要一起洗澡？”舉著美人魚的琳甜甜的問。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
明一的確有事，而不是故意想要拒絕洗澡，他后來在浴缸里浸泡了整整兩小時，差點在溫熱的水中睡著，不過這是當天晚些時候的事情了。
明一看見架子上有一件白色的袍子，腰間還有一條打結的白色帶子，他將這件衣服取下來，穿在身上，隨后，光著腳下樓。
門外站著的男人明一認識，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庫塔先生。
這位死去的殯葬師看見明一穿著他的浴袍又光著腳，覺得他和自己死去的那位可憐孩子還真有幾分相像。
這大概就是人之將死其情也真，其心也純的道理吧。
看到一個和自己長子差不多大年紀的孩子就覺得有幾分相似，庫塔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能聽見我剛才的敲門聲？”
庫塔這樣問的原因是，他已經試過了很多東西，他試著打開尸體處理室的門，但是手抓住門把的時候，就像抓住一勺空氣，然后指甲扎進掌心。
他試圖拉開儲存自己尸體的那個冷凍抽屜，依然是一場徒勞。
很快，他就清楚意識到想要觸碰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在閱讀家里的藏書時看到過好多本記錄死后世界的書，那些書中都曾經說起過一個半凌空的視角，或者說一個旁觀者的視角。
這些視角都和死亡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