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哥!”
“懸哥。”
臨漳城的大街上,兩個少年一前一后呼呼喊喊的朝推著木炭車的阿懸跑來。
前面的那個叫元二,十一歲年紀卻已長到七尺,壯的像頭野牛。說來也怪,幾人整日里風餐露宿的常常幾天也吃不上東西,而就是在這樣的條件呀,元二竟還是成長的如此駭人。一月前,幾人被臨漳城這小廟中的老和尚收留,雖然小廟窮的叮當響,但也是每天都有飯吃,這不,元二又壯了一圈。
這也難怪祁柱子時常以此來逗弄他,說他必定常常背著眾人偷吃,每逢這時,有些愣氣的元二就賭氣不說話,然后隨手把一塊兩三個成年人也不一定搬得動的巨石輕而易舉的拿起,隨手扔到祁柱子的腳邊。祁柱子見狀就會乖乖的一聲元二哥元二哥賠笑著的喊叫討饒。
這跑在后面的祁柱子可不像他這個名字,倒像是一株風中搖曳的野草,瘦瘦弱弱的盡顯病態。他左手提著本不知名的青皮書晃晃悠悠,那張蒼白的臉上一雙狹長的眼里總是透露著狡黠,如同一只滑溜的野狐貍。
祁柱子十歲年紀,卻比不過大他兩歲的阿懸矮上一個個頭,跟元二更不必說。但幾人能在這在一次又一次艱難險境中脫身卻也得多虧了這個不像柱子的祁柱子。
這一高一矮穿的破破爛爛的二人很快便來到了阿懸面前,元二憨笑,不由分說的從阿懸手中搶過推車推著。祁柱子則裝模作樣的要拿自己那臟兮兮的衣角替阿懸擦汗。
“去你的,你再這樣搞老子踹你了啊。”
阿懸一把推開那此時顯得有些猥瑣的祁柱子,沒好氣的說道。
“啊呦,懸哥,我這還不是關心你嘛。”
被推到一旁的祁柱子一臉幽怨的看著阿懸。
“我們聽老師父說懸哥來城西取木炭,就趕過來幫忙了。”
推著車子走在阿懸左側的元二說道。
“可不是嘛,我心系懸哥起了個大早,老二他睡的死沉死沉的,我要不把他叫起來,說不定就睡到明日去了。”
走在右邊的祁柱子兩手叉著腰,走的大搖大擺的。
聽到祁柱子的話,一旁的二人同時瞪向他。祁柱子一看不妙,連忙岔開話題。
“哎哎哎,二位兄長,今日保安堂的許大夫送了些新米過來,未兒這會正給咱熬粥呢,不宜拖延,不宜拖延。”
說完,一溜煙的先跑了,祁柱子那滑稽的跑路姿勢逗的后面二人直笑。
“要不是看在前天他給我那塊自己都沒舍得吃的鹿肉的份上,今天一定得揍他個鼻青臉腫。”
元二說道。
“這貨就是欠揍。”
阿懸說著就從地上撿了顆小石子扔了過去。
只聽祁柱子一聲慘叫,后面的二人相視一笑,也加快了些腳步。
……
此時,臨漳城東那座小廟內。
往日里的小廟雖然無甚香客來,卻因為有這些老和尚收留的孩童嬉戲玩耍,顯得很是熱鬧。
但此時無論是廟中還是廟外小巷,卻都是一片寂靜。
廟門口三十青甲佩刀兵列陣,廟里大殿中,老和尚面向大佛閉目坐禪,身后一個白袍青年人恭敬的站著。
“這次義父給霄霆下了死令,讓霄霆務必請您回臨陽。”
白袍青年人面如冠玉,身長七尺余,一言一行盡顯儒雅。
“將軍請回吧。”
老和尚仍是坐禪。
“義父所說,若您執意不愿回臨陽,便將您請到寬敞點的廟宇去。”
白袍青年人一頓。
“若您還是不愿,只能…”
說到此處,白袍青年人停住了,面容無喜無怒躬身行禮,但語氣卻變得堅決。
寂靜,沉默。
屋外似乎又開始飄起了點點雪花。
老和尚嘆了口氣,起身與還躬身行禮著的白袍青年人擦肩而過,走向大殿外的院落。
“那便帶上這幾個孩子吧。”
白袍青年人聞言站直了身子,如同一桿盡露鋒芒的長槍。
“遵義祖的話。”
……
小廟巷口外,卻見跑在前面的祁柱子停下了腳步,后面的二人很快便趕了上來。
元二正要趁機抬腳往那弓著腰,往巷子里瞧的祁柱子屁股上踹時,卻看見他一臉納悶的轉頭看向后面二人。
“懸哥,廟里有兵。”
聽到祁柱子的話,二人也愣住了。
“兵?莫不是,我們冬季偷獵的事被他們知道了?”
元二看向阿懸說道。
阿懸眉頭緊皺,貼著墻探頭望了望小廟所在的巷子。
廟外小巷約有三十余甲士,列陣有序,著青甲負玄武盾,配三尺精煉刀。雖人數不多,但隔了這足足幾十步的距離,阿蒙仍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股陰森森的肅殺之氣。
“這樣的精銳,應該不會是為我們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的。”
三人同時松了口氣,但又疑惑了起來。
“配玄武盾,這應該是青州軍,但青州軍駐防最近的也在幾十里外的臨沂郡城,為什么會出現在臨漳?”
祁柱子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那一臉猥瑣此時蕩然無存。
“這事出反常我得去看看,未兒還在里面,你們兩個待這兒。”
阿懸接過裝滿木炭的推車說道,向二人示意。
“一起去。”
元二與祁柱子幾乎同時說道。
阿懸臉色一沉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給了他們一個堅定的眼神,他們知道,阿懸已經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推著木炭車的阿懸漸漸靠近了小廟,靠近了那列陣的青州兵,奇怪的是,那些兵仿佛沒看見他一樣,任由他通過。
阿懸將車靠在廟外的樹旁,再看了眼那些青州兵,仍是沒有反應。
阿懸帶著一肚子疑惑走進了廟門,只見院內那株開著零星花朵的寒梅樹下,老和尚靜靜的站著,身后是一個極其俊俏的白袍青年人。
“老師父?”
阿懸試探的叫了聲,眼睛一直盯著老和尚后面的白衣青年人。
“回來了。”
老和尚回過頭看著阿懸。
“木炭已經取回來了,張大叔足足給了我們滿滿一推車。”
阿懸走到了梅樹下兩人身旁,白袍青年人看了一眼便不再瞧他了,只盯著那幾朵寒梅。
“要離開了,你四人可要與我同行?”
老和尚和藹的為阿懸取掉了頭發上的木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離開?老師父要去哪兒?”
阿懸問道。
“臨陽。”
老和尚回答。
阿懸強忍著一肚子疑惑,向著老和尚躬身行了個大禮道。
“老師父這些時日收留已是大恩,我四人不便再多討擾了。”
老和尚似乎意料到了阿蒙的回答,只說。
“世事輪回,因緣際會,一切皆有定數。你我有緣,還會再見。”
“老師父您多多保重。”
阿懸自是十分感恩這素不相識卻愿意收留他們的老和尚。他不信佛,若真是有,那便是像老和尚這樣的人。
老和尚點點頭,向著左禪房道。
“孩子們,都出來吧。”
最先探出頭來的正是未兒,那雙宛若清泉的大眼睛在看到老和尚與白衣青年人身旁的阿懸時,立時涌滿了歡喜。
未兒與祁柱子同齡,自四歲時被阿懸撿到,到如今也有近六個年頭了。未兒是極其依賴阿懸的,小時候一看不見阿懸就哭,如今大些了,卻更是離不開了。
未兒從禪房沖了出來撲進阿懸懷里,緊接著那幾個老和尚收留的孩童也出來了。
“既然都準備妥當了,那我們便就此啟程吧。”
白袍青年人看向老和尚說道。
……
老和尚帶著那幾個孩童走在最前面,白袍青年人緊跟其后,出門時,老和尚的聲音再次響起。
“生路漫漫,佛法萬千,學以潺潺,得見真我。”
聞老和尚臨別贈言,阿懸領著未兒再次躬身恭敬行了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