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
郊外一棟廢舊的二層小樓之中，尼灰基戴著面具在手下的陪同下來到了里面。
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因為那會很危險，而且有著暴露身份的可能。
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覺得今天晚上必須來見一見這位勞苦功高的老人，因為對方給他創造了一筆可觀的財富，順便跟遠方一位子爵搭上了關系。
所以，尼灰基認為必須好好鼓勵一下對方，激起對方骨子里的干勁，給他創造更大的財富。
畢竟以對方那種卑微的身份，得到一位男爵的表揚，不得高興上天了，甚至幾天睡不著覺。
而且一直以來并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他只需要遮住自己的面容就可以了。
想到這，尼灰基的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微抬起頭，俯視著面前佝僂瘦弱的老人。
隨即尼灰基坐到了其中一張干凈的椅子上，稍微改變著聲線說道：“貴斯是吧，你的忠誠和勤勞我一直看在眼里，我很高興有你這樣一位手下。”
那個老人，也就是貴斯聞言，頭越發低下，仿佛不敢與之對視，但是身體卻好像在展示著他激動的一面，以至于讓人懷疑是不是得了抽搐癥狀。
尼灰基見狀點了點頭，這才是他心目中最正常的反應，只是他有些擔心貴斯會不會突然間激動而死，這樣他就必須在尋找一個代替品了。
隨即，尼灰基沉聲道：“貴斯，別激動，我還需要你繼續為我工作，你要知道，你比其他人更讓我信任。”
“是！”貴斯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語氣有些微顫。
尼灰基很滿意這個老人，不只是對方吃苦耐勞，不求太多回報，更是對方對自己的態度。
“貴斯，你為什么戴著面具？”這時，尼灰基忽然間問道，只是他仿佛也忘記了自己也戴著面具。
貴斯聞言，身體抖動了一下，越發卑微地說道：“回主人……我的臉毀容了，怕褻瀆來了您。”
尼灰基聞言，低沉道：“揭開你的面具，你不應該隱藏在黑暗之中。”
但，貴斯卻沒有揭開面具的打算。
尼灰基瞬間大聲道：“貴斯，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貴斯卻是聲音微顫著說道：“主人，我愿接受您的懲罰，即便是死亡，但我也不愿讓自己那丑陋到連死神都不敢接收的臉龐污了您的眼睛。”
尼灰基倒不是認為對方因為惡意而害怕揭開面具，因為貴斯已經為他工作十多年了，他的手下肯定已經檢查過了。
當然，尼灰基也談不上信任對方。
不過聽到貴斯此時的話，倒也讓他感覺到有些欣慰。
忽然，尼灰基開口道：“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如此尊敬我嗎？”
貴斯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出聲道：“因為我剛來利爾歷的時候，是您救濟了我，讓我得以活了下來。”
尼灰基微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
不過時間久遠，他倒是想不起來，但依稀記得他曾經為了自己的名聲，好像有救濟過幾次貧民。
盡管記不起來，但尼灰基沒有多想，他也不至于對一個身份低下的人關注太多，稍微說幾句話就好了，反正事后就忘記了。
隨即，尼灰基說道：“你老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多活幾年。”
“多謝主人！”貴斯連忙感謝道。
“我還有事情，先離開了。”
說著，尼灰基立馬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但這個時候，貴斯連忙說道：“主人，請原諒我的打擾，我還有禮物要獻給您。”
尼灰基輕蹙著眉頭，稍微有些不滿，盡管對方說要奉獻給自己，但他并不覺得貴斯的禮物有什么珍貴的。
但想著自己努力裝了這么久，也不在乎最后一點時間，只是說道：“那快拿出你的禮物讓我看看。”
貴斯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快了一些，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有些光滑、看起來古舊的灰黑色小盒子，然后連忙打開。
尼灰基看了一眼盒中的東西，瞬間有些驚訝道：“古代金葉？”
古代金葉是一些地域內神廟內的祭祀之物，外觀是一片細長的葉子，大概十多厘米長，而上面的紋絡網上，有著六個環形紋絡，像是眼瞳一般。
其形象據說來源于滅絕的夫拉恩巨樹，這是一種神賜之樹，那六個環形紋絡象征著神靈的注視。
古代金葉傳聞是夫拉恩樹葉在神廟之中接受賜福，沐浴神光從而形成的，變得極其堅硬，而且充滿著神力，可以在危險降臨之時保護自己。
但這只是傳說，現在流傳下來的不過是那些用黃金偽造的，所以也沒人知道這些是真是假。
但尼灰基卻相信是真的，因為他身邊的克齊貝就掌握著一些神秘的力量，所以一些古代的傳說也可能是真實的。
而現在，尼灰基看到了對方手上的古代金葉也只是有些驚訝，但不至于狂熱。因為，這怕又是一個假的。
不過好歹是個工藝品，而且用金子鑄造，價值也還算可以，當做裝飾物也不錯。
而這時，貴斯看了一眼克齊貝，仿佛在請示對方過來取走這個東西。
克齊貝心中暗罵一聲，他為什么給尼灰基當手下，那是因為他需要錢。本來只是跟尼灰基提了一下貴斯的見面請求，沒想到尼灰基卻答應了。
這當然不算什么。
但是對方竟然借此繞過自己給尼灰基獻上寶物，這不只是讓他少拿了一些油水，更是意味著貴斯即將脫離掌控，想要繞過自己，直接與尼灰基搭上線。
這就意味著以后他的利益說不定就少了許多，所以克齊貝臉色有些不好，但他沒有太過表現出來。
即便他是超凡者，面對普通人一樣的尼灰基也不敢隨意得罪對方。克齊貝還需要對方的助力，而且即便尤里暗中充滿著殺戮與混亂，也沒有誰愿意殺死一位貴族。
這只是因為，混亂也有混亂的秩序，殺戮也有殺戮的秩序，貴族們就是明面上的秩序，而且可以為超凡者們提供穩定的財富和資源。
當然，這只是因為他弱小。
不過，克齊貝還是看了一眼尼灰基，想要知道對方是否要收下禮物，盡管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尼灰基正想點頭，卻轉而說道：“貴斯，我允許你親自給我送上來！”
貴斯聞言，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連忙欣喜地說道：“多謝主人！多謝主人收下我的東西。”
說完，他顫顫巍巍地向前邁了幾步，距離尼灰基只有兩步遠，旋即，他那有些干癟的手指輕輕從盒子之中拿起古代金葉。
尼灰基看到對方那骯臟的手碰到自己的古代金葉，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但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而就在這個時候，貴斯忽然間緊握住古代金葉，皮下的青筋暴漲起來，像是蟲子在干癟的皮下蠕動。
克齊貝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妙，但卻沒有反應過來，那銳利的金葉末端，瞬間刺入了尼灰基的心臟。
緋紅將金黃色的葉子染紅，看似神圣的物品之上仿佛纏繞著一絲邪異的氣息。
這是一把死亡兇器，賜予尼灰基死亡。
“該死！”
克齊貝先是愣住了，忽而怒罵道，尼灰基死了，他就無法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
……
每次尼灰基說話，貴斯的身體就開始顫抖，那不是因為榮幸，而是因為激動，自己目的越發接近的激動。
所以，貴斯盡可能將自己姿態擺得極低，以他的人生閱歷，足以應付面前的尼灰基，投其所好。
每次對話，都是在增加尼灰基對自己的信任與好感，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m 從而達成最后的目的，接近對方，然后一擊斃命。
這看似很簡單，但實際上很難。
十多年了，他才第一次接近了尼灰基，可知尼灰基其實對于別人根本不太信任，想要接觸太難了。
至于夜晚刺殺對方，貴斯曾經嘗試過幾次，但對方太敏感膽小了，周圍警戒太嚴，而且他曾經雇傭的一位刺客也因此渺無音訊。
所以，貴斯知道對方身邊肯定有超凡者的存在。
而這次，則是他最后的一次。
因為尼灰基給了他一個絕佳機會，要么他死，要么自己死，或者兩個人都死。
所以，那一瞬間，貴斯爆發了全身的力量。
這就是他的最后一擊。
來自于“溺水者”絕望之時爆發的力量，貴斯陷入回憶之中，引動自身的絕望，透支著自己生命，最終達成的必殺一擊。
……
貴斯裂開了嘴，因為他終于達成了自己的夙愿，尼灰基死了，那么自己便不再重要。
“溺水者”爆發的后遺癥足以讓本就身體脆弱的貴斯近距離觸及死神。
他，已經沒有活著的打算。
克齊貝面含怒氣，仿佛透過對方的面具，看到了那本就令人作嘔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與解脫。
所以，克齊貝揮動著自己的手臂，想要砸死對方。
突然，原本已有死意、癱瘓在地上的貴斯再次暴起，克齊貝可以感覺到對方那種極致的絕望，已經感染了周圍。
手臂即將落下，但，克齊貝忽然間感覺到自己停滯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