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罷,“死亡歌者”睜開綠眸,向方才感應到死亡氣息的方向前進。
由于具有夜視的職業天賦,海安并不需要任何照明設備,也能在夜色中暢行。
穿過一灘散發出腐爛惡臭的膿水,他在白骨掩映中,撿起了死人腦袋。
此時那一對四處張望的瞳孔早已消失,死人腦袋看起來,只是一件略顯邪異的普通工藝品。
摩挲著死人腦袋,海安憑借模糊的記憶,開始搜尋布特林的家。
雖然曾經跟隨斯卡爾來過一次,但作為一名熱愛熬夜、向往死亡的吟游詩人,他必須承認自己記性不太好。
好在,他不禿。
“斯卡爾大人只要求我擔當信使,怎么還要當起保鏢了?
“上周殺活尸,這周殺尸妖......”
用手指揉搓著太陽穴,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被人薅了羊毛。
在書記區一眾高大的旅館中,他終于鎖定了一幢較為低矮簡陋的二層建筑。
小塊石材、灰漿澆筑,分外熟悉。
走近透出搖曳微光的窗口,眼前的場景讓“死亡歌者”的喉嚨重重蠕動了一下。
只見窗后的房間里,滴滿膿液的地面上,半跪著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
男人身披紫色絲絨短袍,佩戴深黑色手套,雙手撐地,一扇閃爍著綠色光芒的大門在他身下勾勒出來。
這扇大門看起來十分虛幻,但覆蓋其上的神秘花紋卻富有實感,花紋凹凸起伏,如同青銅澆鑄一般。
海安辨識出一部分隱藏在花紋中的符號,象征著“旅行”和“傳送”,旋即認出這是一扇傳送門。
印記城內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現傳送門,有可能是永久的,也有可能是臨時的,對此他并沒有什么驚訝。
只見傳送門綠光大盛,霍然開啟,門后的光線微微扭曲,似隔著不可見的廣闊空間。
在魁梧男人即將走入傳送門的一瞬間,布特林從海安的視野盲區沖出,以極快的速度,從背后向男人刺出一劍!
背刺!
唰地一聲,魁梧男人來不及反應,一個踉蹌跌入傳送門,連帶著那把尚未拔出的衛兵佩劍。
那扇虛幻大門飛快地消失,出劍果決的祝夜仍保持著攻擊的姿勢,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
海安感到一絲涼意。
......
書記區,殘燭酒館。
在彌散著椰子氣味的燭火中,酒保遞上兩杯廉價麥芽啤酒。
“艾歐斯卡教的人?”
黑發綠瞳、面色慘白的死亡者舉起酒杯,被廉價啤酒的肥皂泡味嗆得皺眉。
打掃完房間內戰斗造成的混亂,祝夜覺得兩個大老爺們深夜共處一室談心,實在是太過曖昧。
于是他主動提出請“死亡鴿者”喝酒,表達感謝的同時,順便解釋一下背刺的原因。
他點了兩杯倒數第二便宜的啤酒。
祝夜點點頭,雙手在發際線附近頻繁地揉搓。
他認為這個動作能表現出,一個低位冒險者死里逃生之后的興奮,以及擔心后續報復的焦慮。
“那他怎么甘心就這樣離開?甚至還給了你攻擊的機會。
“畢竟他能召喚尸妖,還能制造傳送門,比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不愿說也沒有關系,我并不怎么感興趣。”
吟游詩人打了個酒嗝,神情依舊寡淡,就像一具死尸。
這位鴿者還是一如既往地善于懟人啊……祝夜腹誹了一句,然后說道:
“我告訴他斯卡爾大人就要來了。”
灌入一口劣質啤酒,他并不指望海安會完全相信這個理由。
畢竟對于一個11級法師而言,殺死一個1級冒險者也就是彈指一揮間。
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在暗示海安,幫助自己是斯卡爾的意旨,他沒必要過于深究隱情。
黑發凌亂的死亡者微微皺眉,旋即神色恢復正常,只平靜地說道:
“我會向斯卡爾大人稟告這件事。“
說著,他從長袍中取出死人腦袋,隨手拋給祝夜。
“那些長著爛肉的骨頭是什么東西?”
這個問題祝夜本來想直接詢問派特里克,但又覺得逼格太低,只好作罷。
“尸妖啊。
“就是通過死靈法術喚起的類人生物的尸體,死者生前不是被人兇殺,就是極其怨毒的家伙。
“所以比之前的活尸厲害一些。”
祝夜點了點頭,這和他在戰斗中的感受一致,尸妖的攻擊速度和力度都遠在活尸之上。
“而且,我想你已經發現了,它們擁有從殘肢再次重生的能力。
“這也是它們的戰斗力雖然不強,但十分受到死靈法師青睞的原因。
“被尸妖殺死的類人生物,會以尸妖的衍體狀態復生,衍體會服從創造者的命令,直到創造者被摧毀。
“我還以為沒等我趕到,你就要變成尸妖了,沒想到你還挺聰明。”
海安玩味地挑起眉毛,把“聰明”二字拉長,再次讓祝夜難以分辨他在夸贊還是嘲諷。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想起對方屢次姍姍來遲,祝夜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你們死亡者不是認為,活著只是一種虛假的表象,只有死亡才是有意義的嗎?
“我還在想,或許你巴不得讓我去追尋多元宇宙的本質呢。”
海安對調侃的話語無動于衷,反而嘴角微微抽動起來,回答道:
“倘若你多讀過一些關于魅魔以外的書籍,就會知道萬亡會崇尚的是自然的死亡。
“我們并不支持兇殺、陰謀和奴役,只有自然的死亡,才是多元宇宙最偉大的旋律。”
關于魅魔以外的書籍......祝夜的嘴唇翕動兩下,臉色由白轉紅,竟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
灰準元素位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玻璃蜘蛛。
一扇綠色的虛幻大門在灰黑色的鋼板上勾勒出來,神秘的花紋層層疊疊,最終變得立體而富有實感。
派特里克左腹上倒插著一柄長劍,粗獷的臉龐缺少血色,在暗紫色絲絨短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詭異。
踉蹌著走出傳送門,他無力地跪倒在地,潺潺鮮血沿著劍刃滴落,不一會便積成一灘猩紅。
在他愈發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纖細白皙的女人的裸足,指甲上漆著與鮮血相近的顏色。
“瑞薇大人......”
派特里克用手捂住腹部的傷口,由于不知傷勢如何,他并不敢貿然拔出長劍,只覺得每次呼吸都伴隨劇痛。
“呵,又失敗了,我怎么一點也不意外呢?
“半獸人和卷毛狒狒沒有區別。”
女人美艷的臉上流露出慍色,睡袍包裹下的飽滿胸口如同激流般起伏。
派特里克不敢抬頭,他的聲音不再低沉,而是一種極為虛弱的氣聲,伴隨著恐懼帶來的震顫:
“在瑪麗刺殺失敗后……他受到了和諧會的暗中保護......
“有高等級的圣武士......”
瑞薇環顧昏暗的煉金室,骸骨和腐肉堆積成山,干涸的膿液星星點點。
能在短時間內驅散如此多的尸妖,確實像是圣武士所為,當然,還有她的老東家......
女人眉頭緊鎖,念出一串極具污穢意味的單詞。
派特里克下頜上的微小法陣驟然亮起紅暈,像是高濃度的酸液一般,啃噬著他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