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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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鐘叫醒吳一品的時候，他發現身邊多了陳思雅，穿著睡衣蜷縮在自己懷里，睡得很香。被子已被蹬到地上。
    作為領導的秘書，他一貫都是七點鐘準時起床，洗嗽加步行到辦公室，一般是四十分鐘。然后開窗通風，打掃衛生，整理文件和報紙，澆一澆花，倒下垃圾，泡茶，差不多半個小時時間。
    今天，因為陳思雅的住處就在政府院子里，少了步行二十五分鐘的時間，晚二十分鐘起床也可以，他便把鬧鐘設置到了七點二十，尋思可以多睡一會兒。
    不過，睡自然是不可能睡著的，長時間的早起，已經改變了他的生物鐘，他習慣了七點鐘準時醒來。
    閑來無事，他就靜靜地欣賞著陳思雅的芳容，看著美人躺在自己懷里，睡得那么香甜，真有一種恍若做夢的感覺。
    須臾，陳思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正蜷縮在吳一品的懷里，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吳一品，我警告你，你可別多想啊，因為睡著睡著做了個噩夢，所以才來跟你睡的！這并不意味著什么的！”
    “我的大小姐，你把我給睡了，還打算不負責任嗎？天理何在？”吳一品開玩笑道。
    陳思雅推開吳一品，嗔怒道：“快起來，該上班了！”從她的臉上，吳一品看到了嬌羞，也看到了焦急。
    陳思雅到臥室去，關上門換了衣服出來，二人一同在衛生間洗漱，對著鏡子里的彼此作鬼臉。吳一品速度很快，洗漱完畢后，安靜地看陳思雅梳頭。
    陳思雅催促道：“你先走唄，難不成還打算和我一起下樓？”
    “我說大小姐，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傷員，我得背你下樓呢！”吳一品大聲爭辯道，“如果你不小心又扭到什么的，怎么辦？”
    “你想得美！”陳思雅咆哮著，對吳一品一番張牙舞爪。
    吳一品正色道：“背你當然是不可能背你的，你那么重，我咋背的動？”
    “你找死嗎！？”陳思雅咆哮著，眼神能夠殺死吳一品。
    吳一品解釋道：“玩笑歸玩笑，我確實不放心一個人下樓梯，我在旁邊扶著你，這樣才安全，不然舊傷未好又添新疾，那就麻煩了！”
    陳思雅一聽也有道理，特別是感覺自己的腿還是很疼，不再爭辯，嘆息道：“我也真是倒霉，平地上扭腳，哎！”
    “老天注定我倆得出入成雙了，認命吧我的大小姐！”吳一品大笑著道。
    陳思雅不再言語，加快了節奏，簡單梳洗完畢，由吳一品攙扶著下樓。腳扭了，下樓是最要命的，陳思雅又堅持不讓吳一品背，疼得她只咬牙。
    當然，吳一品在一旁，也只能是干著急，攙扶和背，那畢竟還是有本質區別的，總有一種隔靴搔癢，使不上力的感覺。
    一番折騰，花了十來分鐘，下得樓來，陳思雅迫不及待地和吳一品撇清了關系，吳一品又不放心她，隔著一米的距離，雙手懸在空中，隨時準備著上前扶她。
    幸而時間還算早，上班的熟人都還沒來，吳一品護送著陳思雅進了五樓的辦公室，這才回到三樓綜合科辦公室。
    廖東八點半準時到了辦公室，把吳一品叫了過去。吳一品拿了個本子一支筆，心里猜不透這么早讓他進去所為何事，懷著疑惑和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
    “一品，我馬上就要到石壁縣去了，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東城街道國際名流的事情。五一假期，我陪湯文江同志在省城談項目引進的事，也沒有空閑來過問這件事，只是給建設局的海東同志和辦事處的定波同志交代了一下，讓他們關注一下，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怎么樣了，你陪我去一趟現場吧，我們現在就出發。”廖東吩咐道。
    吳一品請示道：“是否通知建設局一并前往？”
    “我們先去看看吧，也算是暗訪。”廖東不假思索地說。
    吳一品立即聯系了龔波，廖東已經站起身往外走。
    石月城區一共是四個街道辦事處，分別為古城、東城、新城和西城。
    其中，古城是自古以來的石月城的城區，位于夷江上游，現如今的棚戶區。這里的人，以前往往都是以城里人自居，現在卻是最亂最窮的一塊區域。
    新城是二十一世紀新興的現代化城區，道路開闊，綜合管廊齊全，城市綜合體集中，是石月城的文化和工業中心，遠離夷江，在夷江流域的下游。
    西城是石云市政府所在地，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逐步興盛，石月城的政治和商貿中心，位于夷江中游江灘最開闊之處。因為新城尚處于崛起的過程之中，所以西城實際上是石月城最為繁華的片區。
    東城街道辦事處，是石月區政府和石云學院所在地，位于夷江中游，與西城街道隔江相望，是石月城的文化中心。
    在石月城區來說，東城是一個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興起的區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處于最為繁盛的時期。
    進入二十一世紀，隨著石月城的發展向新城拓展，這里也漸漸沒有了昔日的輝煌。
    東城街道的地盤比較狹窄，石云學院占據了大部分開闊的地塊，所以這里大部分的樓宇屬于比較擁擠的，高樓一多，就有一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近些年來，隨著招商引資等政策的刺激，東城街道辦事處也招進來少數房產企業，見縫插針式地找地塊進行房地產開發。
    金鳳公司，就屬于此類招商引資進來的小地產開發企業，借著省城公司的名義，在石月城找個皮包公司的殼組建一個分公司，小敲小鬧從事地產開發。論實力和品質，在石月城來說都是下成。
    車子開進國際名流樓盤現場，三棟修了五六層的樓呈現在面前，樓間距大概不到五米，將這一塊兒空地占得滿滿當當，顯得極不協調。滿地是建筑垃圾，腳手架都有些銹跡斑斑的，看上去季度蕭條。
    樓盤的邊緣，是觸目驚心的堡坎，高達十五米，裂開了四道一厘米寬的口子，富含藻類的綠色積水從坎上流下來，夾雜著一些白色垃圾。
    這股水看起來還不小，看樣子應該是山體里有常年不干的水源。
    坎上就是一棟高達十五層的樓房，或許是因為與堡坎邊緣只隔了不到一米，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極不安全。
    廖東的表情比較凝重，輕聲道：“若不是你給我整理一個材料，我還真不知道，在區政府的眼皮子底下，還有這么一個地方。我們到上面的小區去看看吧。”
    吳一品答應著，與廖東一起爬上陡峭的梯步，來到了上方的小區。
    此處大概也就是四五年前開發的樓盤，建筑樣式還算比較新潮，樓間距大概在十五米的樣子，有地下停車場，地面也沿小區道路施畫了少量車位。
    小區的名稱為狀元樓，應該是距離區重點中學近，借著學區房的熱度取的一個吉祥名兒。
    臨堡坎是一棟樓，里面錯落有致還有五棟樓。吳一品在前面探路，廖東緊隨其后，二人走進了臨堡坎的那棟樓。
    門禁系統顯然已經壞掉，鎖也壞了，吳一品輕而易舉就推開了鐵門。按照廖東的吩咐，吳一品沒有進電梯，直接敲開了一樓臨電梯口這戶的門。
    簡單說明來意，主人便將二人讓進了屋里。里面看得讓人膽戰心驚，墻上到處都是裂痕，主人帶著二人進衛生間去參觀，甚至連面盆都裂開了。
    “這種情況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廖東一邊參觀一邊問。
    主人家義憤填膺：“就是下面那個國際名流挖基腳的時候開始的，當時只是有一點點裂口，我們這棟樓的業主就去鬧過的，沒人理睬。這個項目開工八個月來，我們一直沒有停止過向街道辦和建設局反映問題，都是踢皮球，直到裂口越來越嚴重，我們都住在危房里了，我們再也不能忍了，發動整個小區上訪，國際名流的項目才停了下來。”
    “辦事處和建設局是怎么答復你們的？”廖東繼續問道。
    “好像也沒說出什么所以然，就說國際名流手續齊全，建設過程中并沒有破壞堡坎結構之類的，反正我們也不懂這些，只知道現在我們的房子成了危房。”主人繼續吐槽。
    從這戶出來，廖東又隨機在各樓層看了四戶，有的墻體開裂嚴重些，有的稍微輕一些，但都是那種不太正常的裂口。
    從這一棟樓出來，二人又走訪了其他五棟樓的幾戶人家，沒有出現類似情況。
    走訪完畢，在坐車返回的路上，廖東發布了指示：“馬上通知建設局的同志趕到東城街道辦事處，我們來開個緊急會。”
    區委常委、副區長廖東臨時決定，在東城街道開一個緊急會，吳一品給區建設局局長劉海東和東城街道辦事處黨高官徐定波打了電話。
    徐定波人在區政府，說安排街道辦副書記先參加，他隨后趕到。建設局劉海東說在外面處理點事情，安排副局長參加。
    東城街道辦事處的駐地，離該處小區是五分鐘的車程，廖東二人下車時，黨委副書記趙洪已等候在停車場。三人一起來到了會議室，等了十分鐘的樣子，建設局的副局長向前趕到，還帶了一個科長。
    廖東的表情依然凝重，直奔主題道：“國際名流和狀元樓的事情，你們研究過沒有？趙書記你先說說。”
    “我們的想法，五一期間自然是以維穩為要。現在五一過了，得想辦法做通老百姓的工作，實在不行該打擊的要打擊，國際名流的項目不能再拖了。這個項目是我們街道辦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進來的財神，簽了投資協議的，我們不能寒了客商的心，更不能砸了政府為企服務的招牌。”趙洪不假思索地說，“給區長報告，狀元樓那邊鬧得兇的，也就那么三四戶，大問題沒有，請區長放心！”
    廖東不置可否，轉而問向前道：“向局長，你的意見呢？”
    “我具體情況還不是很熟悉，鄧科長你給廖區長匯報一下吧。”向前轉而對他帶來的那個科長道。
    鄧科長一邊翻閱資料一邊道：“金鳳公司的手續是齊全的，施工過程也是規范的，狀元樓的房屋墻體開裂，應該與國際名流的開發沒有必然關系。但是，在沒有法定的鑒定意見之前，我建議國際名流不動為好。”
    “你們做了哪些工作？”廖東皺著眉頭問。
    “我們開了五次協調會，給群眾做了耐心細致的工作。我們還明確了包保責任人，對鬧得最兇的幾戶，實行人盯人。”趙洪匯報道。
    “你們呢？”廖東又問建設局。
    鄧科長一邊回憶一邊道：“我們給東城街道下了三次函，要求做好維穩工作。我們還約談了金鳳公司現場負責人黃翼然，要求金鳳公司履行建筑安全企業主體責任。”
    廖東顯得很生氣，但并沒有發作，嚴肅地說：“我看這事這樣，向前同志，你來負責協調兩件事，一是聘請有資質的機構，對國際名流的施工現場進行勘測鑒定，找準墻體開裂與國際名流施工的關聯，這項工作一周內完成。二是組建專班對老百姓的房屋進行安全鑒定，日夜不停，這項工作三天內要有結果！”
    “報告區長，建筑安全那塊是李局分管，我是來代他……”向前理論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ｎ.com
    “那你轉告劉海東同志，這事由他親自負責，一個星期之后，向我報告結果。你現在就回去給他報告！”廖東有些生氣了，大聲道，“趙洪同志，這事是你分管，你組建一個專班，到狀元樓出現墻體開裂的那一棟，挨家挨戶走訪，了解情況，聽取意見，掌握訴求，五天之內，把180多戶的情況列個清單給我。”
    二人領命，就此散會。
    在坐車回區政府的路上，廖東叮囑道：“一品，今天會上安排的事情，你記在心上，每天過問一次，有什么情況隨時向我報告。五一陪湯文江同志跑了趟省城，有三家巨頭公司有意落戶石月城，估計這陣子我會比較忙，這邊的事情你給劉主任報告，我也跟他說一下，就拜托你們二位了。”
    果然，廖東的話音剛落，湯文江就打來電話，讓他馬上趕到華銳酒店總店，與省城的客商會談。
    龔波于是驅車直接奔赴華銳酒店，將廖東和吳一品放下來，廖東參加活動，吳一品步行返回區政府，龔波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