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拼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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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一品悶悶不樂地往回走著，一里多路，硬是走了半個小時，才回到了李長華家。
    李長華一邊編竹筐，一邊看電視，是央視農業頻道，正在講一個養雞大戶的故事。見吳一品一副敗軍之將的樣子，李長華試探性地問：“怎么？黃躍進不給面子？”
    “沒有，感覺身體有點兒不舒服，走到半道上就回來了。”吳一品感覺沒面子，撒謊道。
    李長華停下手頭的活兒，審示著吳一品，緩緩道：“不對！小吳同志，看你身上的泥，就知道你是到磚廠去過。”
    吳一品心知騙不過李長華的火眼金睛，無奈地笑了一下，“黃書記志不在此，李主任要事纏身，我這個計劃，過幾天再說吧。”
    “要事纏身？你也去找長生了？你倒是說說長生他有什么事，比楠木村的發展更重要？”李長華聽出了吳一品的弦外之音，頓時有些氣憤，大聲道，“小吳同志，如果我猜得沒錯，長生是在賭錢吧！”
    吳一品點了點頭，簡單說了下李長生他們那邊的狀況，李長華暴跳如雷，不由分說就要去找李長生，大叫道：“狗日的兔崽子，保證書都寫了，白紙黑字，再不收拾收拾他，真要翻天了！”
    吳一品死死拉住了李長華，勸解道：“大叔，您別氣壞了身子。”
    好容易勸住了李長華，二人聊了一陣，吳一品才知道，元旦期間，李長華發現李長生又在賭錢，一怒之下砸了場子，還讓李長生立下保證書，一式兩份，李長生還規規矩矩摁了手印，二人各執一份。
    吳一品又違心地安慰一番李長華，李長華漸漸恢復了平靜，轉移話題道：“對了，小吳同志，你說咱楠木村如果養雞，要不要得？我看電視里說的，利潤還不錯呢！”
    “大叔，我們楠木村，最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生態！大規模的養殖，勢必會破壞環境，我覺得不一定合適。而且，鮮魚溪是夷江的重要支流，保護好水源，也是咱們楠木村義不容辭的責任。楠木村的出路，還是鄉村休閑旅游，和現代農業！”吳一品分析道。
    李長華思索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這些老古董，就是思維僵化，看到電視里說養雞好，就想要養雞。所以，我說楠木村真的需要你來把握方向，你書讀得多，人年輕，又是區里派來的干部，見多識廣，看問題就是不一樣。可惜我們村里，兩個領路人都不中用，到頭來苦的還是老百姓哦！”
    “您不要這么悲觀，要給黃書記和李主任時間，我想他們不會長久這么下去的！”吳一品說著自己都懷疑的話，安慰一番李長華。
    二人繼續閑聊一陣，吳一品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是郭小玲發來的，道是：“一品，我已經到組織部報到了，暫時分管基層組織建設這塊，給你通報一聲。下午下班我來接你，帶我去吃魚吧！”
    吳一品回復短信答應下來，反正楠木村這邊，自己的計劃投遞無門，村委會那邊的整修又還在進行，自己手頭也沒什么事可做，不如進趟城瀟灑瀟灑。
    接下來，吳一品和李長華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吳一品說了晚上郭書記有約，不在家吃飯。
    晚上六點一刻，郭小玲的車出現在李長華的院子里，李長華目送著吳一品上車，二人驅車離去。
    郭小玲又扎起了馬尾，身上還是那股熟悉的香味，看上去心情還不錯。她開心地笑著問吳一品：“怎么樣？吳書記，村里一天是不是逍遙自在？”
    “郭部長，我要糾正一下，是書記助理！”吳一品笑著道，“豈止是逍遙自在，我相信，再這樣下去，我會玩到忘記自己姓什么！”
    “你的脾氣我還不曉得，就是閑不住，老實交代，你都在憋什么大招？”郭小玲調侃道。
    吳一品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敘述了這兩天的經歷。聽到吳一品在黃躍進那里吃了閉門羹，又在李長生那里被攪了局，郭小玲是既好氣又好笑，安慰道：“小玲姐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想著干出怎樣的成績，先躲在村里清凈一陣子，把智慧和力氣留著，等到明年下半年換屆，工作回到正軌了，再施展你的抱負，也不為遲。”
    “再說吧！”吳一品淡然說著，“對了，小玲姐，果果還沒回來嗎？你新官上任，怎么這么閑？”
    “誰說當干部就一定得加班加點了？在有限的工作時間里，合理安排，高效完成工作，下班了好好享受生活，放松心情，然后第二天能夠以更飽滿的熱情投入工作，不是更好嗎！要勞逸結合嘛！”郭小玲沒好氣地說，“果果跟著我媽在老家，是樂不思蜀哦！丟下我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實在可憐！還好你不嫌棄我這個寡婦，還愿意跟我玩兒。”
    “你這話說得，我都要飄上天了！”吳一品笑道。
    二人一路聊著天，須臾就到了咸魚俱樂部，要了一個露天的位置。
    郭小玲倒不客氣，自己拿起菜單，點了幾個想吃的菜。剛要上菜，劉西林帶著女兒李丹，說笑著走進來，也在露天的位子坐定。
    剛落座，劉西林就小聲跟女兒說，要換到包間里去，外面怪冷的。李丹說不是你說要坐外面嘛，空氣新鮮一些，怎么變來變去的？
    吳一品和郭小玲聊得正投入，根本沒注意到旁邊坐的是誰。不知什么時候，李丹走過來，拍了一下吳一品的肩膀，大叫道：“我就說是吳一品吧！我爸還不信！”
    吳一品一看是李丹，再一看劉西林還坐在旁邊，站起身走向劉西林。郭小玲也走了過去。
    劉西林略顯尷尬，對李丹道：“快叫小玲姐！這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小玲姐你好！以前的同事，那你現在在哪里啊？”李丹大方地對著郭小玲道。
    郭小玲拉著李丹的手，上下打量著，開玩笑道：“我工作不努力，被區政府辦碾了。怎么能叫小玲姐，得叫小玲阿姨！”
    “你這么年輕，讓我叫你阿姨，你真當我傻啊？”李丹也上下打量著郭小玲，“小玲姐，你皮膚真好！”
    “我管你爸叫劉哥，你說你是不是該管我叫阿姨啦？”郭小玲樂呵呵地笑道。
    幾人一番玩笑，吳一品提議，四個人拼一桌，劉西林還說各吃各的，到時候他一并埋單。李丹說都是熟人，何必多此一舉，拼一桌就拼一桌。服務生也過來說四個人拼一桌，更好安排菜。劉西林只得答應下來。
    吳一品首先給劉西林打預防針道：“劉主任，您是我領導，也是我長輩，但今天我可得把丑話說在前面，我和郭部長先到的，所以這單無論如何也得我來買，如果您跟我爭，那我就去上訪！”
    “你個猴兒，你埋單你埋單，誰跟你爭了！”劉西林沒好氣地說。
    吳一品他們已經下單，劉西林還未點菜，說話間，吳一品正準備加幾個菜，李丹一點兒也不客氣，從他手里拿過菜單，加了幾個菜，被劉西林批評是餓癆鬼。
    須臾菜就上來了。劉西林提議說，今天郭小玲履行，吳一品到芭蕉去后也是一直沒機會聚，無論如何得小酌一杯。
    吳一品還沒來得及回答，郭小玲居然滿口答應下來。這讓吳一品有些吃驚，她并不怎么喝酒的。
    李丹居然也自告奮勇要喝，被劉西林一頓臭罵道：“你個女孩家家的，喝什么喝？你媽不在家，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女孩家家怎么啦？小玲姐也是女孩家家，你不是要她喝酒啦？大男子主義太嚴重，要不得！”李丹傲嬌地懟道，劉西林一時語塞。
    還是郭小玲來解圍道：“小丹，你就別喝了，學生妹喝什么酒？再說，哪有父女同桌喝酒的道理，你待會兒幫我開車！”
    李丹有些不忿，咄咄逼人地看著吳一品：“吳一品，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些欺負人？你可得為我說句公道話，都是一桌吃飯，憑什么你們喝，我就不能喝？”
    “劉主任是我領導，對我頗多栽培，他的話我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執行。郭部長曾經是我領導，現在又是組織部的領導，我自然要巴結。對不住了，李丹同學。”吳一品油腔滑調道。他是尋思，多一個人喝酒，就多一個人醉的可能性，若三個人同時醉了，自己就慘了。李丹清醒，她可以照顧劉西林，壓力就小多了。這幾個人喝酒，他可想都沒想過，自己會醉。
    三個人都不準李丹喝酒，她卻把氣全撒在了吳一品身上，指著他氣憤地說：“吳一品，我記住你了！”
    說笑間，吳一品點了兩瓶白酒，給二位倒酒。他先給郭小玲倒了小半杯，劉西林不答應了，挑撥道：“一品，虧得郭部長第一天履行，你就不認這個領導了，還口口聲聲說要巴結，你倒這么一點，是瞧不起組織部的領導嗎？”
    吳一品心知，劉西林是個愛勸酒愛活躍氣氛之人，正要解釋，不料郭小玲自己拿起吳一品手里的瓶子，倒了滿滿一杯，笑著說：“今天機會難得，在此巧遇，而且很榮幸得以認識李丹，我就一杯總量控制，剩下的你們二人包干，再不扯皮！”
    “小玲姐，你少喝點！”吳一品低聲責備著，要將郭小玲的杯中酒倒進自己杯子里。
    郭小玲低聲道：“沒事，我喝一杯不在話下的。”
    吳一品不便再多說，將自己的擔心藏在心里，給劉西林和自己滿上。
    三個同事一邊聊，一邊喝著酒，吳一品不時抬眼看郭小玲，她的狀態還不錯，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些。李丹一邊吃菜，一邊聊著手機，旁若無人，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自言自語。
    吳一品和劉西林各種半斤酒下肚，劉西林開始有點兒醉意了，這讓吳一品覺得有些奇怪。以劉西林的酒量，半斤酒不至于的。
    劉西林挽著吳一品的肩膀，竊竊私語道：“你到芭蕉報到頭天晚上，劉志遠和李高平被張華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走廊里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言語，簡直是不堪入耳！”
    “因為我的事？”吳一品猜測道。
    “我后來問過李高平同志，不是直接因為你，而是批評整個政府辦管理混亂，治軍不嚴，顯然也是因你而起。我一直也沒有機會問你，當時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張華如此龍顏大怒？還把門鎖都給換了！”劉西林問道。
    吳一品淡然解釋道：“哎，沒啥事，估計就是一時腦子短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敲門進去，惹惱了領導。”
    劉西林神秘兮兮地偷瞄了一眼，不知是在看郭小玲還是李丹，將聲音壓得更低道：“聽他們傳言，你進去的時候，區長正在和王艷華那個，是真的嗎？”
    “那我倒真沒看到。當時已是下班時間，我敲門進去，他正在打電話，辦公室沒有其他人。他之前幾次提醒過我，休息時間不要隨便敲門，我當時腦袋短路了。”吳一品撒謊道。他比較慶幸，沒有人傳言，當時在區長辦公室的是郭小玲。
    劉西林直起身子，嚴肅地說：“一品，沒關系，在村里避避風頭，明年下半年換屆了，我和高平給志遠建議，第一時間把你調回來！”他的說法，跟郭小玲頗為相似。
    “感謝領導記掛！”吳一品有些傷感，真心道謝。
    “莫說感不感謝的話，找書苑 www.zhaoｓhｕyｕａn.coｍ 都在酒里，我提議，郭部長，我們一起陪一品走一個！”劉西林端著滿杯酒邀請郭小玲。
    郭小玲爽快舉杯，并率先一飲而盡，朗聲說：“一品，敬你！”吳一品攔都沒攔住，他發現郭小玲的眼里，有淚花在閃爍。
    吳一品和劉西林將滿杯酒一飲而盡，劉西林又將酒倒滿，按照郭小玲總量控制的約定，并沒給她倒。郭小玲不干了，自己倒了一杯。
    吳一品不由分說，將她的杯子藏在背后，笑著說：“小玲姐，你別耍賴，說好總量控制的，又倒半杯，把我和劉主任田里的秧苗扯稀了，我和劉主任可不答應！”
    “我的失誤，再怎么也該滴一顆，讓郭部長有參與感的，我自罰一杯！”劉西林已有七分醉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郭小玲有些氣憤地看著吳一品，攪動著手指，當著劉西林和李丹的面，又不便發作。吳一品也不避讓，嚴肅地瞪著她，用眼神告訴她，還想喝，沒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