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自救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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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小玲走后，吳一品還記掛著翻身助理的話，來到了魚館子的前臺，迫不及待道：“柳姑娘，你到底有什么計劃？快告訴我唄，時間不等人，你再這么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我都要被查辦了！”
    柳青還在，微笑著說：“這是翻身業務，而非餐飲業務，我們還是到俱樂部去談吧！”
    “我靠！就是收費而已嘛！不過事先聲明，除了卡上的錢，我可再沒能力充值了哦！”吳一品坦誠地說。
    平心而論，吳一品還是寄望于咸魚俱樂部能幫自己脫離險境，過了這最難的一關的，哪怕是花光會員卡上的七八千塊，也在所不惜。畢竟，相比于自己的飯碗或者說前途，那點錢都不算問題，更何況那些錢都是別人充的，來得容易，用著也沒那么心疼。
    柳青得意地笑著：“你就放心吧，俱樂部的收費，都是物超所值的！”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內間。柳青拿來一個文件夾，遞給吳一品，吳一品一看，居然是一個授權委托書，核心意思是，吳一品授權咸魚俱樂部，通過一定的方式進行自救。
    這份委托書長達十幾頁，都是一些很繞的話，吳一品看了幾頁，根本就看不懂。更為關鍵的是，對于采取什么方式，委托書里則是只字未提。
    在這里面說話是要收費的，吳一品一言不發，快速瀏覽了這個方案，沉默不語。
    “怎么樣？收費兩千，絕對物超所值。你算算，起草文案，找人安排各種行動，基本上屬于虧本在做。你覺得可以，就確認一下，我們馬上就可以實施，就像你說的，時間不等人！”
    “。”吳一品脫空而出。
    柳青笑得前仰后合，“我靠，居然連英語都冒了出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喜歡做有把握的事情，你希望知道俱樂部的自救計劃。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這項計劃，可能會有一些超常的舉措，超常到連你自己也不能干預。你只需要認結果即可，過程都是咸魚俱樂部的事情。咸魚俱樂部也向你保證，一定會做得滴水不漏。”
    “別說了！”吳一品咬一咬牙，在委托書上簽了字，起身往外走。他此刻真的是大腦一片空白。
    柳青忍俊不禁，跟出來，“怎么回事？”
    來到門外，吳一品沒好氣地說：“好家伙，你說話那么貴，還一口氣說那么多！不花光我卡里的余額，你是心里不舒服嗎？”
    “小氣鬼。”柳青繼續笑著，“素材我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剛才也簽了委托書，我們已經獲得授權，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俱樂部，你結了賬，等結果就好了。今天，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服務生過來，拿了吳一品的卡去結算，策劃費兩千塊，在咸魚俱樂部內的其他消費卻花了差不多三千塊。
    回到住處，吳一品洗了個澡，郭小玲已經到家，并將女兒哄睡了，二人煲了會兒電話粥，各自睡下。
    第二天早上，吳一品還在睡夢中，便被黎龍的電話吵醒了，他用很夸張的語氣說：“吳一品，你小子不得了啊，這是要出名的節奏啊！”
    “什么意思？”吳一品心里想，咸魚俱樂部的自救行動，不會這么快就有了反應吧？
    “我靠，都上頭條了，你小子可以啊！”黎龍激動地說，“掛了掛了，你自己看吧，看了你的勵志故事，我現在渾身都是勁，我要去努力奮斗了！”說著，居然真就掛了電話。
    緊接著，董蘭松、組織部的韓嘯也打來電話，用調侃的語氣吹噓一番，說他是石月城的政壇新星之類。
    什么鬼？吳一品也懶得看，直接打電話給柳青，開門見山地問：“你們已經行動了嗎？”
    “當然！”柳青顯得很傲嬌，“咸魚俱樂部的風格，就是馬上行動，絕不拖延！”
    “你們到底做了什么？”吳一品懷著恐懼之心問。他不確定，咸魚俱樂部所謂的自救計劃，到底是什么鬼。
    “一夜沒睡，得補下覺，你自己看俱樂部的QQ群。對了，鑒于你現在的關注度空前提高，你最好是抓緊時間回趟楠木村。”柳青說著，掛了電話。
    吳一品打開電腦，登陸小號，只見咸魚俱樂部的QQ群里，0021號會員發了一個鏈接。
    他顫抖著手點開一看，是某頭條的一個微視頻，長度為三分半鐘，題名為《平凡的奮斗》，點擊量居然達到了五萬多，還有幾百條評論。
    吳一品先點開了評論，那叫一個熱鬧啊，可謂毀譽參半，看不慣的罵這炒作太過低端，說是想出名想瘋了，這騷操作堪比某圈。
    喜歡的贊嘆如今的年輕人還蠻接地氣，并評價視頻主人公為新型公務人員的典范，打破了一杯茶一張報紙混一天，到哪里都背著手裝腔作勢的形象。
    也有評論之間相互掐架的，有判斷照片作假的，有批評擺拍的。當然，還有很多人指出來，決戰石灣以及拆除狀元樓危樓的豬腳是廖東，現在在石壁縣擔任常務副縣長。而視頻中的主人公，不過是廖東的一個小秘書而已。
    粗略看了下評論，吳一品點開視頻。
    開篇，就是區政府的辦公大樓，大廳里的公示欄全景，然后給了吳一品的半身登記照一個特寫，但將區政府辦打了馬賽克，只能看到綜合科科長幾個字。
    然后，是石灣片區當初的一片狼藉，以及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古城墻，老百姓家雞飛狗跳的場景；再就是吳一品在決戰石灣時，與譚先剛唇槍舌戰的場面；然后是拆遷完成后，石月古城雖然略顯凌亂，但卻沒有城墻上的各種建筑的鳥瞰圖，以及一張古城修復的效果圖。
    然后，是吳一品奔波在狀元樓時的畫面，在暴雨中打電話聯系工作的畫面，以及狀元樓那棟危樓拆除的場景。
    然后，是楠木村破敗不堪的村委會，以及吳一品背著干糧入戶的幾張圖片，以及下地幫李長華干農活的照片，還有在黃躍進家開支部會時被人圍住答疑解惑的畫面。
    最后，是吳一品扣籃的一組照片，這是當初在門戶網站上刊載過的，作者是陳思雅。
    片尾的字幕很文藝，道是：“他叫吳一品，他也曾在球場叱咤風云，他是石月城成千上萬名公仆的普通代表，他的奮斗是這類人的一個縮影。平凡因奮斗而不平庸。謹以此片獻給平凡的奮斗者。”
    吳一品心里一陣陣恐懼，這些影像資料，除了決戰石灣和籃球賽是公開報道的，其他的按說都沒有被拍下來啊，這么說咸魚俱樂部一直在偷拍自己？
    那么，自己在咸魚俱樂部這里，豈不是個透明人？
    他來到咸魚俱樂部的餐飲店，也就是那個魚館子，柳青說了要補覺，當然不在店內。問服務生，說柳青有交代，今天上午如果有人找，就說她不在。
    他撥打了電話，關機！看來，柳青今天早上是鐵了心不見他了。
    回想起柳青說的，最好是抓緊回楠木村，此刻還不到八點，吳一品覺得有道理，驅車離去。
    回楠木村的路上，吳一品心事重重的，通過非官方媒體，如此吹噓一個科員，這可能會成為一個笑話吧？咸魚俱樂部所謂的自救計劃，難道就是這么低端地一番炒作？
    至于偷拍的事，吳一品反復想了一番，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因為咸魚俱樂部一再強調，他們以法律道德為底線，違法的事情他們大概是不會做的。
    吳一品猜測，這些照片，除了公開報道過的，估計主要是來自于其他途徑，而絕非俱樂部自行拍攝。俱樂部一貫標榜，他們是通過大數據比對分析，說直白點，就是四處搜羅信息。
    那么，這個所謂的翻身助理，以及整個咸魚俱樂部，真的值得信賴嗎？任由他們這么胡來，自己會不會萬劫不復？
    車快要到芭蕉集鎮的時候，張家林打了過來，先是吹噓吳一品一番，說是看到了頭條上的視頻，拍得真好，然后問他在沒在楠木村，要給他還錢。
    吳一品這段時間資金有點兒緊張，反正要路過集鎮，就跟張家林約定在街頭見面，他不想到街面上去，因為擔心節外生枝。
    張家林果真就是單純為了還錢，順帶套了一分鐘近乎，吳一品沒心思在此逗留，禮節性地說了聲下次有空再聊，驅車離去。
    回到村委會，是差不多九點鐘，吳一品剛搬完東西，芭蕉鎮的公車駛過，看來還是姚燕他們的調查組。
    吳一品將辦公設備組裝好，又支好取暖器和飲水機。打開電腦，因為沒有網絡，這純粹就是一臺工作單機。
    天氣有點兒冷，吳一品開了一下取暖器，結果電腦閃了，電壓太低，負荷太重，保險絲燒了。
    他去查看一番，又沒有新的保險絲可換，只得去李長華家找了一截換上，再不敢開取暖器。
    李長華說，村里電壓太低，像電爐這樣的電器，基本上是用不上。這會兒還不是用電高峰期，晚上各家各戶都開了燈之后，電爐就更是別想啟動了。
    這可是吳一品忽略掉的一個問題，取暖的高峰期在晚上，但現在白天都用不上電爐，更何況晚上。看來，低電壓的事情，跟路一樣，是當務之急了。
    想到這里，吳一品又在自己的發展計劃里加了一筆。
    正在這時，劉志遠居然打來電話，開門見山地批評道：“一品，網上的視頻是怎么回事？公務人員，怎么如此不講原則，把工作秘密對媒體曝光？”
    “劉主任，對不起！”吳一品滿懷慚愧和自責，這視頻雖然不是他剪輯上傳的，但咸魚俱樂部在實施自救計劃之前，事先是征得他的同意的，而且還有委托協議，也就相當于是他自曝的，面對劉志遠的批評，他無話可說。
    “你是想出名想瘋了嗎？真沒想到，你還是如此愛出風頭的一個人！你愛出風頭沒關系，想沒想過廖東的感受，想沒想過我們的感受？政府辦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劉志遠的語氣更嚴厲了，“你這樣自毀前程，真的讓人覺得很痛心！”
    劉志遠說著，掛了電話。緊接著，李高平也打來電話，批評的話語，跟劉志遠大同小異。
    吳一品之前雖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但還沒有這么深刻，兩位上司的電話，讓他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咸魚俱樂部的這個餿主意，實在是太餿了！
    連分手以后就沒有聯系過的陳思雅，也打來電話，開門見山道：“吳一品，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呢？你不想干了嗎？我很好奇，這段時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你考上沒有啊？”吳一品轉移話題道。陳思雅的電話，讓他很意外，同時也激起了他心里的漣漪。
    雖然已經跟郭小玲在一起了，但潛意識里，他還是在想著陳思雅的，想著她的睫毛，想著她的梨渦，想著她一本正經做最難吃的飯菜時的樣子。
    “不要說我，說你！”陳思雅顯得很嚴厲，“虧你在領導機關干了那么長時間，你怎么連游戲規則都不懂？你是公務人員，而不是跳梁小丑，知道嗎？”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吳一品大聲回答道，“謝謝你的關心，事情已經做了，也沒有后悔藥可以吃，愛咋地咋地吧！”
    “吳一品，你不是這樣一個愛炒作自己的人啊！”陳思雅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被人威脅了？有什么麻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可以告訴我啊，我也可以幫你想辦法啊，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不跟我往來嗎？”
    陳思雅的一席話，讓吳一品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是真的了解他！
    想到自己現在跟郭小玲的關系，而且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郭小玲，吳一品覺得跟陳思雅聯系，都是一種罪過，是愧對郭小玲。
    他連忙否認道：“沒什么，沒什么。你批評的對，我再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了。沒事我就掛了。”說著就真掛了。
    掛掉電話，似乎是扯斷了心里的一根弦，弦斷裂時那猛烈地震顫，卻還在久久回蕩。吳一品發了一會兒呆，用力甩了甩頭，想要清醒一些。
    但是，他滿腦子都是陳思雅的一顰一笑，他知道自己忘不掉她，一輩子都忘不掉。想起曾經自己在心里默默許下的誓言，要一輩子保護陳思雅，他就覺得諷刺。
    他想，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也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辭職，跟隨陳思雅一起回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