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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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梅的弟弟幫忙張羅著喪事。
    李丹醒一陣又昏睡一陣，似乎已經靈魂出竅，反復自責道：“是我害死了爸爸！”
    整理劉西林的遺物時，吳一品看到了李丹所說的那份離婚協議書。劉西林只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女兒李丹要跟他。
    到底是什么誘發了劉西林的自殺？或許，是因為妻子李月梅不同意他李丹跟他的要求。抑或是別的什么事？
    在殯儀館守夜的第二天，李高平給吳一品打了個電話，讓他照顧好李丹。
    吳一品追問了一下，劉西林是不是遇到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了。李高平透露了一個細節，市、區紀委聯合調查專班最近好像一直在調查劉西林。
    這么說來，劉西林的死，可能與紀委的調查有關？那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劉西林的喪事倒還熱鬧，石月區行政事業單位的，很多人都前來吊唁。劉西林生前的為人，確實還算不錯，人緣關系還算可以。
    加之李月梅家，也算是石月城的大戶，親戚朋友關系比較廣，前來吊唁的人益發多。
    反倒是劉西林老家那邊，根本沒有多少人前來吊唁。吳一品大略計算了一下，一共才來了兩撥二十幾人，從穿著打扮來看，都是很普通的農民。
    聽人說，劉西林的老母親已經八十多了，耳背眼瞎，換老年癡呆多年，幸好一癱瘓在床多年，由劉西林請人照顧，每年費用五萬。
    廖東專程前來吊唁，對于這個曾經的上司、曾經的下屬的意外，廖東難掩心頭的悲傷。但他現在是縣委副書記，公務纏身，能夠抽時間前來吊唁，已經是很不錯，坐了幾分鐘，禮節性地安慰一番李月梅及其他家屬，便匆匆離去。
    吳一品一直照顧著情緒極度不穩定的李丹，真正是做到了貼身保護，寸步不移。
    一時間，劉西林自殺的消息，成為石月城人盡皆知的一個大事件。
    三天過后，劉西林出殯了。關于他自殺的消息，并沒有因為他的出殯，而偃旗息鼓。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勁爆消息，在圈子里不脛而走——紀委調查組的人，在劉西林的辦公室里搜出了二十萬元現金！
    這一消息，讓他即便是已經出殯，關于他的各種傳言依然沸沸揚揚。
    有說他這二十萬元是收受的賄賂，用途是給老家的老母親蓋房子。
    也有人說，這二十萬是他打算與李月梅離婚后，自己買套房子，支付首付款的。
    有人說他生前是巧取豪奪，收受賄賂不少于一千萬元，家里的床墊下都是一捆一捆的鈔票。
    不過，據區紀委參與調查的知情人士透露，近十年來，劉西林歷年以來受賄的總額，是八十多萬元，每年給照顧母親的親戚寄五萬。
    紀委的人透露，這回就是因為他在接受調查，可能是壓力太大，才自殺的。但哪里曉得，紀委調查他，只是給他機會，希望他能坦白。
    紀委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以這種方式，來了結自己悲催的人生。
    劉西林的死，讓吳一品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想到他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想到之前廖東講到過的，他父親到石月城來檢查病，卻因為一千多塊錢沒有著落，最終只能回家等死，吳一品覺得如鯁在喉。
    人居然活到了這個份上，是何等的可悲，以及可憐啊！李月梅是要有多狠的心，才能把劉西林逼到這個份兒上啊？
    但是，家庭內部的事情，誰又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樣呢？鬼知道劉西林有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李月梅的事情？
    李月梅五大三粗的，大餅臉，皮膚黝黑，嘴唇很厚，塌鼻梁，翻鼻孔，那可不是一般的丑，完全就像是個男的。
    而劉西林當初居然選擇入贅李家，吳一品可以斷定，他完全就是沖著前任縣長的人脈去的。
    那么，這么說，一切的禍根就都在劉西林自己身上了！
    換做是吳一品，即便李月梅的老子是高官、部長，他也不會選擇跟李月梅做夫妻。
    因為李月梅的父親，劉西林在初入職場時，平步青云，他在這場婚姻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實實在在的受益者。
    如果一切都按照劉西林的規劃，等到他借助岳父的人脈，漸漸爬到了高位，能夠獨善其身以后，是不是緊接著就是離婚呢？
    或者說，隨著他的快速進步，位居鄉鎮一把手的位置上以后，是不是已經開始有了膨脹的跡象呢？
    這些，可能都會隨著劉西林的作古，而永遠成為秘密。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路是劉西林自己選的。吳一品再次明白了一個道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因為父親的變故，李丹整個人變得十分消沉，而且非常自閉，拒絕與任何人交流，似乎是突然抑郁起來。
    她這樣的狀況，再安排到芭蕉鎮組織辦，顯得有些不合適，張儀等人商量了一下，還是把她安排到楠木村，反正村里也沒什么事，就讓李丹自己在家里靜養，工資照發不誤。
    關于吳一品網上炒作的事情，在紀委和宣傳部最終是不了了之，區政府辦不好再深究這個問題。反正張華暫時也沒過問，涉事者又是自己單位的同事，劉志遠那里便把這事壓在了手里，心說待張華過問的時候，再作交代吧。
    在等待設計單位出具正式方案的個把星期時間里，吳一品稍微清閑了一些，他翻出馬道成老婆給的那個電話，以姚燕的名義與此人短信交流。
    因為電話號碼是陌生的，此人警惕性頗高，根本不搭話。
    李安華出去一趟，安排好外地的生意，很快回到了楠木村。看得出來，他對返鄉創業，是充滿了激情的。
    李安華回家的當天晚上，黃躍進就向芭蕉鎮黨委遞交了辭職申請。
    換屆還不到一年時間，村支部書記提出辭職，張儀一肚子火，當即召開班子會，通過了黃躍進的申請，并決定由吳一品任第一書記，代理楠木村支部書記。
    因為吳一品是區政府辦下派的干部，張儀向劉志遠通報了這一決定。
    劉志遠卻不同意了，吳一品現在是張華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擔心這樣的人事安排，會讓吳一品再次來到風口浪尖。
    二人一番商議，最終達成的意見是，吳一品還是任書記助理，但是主持村支委會的工作。
    關于楠木村的發展規劃，幾易其稿，終于定了下來。當成果交到吳一品手中時，他竟然有一種當了父親的感覺。
    而就在同一天，張儀找吳一品談了半個小時，宣布了由他主持楠木村黨支部工作的決定。
    吳一品的心情是復雜的。主持一個村的工作，責任不能不說是很重大的，此前他還沒有類似的經歷，這對于他來說算是一個挑戰。
    好在，他并不是一個害怕挑戰的人，對于如何接起楠木村這樣一個爛攤子，他也并非沒有思考。
    就像他當初的草擬發展規劃時思考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人才的回流。
    如今，李安華的返鄉，無疑對他是一個很重要的鼓勵。
    更為重要的是，發展規劃已形成正式文本。有了規劃，也就有了希望，就有了號召力。下一步，無非就是以規劃為藍本，擼起袖子加油干了。
    第二天，芭蕉鎮組織委員胡俊帶隊，前來楠木村召開黨員大會，李長生作為村委會主任也列席了。
    胡俊的態度很是親切，似乎之前跟吳一品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過節，對吳一品一番吹捧，然后宣布了鄉黨委研究的決定。
    看樣子，黨員們對吳一品還是蠻認可的，對于這樣的安排，大家臉上都笑開了花，眼睛里都閃爍著興奮的光，熱情地鼓著掌。
    這段時間，吳一品雖然在楠木村待的日子并不多，但遍訪了農戶，還做了很深入很有效的交流，這些功課現在都展現了效果。
    而就在同一天，芭蕉鎮也迎來了很重要的一天。石月區政府辦副主任方俊杰，重用為芭蕉鎮黨高官，在網上公示了。
    之前傳言的是，張儀會轉任書記，而方俊杰會來接替他，擔任鎮長。現在的這個公示，無疑成為大家討論的一個熱點。
    對于吳一品來說，這個人事變動，是有些不利的。跟方俊杰的關系，一直都處于暗斗的狀態。
    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捫心自問，吳一品是極度討厭方俊杰的。那將心比心，方俊杰一定也是恨不得吃吳一品的肉吧？
    更重要的是，方俊杰是張華的爪牙，是黃達的表弟，此前一定也是在幫著張華、黃達打擊吳一品，但因為其身在政府辦，而吳一品在最基層的村里，難免有些鞭長莫及。
    現在，他成為芭蕉鎮主政一方的人物，要對付吳一品區區一個支部書記助理，那就太輕松了。
    未來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了！
    當然，芭蕉鎮政府系統更多的人，并不清楚吳一品與方俊杰之間的真實關系，而知知道二人是區政府辦的同事。
    不少人都打來電話，很熱情地向吳一品示好，顯然是想借助他的關系，跟即將到任的新書記套近乎了。對于他們這樣的行徑，吳一品覺得頗為搞笑。
    公示期很快就到了，組織部長李嵐英送方俊杰到芭蕉鎮赴任，并召開領導干部大會，宣布區委的任命決定。
    吳一品作為主持楠木村黨支部工作的書記助理，也參加了會議。
    方俊杰雖然顯得很低調，但是難掩意氣風發。張儀雖然表現得很熱情，也很淡定，但是吳一品猜測，他的心里有一萬個不爽。
    干部大會，都是例行公事，李嵐英宣布了區委的決定，介紹了一下方俊杰的履歷，說了一些場面上的話。
    張儀表達了對區委的堅決擁護，并表達了協助張儀把各項工作抓細、抓實、抓落地的堅定決心。
    方俊杰則表達了對組織關心的感激，對芭蕉鎮的熱愛，對芭蕉人民的熱愛，以及對崗位和對權力的敬畏，更是表達了帶領芭蕉黨政班子及廣大干部群眾干一番事業的堅定決心。
    散會后，便是聚餐。吳一品借故有事，請假離去。后來，聽說那晚方俊杰在酒桌上大顯身手，直接把張儀和另外兩個班子成員喝趴下了。
    吳一品驅車回到楠木村委會的時候，被姚燕的親戚圍堵了，他們一行人得有二十人。
    姚燕的母親也在，一見到吳一品，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要吳一品把女兒還給她。
    旁邊還有人咔咔咔摁著手機，拍下了現場視頻。
    有了上次被偷襲的經歷，吳一品這次顯得格外小心，背靠著墻壁，借助有利地形，支開架勢，防御著可能撲上來的襲擊。
    這姚燕，還真是陰魂不散了。吳一品心里一陣郁悶，任由姚燕的親戚七嘴八舌吵鬧著，心里盤算，如果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撲上來，自己還真的是毫無招架之力。
    好在就在村委會附近的李長華看出了異常，邀約了十幾個村民，在外圍隨機應變。
    雙方對峙著，吳一品對姚燕的母親說：“阿姨，您女兒的事，確實讓人很痛心，但這確實與我沒有任何關系。這其中有很多的誤會，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的清楚的！之前公安民警也給你們說得很清楚，還請您和各位親戚不要搞錯了方向！”
    “不要廢話！你還我女兒！”姚母咆哮道。她的親戚在一旁幫腔，對著吳一品一陣怒罵。
    吳一品不緊不慢道：“阿姨，您要搞清楚，姚燕有今天，不是我的錯，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都是你們當父母的錯！這些年，姚燕無非就是你們的搖錢樹而已！她受夠了這樣的人生，所以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一次徹底的解脫！現在姚燕她人走了，難道你們還想借她的死撈一把嗎？如果她在天有靈，知道你們這樣，她如何能夠安息？”
    “你胡說！”姚母咆哮著，像一條發瘋的狗，猛然沖過來要咬吳一品。
    吳一品快速抓住她的雙手，咬牙切齒道：“從你們讓她放棄讀市重點高中的時候開始，你們已經失去了作為父母最起碼的良心！我為姚燕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找書苑 www.zｈａｏshuyuａn．cｏm 而替她感到不值，感到可悲！”
    “你！”姚母顫抖著，竟然暈了過去。
    主角倒下，其他人頓時泄了氣。
    吳一品繼續道：“你們都是姚燕的親戚，如果我猜得沒錯，大多數都是他的長輩。現在，姚燕人已經走了，你們就不能不這么折騰，讓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嗎？阿姨現在突然暈倒，當務之急，我想是送她去醫院！這樣，我開車送他去，你們安排兩個人隨同前往，其他人都散了吧！”
    眾人覺得吳一品說得還算有道理，而且作為他們擬攻擊的對象，居然主動提出要送姚母去醫院，也算仁至義盡了。
    大家不再堅持，派了一男一女，分別是姚母的弟弟和姐姐，將姚母抬上了車。
    另外三個親戚，因為不愿坐擁擠的三輪車返回石月城，請求吳一品帶他們回城。吳一品也沒有多說，答應下來。
    吳一品一路猛踩著油門，很快將姚母一行送到了市中心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