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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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里組建了綜合扶貧試點辦，從扶貧辦和農業局各抽調了一個人，芭蕉鎮黨政辦主任萬東也抽到了這個辦公室。
    方俊杰在鎮政府大樓安排了一個會客廳，作為試點辦的辦公室，區里抽調的人很快就到崗了，開始開展工作。
    它的運作模式，居然是跟芭蕉鎮、區直各單位平級的臨時機構。
    試點辦給區直各單位以及鎮村兩級都下達了任務清單，其中楠木村近期的重點任務，是擬定試點建設工作方案的初稿。
    李丹果真像換了一個人一般，把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把村委會的里里外外也打掃得干干凈凈。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要求加入村里的工作，自告奮勇地要求把秦文源提的五個思路，細化為實施方案。
    吳一品和李安華，則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投資落地的事情上。
    許達安承諾的五百萬元啟動資金，第三天就到賬了。錢是有了，項目怎么推進，則是當下最為重要的事情。
    按照之前所作的發展規劃，鮮魚溪一帶布局了農業綜合體，吳一品和李安華商量了一下，這個綜合體怎么建設，當務之急就是做詳規。
    就在大家忙著迎接任飛翔前來調研的時候，一個中午，方俊杰把吳一品叫到了辦公室，關著門聊了兩個小時天。
    “一品，現在楠木村沒有書記，你作為支部書記助理，主持村支部的日常工作，書記長時間空缺，我們的隊伍建設肯定有問題。如果任書記來，看到我們這么大一個村，居然連個領頭雁都沒有，肯定會不滿意的。”方俊杰開門見山道，“我考慮了一下，你先任第一書記，代理支部書記。”
    吳一品有些詫異：“方書記，這恐怕不好吧，之前劉志遠主任和李高平副主任也就此事商量過的，覺得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的！？”方俊杰笑著道，“他們都是老年人了，考慮問題可能要謹慎一些。張區長馬上就要走了，他哪來經歷關注區區一個第一書記的變化？”
    “他馬上要走了？”吳一品心里還是蕩起了一絲漣漪。
    他不得不承認，因為得罪張華，他這段時間過的日子，都是擔驚受怕的日子。
    如果張華果真馬上就走了，他頭上陰森的烏云，自然也就散開了。調走以后，還想法子來整吳一品，這樣的可能性極小。即便有這種可能性，那他要操作起來，也不太方便了。
    但是，方俊杰為什么要如此？難道他是真的想要拉攏自己？
    “當然啦！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方俊杰顯得很親切，“話說回來，即便是他不走，我也要馬上把你搞成第一書記，咱們堂堂政府辦綜合科的大秘，在村里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那哪里說得過去！”
    這話，讓吳一品感覺到，是方俊杰一貫的風格。他淡然笑著道：“反正我聽組織安排。”
    “你們那個村主任李長生，到底怎樣啊？”方俊杰皺著眉頭問，“我到芭蕉鎮來也有段時間了，若不是他的名字特別，我就從不知道楠木村還有李長生這么一個人。”
    吳一品坦誠地說：“目前來看，有跟沒有完全沒區別。不過，我相信假以時日，好好培養一下，將來還是會有前途的。這家伙腦瓜子靈活！”
    “我覺得還是趕緊換掉。作為一個村主任，既不能帶頭致富，又不肯勤勤懇懇工作，那要他干什么？你好歹占一點啊！”方俊杰顯得有些生氣，“不然，什么事情都靠你一個人，接下來工作任務那么重，怎么行？關鍵是，你不可能長期在楠木村干下去啊！”
    “方書記，以前我只是書記助理，支配李長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等我任第一書記了，我就去找李長生好好談一談，目前來看，他是村民選上來的村主任，沒有犯什么事，直接換了也不妥當。”吳一品緩緩道。
    方俊杰皺著眉頭，“你說得也有道理，抓緊時間好好敲打敲打他，征求一下他的意見，最好是讓他主動辭職。我看，上次那個李安華就很不錯，如果他來當這個村主任，楠木村的工作肯定要上幾個檔次！”
    原來，方俊杰也瞧上了李安華，這倒讓吳一品覺得，從內心深處對這個鎮黨高官多了幾分認同。
    跟方俊杰談完話，回到楠木村，第二天，石云市的政府網站上，便公示了石月區的人事變動。
    秦勝福任石月區委副書記、副區長、代理區長。
    資料顯示，秦勝福此前任石云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局長，歷任石月區副區長、云鶴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石壁縣委副書記等職。
    看了一下秦勝福的照片，不就是當初跟方俊杰、陳思雅、郭小玲一起吃飯的那位。
    回想起當時，他在區委組織部部長李嵐英面前那點頭哈腰的樣子，吳一品就覺得有些瞧不起他。
    而關于張華的去向，則沒有任何消息顯示。據坊間傳言，張華是要到市人大去退居二線。也還有傳言說，他好像出了點事。
    吳一品發現，自己從內心深處，希望張華出事，最好是因為違紀違法問題，被抓進去，雙規什么的也可以，反正就是越慘越好的那種。
    他被自己的這種想法驚呆了。原本，他以為自己是一個善良的、慈悲的人，但哪里想到，自己也會有這種壞心思。
    當然，張華品行不端，個人生活不檢點，而且跟吳一品可以算作是有仇，如果一個人對于仇人都善良、慈悲，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平心而論，誰來當這個區長，對于吳一品來說，真沒什么關系。
    只是，碰巧自己之前是區長秘書，而又與即將到任的這位新區長有過一飯之緣，所以就多關注了一下而已。
    三天后，吳一品擔任第一書記，代理支部書記。李丹開玩笑說，要當書記助理，而不當主任助理了。
    李丹的一番話，是說著無心聽者有意，吳一品想起了跟方俊杰說過的，關于李長生的事情，于是當即去了李長生家。
    當時是上午十點多，吳一品去的時候，李長生的老婆正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牽著孩子，面色有些氣憤，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嫂子，您這是要去哪里？”吳一品好奇地問，“李主任他不在家嗎？”
    李妻頓時流下了委屈的眼淚，“小吳同志，我出門有點事，李長生在家里，你去找他吧。”說著，埋頭往前走。
    小孩子有些天真地說：“媽媽，你是真的帶我去游樂園嗎？我都還沒給李一鑫告別呢，要不我們把她也帶上唄！”
    “真的，當然是真的！”李妻拉著孩子快步往前走，“帶她去的話，你就只能在游樂園外面看她玩哦，因為媽媽沒有那么錢。”
    吳一品感覺很不對勁，快步追上去，試探性地問：“嫂子，這是跟李主任吵架了嗎？”
    “小吳同志，麻煩你轉告一下那個畜生，連自己的家都照管不好，他那個村主任遲早也是被拿下！”李妻怒氣沖沖地說。
    “嫂子，夫妻之間吵架也是正常的，您可千萬不要一時沖動，就真離家出走了！”吳一品繼續勸說道。
    李妻跟吳一品本就不怎么熟悉，現在又在氣頭上，哪里肯聽吳一品的勸說，快步離去。
    吳一品高喊道：“嫂子，您帶著那么多行李，又有小孩，多不方便！您要到哪里去，您就告訴我，我一會兒開車送您！李主任確實不地道，您離家出走一段時間，讓他長長記性也不是不好！不如您先到村委會去等我吧，我跟李主任說句話就走！”
    李妻停頓了一下，繼續朝前走去。
    吳一品推開李長生家的門，里面碗筷砸得稀爛，一個黑白電視機也掀在了地上，滿地都是撲克牌，還有一些零票子。
    吳一品叫了兩聲李主任，沒有人應答。他輕輕推開臥室的門，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李長生正合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打著呼嚕。
    吳一品的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找了個盆子，接了一盆冷水，不由分說潑在了李長生身上。
    李長生猛然跳起來，大吼道：“你個瘋婆娘！干什么！”說著一拳打了過來。
    吳一品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怒吼道：“李長生，你發什么酒瘋！”
    李長生一看是吳一品，頓時清醒了不少，笑著道：“是小吳同志啊，我還以為是我家那個瘋婆娘呢！”
    “你家那個瘋婆娘，已經帶著你兒子離家出走了！”吳一品沒好氣地說，“好端端一個家，你看被你弄成什么樣子了？”
    “跑就跑吧，有個女人管著，真是煩人！”李長生不為所動，“跑了就他媽的再也別回來，我一個人還清凈一些！”
    吳一品一陣無語，李長生之前也是跑過老婆的人，這回又是跑老婆，關鍵是把兒子也給帶走了。
    但從他現在的反映，吳一品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慌張。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到底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看來，這個男人是沒救了。吳一品冷冷道：“你家老婆讓我轉告你，連自己的家都照管不好，你這個村主任遲早也是被拿下！”
    “我放她娘的狗屁！”李長生暴跳如雷，“沒有她煩老子，老子一天就可以安心工作！真她娘的是狗眼看人低！怪不得都說婊子無情的，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娶了她這個賣！”
    李長生的話，信息量還不小。吳一品懶得再跟這個不爭氣地家伙耗費時間，快步朝村委會走去。
    回到村委會，只見李長生的老婆正站在路邊，茫然地四處望著。
    吳一品快步上前，打叫車子，駛到李妻面前，“嫂子，快上車！”
    李妻帶著孩子和行李上車，詫異地問：“小吳同志，你就不幫李長生那個畜生挽留一下我？”
    “活該他留不住老婆孩子！你是去石月城嗎？我送你！”吳一品大聲說。他發現，此刻的自己，甚至比李妻本人更急于離開楠木村。
    李長生實在是太氣人了，氣得他肺都要炸了，找不到地方發泄，唯有快點把這母子二人送得遠遠的，他才得勁。
    見吳一品這個樣子，李妻笑得開心極了，“哈哈，小吳同志，我猜你這是被那個畜生給氣的吧！這些年來，我是好說歹說，無數次的忍耐，無數次地給他機會，希望他能改過自行，我們一起安安心心過日子，哪想到他是得寸進尺！哎！你說我也是一把年紀了，帶著一個孩子，以后日子可咋過哦！”
    “合著您根本就還沒想好要去哪里啊？”吳一品目瞪口呆。這個帶著孩子離家出走的女人，看樣子并不是真心地想要離家出走！
    “我想過，就在石月城找個洗碗工之類的事情做著，孩子也帶著，你可別告訴李長生我去哪兒了！”李妻有些憂愁地說，“最麻煩的就是，孩子帶著真是個負擔。但如果把孩子留在家里，餓死了李長生那個畜生都不會管的，更可憐！”
    吳一品一邊開車，一邊尋思著，到石月城找工作，哪有一去就合適的？
    他當即聯系了一下咸魚俱樂部所謂的翻身助理柳青，簡單說了下情況，柳青居然一口答應下來，并讓他帶著李妻直接到俱樂部的魚館子。
    須臾，便來到了魚館子。
    柳青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遞到李妻的面前，讓她填寫起來，居然是一份入職信息表。
    吳一品看了一下，入職的機構是一家叫熊記烤魚的餐館，提供食宿，工作時間是下午一點鐘至凌晨六點，看來是做宵夜的。
    月工資是一千八，吃住都是免費。這對于李妻來說，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同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柳青還提供了一份廣告，是一家名為森林樂園的幼教的招生簡介，全托一個月是六百塊。
    這可真夠便宜的，李妻當即就選擇了把兒子送去，這樣她就能安心工作了。一個月一千八的工資，除去托兒費，還能結余一千二呢！
    安頓好李妻母子二人，已是晚上七點多，吳一品在俱樂部的“家里”過了一夜。
    半夜一點多，李長生打來電話，問知不知道他老婆去了哪里，電話也關機了，聽得出來，李長生是很沮喪的。
    李長生的狀態，讓吳一品頗為得意，心里的氣頓時也消了不少。讓李長生受到應有的懲罰，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他尋思著，下一步得抓緊時間把李安華發展為后備干部。之前，自己在方俊杰面前還一再表示，李長生是個可塑之才，經歷了今天的事，他幡然醒悟，李長生那就是扶不上墻的一堆爛泥！
    未來的楠木村，一定需要像李安華這樣，在外面見過世面，又敢拼敢打的人，才能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