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真的傷了九七大人的心了。
從西城地牢回家的這一路上，錢九七都一直黑著臉，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是氣我先前在飛霞路上不信任他，給他臉色看；還是在氣我這次瞞著他，擅闖了西城地牢……
因著揣摩不透他究竟是氣那件事情更多一些，我也不敢貿然開口為自己辯解，只得戰戰兢兢地跟在后頭，極力裝作乖巧的模樣。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家了，我的內心也愈發地緊張了起來。
難道說，九七大人想回家后，當著阿蓮她們幾個的面教訓我，來一招殺雞儆猴？
這可不行，這讓我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想到這兒，我便立馬停了下來，對著錢九七那個極其憤怒的背影，認真地說道：“九七大人，我知道錯了。無論你是要打還是要罵，我都毫無怨言。”
“我可不敢。”錢九七頭也不回地冷笑道，“你現在本事可是大得很，哄得那托夢司的錢經理把你當親閨女似的疼。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陰差，哪里敢對大小姐又打又罵的？”
“錢九七！說事就說事！你這樣陰陽怪氣的可就沒意思了。”我憤憤地懟了回去。
錢九七猛地轉過身來，幾乎是怒不可遏地說道：“我陰陽怪氣？你是不是還指望著我帶著笑臉去參加錢經理給你和涂子青舉辦的婚禮？”
啊？什么？什么婚禮？
錢九七的這一番話說得我是一萬個莫名其妙，整個人當即便愣在了原處，就連剛剛準備好的那些狡辯之詞，都一時全噎在了嘴里。
而正是這一會兒的空檔，才使得我能夠好好地瞧一瞧幾天沒見的九七大人。
他依舊是穿著那身干凈利落的工作制服，似乎是一下了差事，便急急地趕來地牢尋我。
原本一雙好看迷人的眼睛，此時卻像是要冒出火來一樣，怒氣沖沖地瞪著我。而他那對微微泛黑的眼圈，仿佛是在悠悠地訴說著，它的主人這幾日來也過得不算太好。
如此一想，我的心也頓時便軟了下來，低著聲音耐心地解釋道：“我想救小道士的性命，的確不僅僅是為了報答他在桃源里小區的相助之情，而是……想求一個公道。”
“公道？”聽到我這樣說，錢九七頗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是。先前我在涂子青的夢中，明明白白瞧見的是那使用禁術的惡鬼想要傷害他，而到了冥府的口中，卻成了他要害人。他于我有恩，我又對此事知情，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是因為這個，你才只身一人來了飛霞路？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沒什么。”錢九七擺了擺手，示意我接著說下去。
“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沒有過去，也難說會不會有將來，對生活的期盼自然不會太多。”我看著錢九七，認認真真地說道，“可經歷過上次小慕他們的事情，我在老張的身上看到一種執著，一種就算是擔上天大的風險，都要為他們討一個公道的執著。
我想，或許我也可以。”
“可你如何就能認為，你覺得對的事情就是公道呢？”錢九七緊了緊眉頭，又接著問道，“你只看到了有人使用禁術害涂子青，你又怎知他沒有使禁術害其他人呢？”
“這事兒確實是我太過主觀了。但有另一件事，我知道我的判斷一定是對的。”
“什么事？”
“像蔡家這樣把殘害涂家子孫當作一種試煉的手段，絕對是有違天理公道的！”
聞言，錢九七也只是撇了撇嘴，沒有再同我爭執。
看來，只要沒有蔡久亮這個家伙瞎摻和，我們九七大人的三觀還是挺正的嘛。以后，千萬要讓那種垃圾離九七大人遠一些。
正當我在聚精會神地思考著，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拆散九七大人和蔡久亮這對令我不快的搭檔時，身為其中一個當事人的錢九七忽地走到了我的跟前，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腦門。
“唔……”大好機會，我立即裝痛捂住了腦門，身份一下子便從一個惹事的闖禍精變成了一只受傷的小羔羊。
“行了，別裝了。涂子青的事情，我會去查的。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后千萬不能再這樣魯莽行事了，無論做什么決定，都記得事先同我商量一下。還有……”說著，錢九七拿怪異的眼神瞧了我一眼，接著說道，“不要再騙錢老大了。不然……他怕是真要給你們兩個擺喜酒了。”
“遵命！九七大人是這世間待小白最好的人了，往后我一定事事都聽你的，絕不會再自作主張。大人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得了這么大個便宜，我自然要適當地賣一賣乖。
“行了行了，你就別在這哄我了。”
見到九七大人皺了一晚上的眉頭在此刻終于舒展了開來，我也才算是真正地松了這口氣下來，當即便喜滋滋地對著他說道：“九七大人，阿蓮那群小姑娘可是給了我不少好東西，要不要去看看？”
錢九七在聽到我說阿蓮的時候，臉色變了一變，忙擺了擺手拒絕道：“算了算了，你還是自己回去好好休息吧……哦，對了。前些日子你病了，冥府那邊積壓了一大堆的事情，這是下一個任務的卷宗，你回去好好看看。”
說完，錢九七便從不知何處掏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了我。
我接過文件袋，點了點頭，說道：“好，明天我在家里等你來接我。”
“小白，呃……這次的任務，我不能陪你了。”錢九七對著我露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接著說道，“明日我有個十分要緊的事情要去做，應當是來不及趕回來了。
不過你放心，這個任務不算是很難，我也確認過了基本沒什么危險。再說了，小白你也是時候該離開我，自己去闖蕩闖蕩，做做任務了，否則你可是再等上數百年也無法轉正成為正式員工了。”
也不知道錢九七事先為這套說辭準備了多久，這一通噼里啪啦地說下來，竟然絲毫沒有我可以反駁的地方。
因此，我也只得無奈地接受了要自己一個人去陽間面對惡鬼的現實，悻悻地問道：“那我怎么去目的地啊？”
“我跟老張約好了，明日你就坐他的引魂渡車，他會送你過去的。”
“哦哦，好的。”我木木地點了點頭。
而直到錢九七離開了幾十秒之后，我才忽地反應過來，老張那引魂渡車可是凌晨兩點就出發的啊！
這不是明擺著不讓人晚上睡覺了嗎？！我昨晚就整整一夜沒有睡覺啊！錢九七這個王八蛋！！
我一邊用臟話問候著錢九七，一邊臉色鐵青地踏進了屋內。
果不其然，阿蓮她們幾個，又齊刷刷地等在了我的房中。
我瞧著她們如此憂心的模樣，心中也不由地生出了愧意，當即便態度誠懇地向她們幾個道了個歉：“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還有阿蓮，我……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打暈的，只是那時候時間緊急，我來不及跟你解釋了……”
聽了我的話，阿蓮紅著眼圈走過來拉起了我的手，略帶著些哭腔地說道：“小白姐姐，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對不起啊，阿蓮。”小姑娘這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愈發覺得自己不是東西起來，忙伸手探了探她的后頸，問道，“還疼嗎？”
“不，不疼了。”阿蓮擦了擦淚水，連連答道。
“哦，對了，這個還給你。”說著，我便從口袋中掏出了先前拿走的電話卡，遞給了阿蓮。
未料，阿蓮瞧了瞧我手里的這張電話卡，一臉詫異地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我從你手機里取出來的電話卡呀，你沒發現你的手機現在不能用了嗎？”
“我手機好好的，沒壞呀。”說著，阿蓮拿出她的手機，當著我的面給修容屋的小龐師傅撥了個電話。
響了不過兩聲，電話那頭便傳來了聲音：“喂，阿蓮嗎？”
我當即便萬分震驚地開口道：“你這手機沒有了電話卡，找書苑ｗwｗ.ｚhaoshｕｙuａn.cｏm 還能通話？這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兒？”
那頭的小龐聽見了我的聲音，語氣嘲諷地說道：“小白，你這就相當老土了不是？我送阿蓮的，可是最新款的手機，那都是內置電話卡，可以直接打電話的。插在里頭的那張卡只是個情懷而已……”
“這手機是你送給阿蓮的？”
“是啊，阿蓮剛來陰間沒什么積蓄，怎么負擔得起那么昂貴的費用，我既然給了她我的電話號碼，自然是希望她有事的時候能夠隨時聯系到我啦。”
原來是這樣，我先前竟然還以為是錢九七那個家伙，不惜斥巨資也要安插一個眼線在我身邊。
現在想想，他可能根本就沒有那么多的錢。
不過，有一句說一句，小龐師傅確實是一個極其體貼的鬼兒。這一點兒倒是讓我往后再去撮合他和阿蓮的時候，減輕些覬覦他人錢財的愧疚之感了。
“小龐，我和小白姐姐有些話說，晚點再給你打電話。”說完，阿蓮便紅著臉掐斷了電話。
我瞧了瞧她這心不在焉的樣子，笑瞇瞇地說道：“去煲電話粥吧，我這兒沒有什么事情了。”
阿蓮似乎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問我：“九七大人……去跟你道歉了嗎？我可是發了一整天的短信勸他呢？”
一整天？怪不得剛剛我說邀錢九七來屋里坐坐，他臉都黑了。哈哈哈，想不到他九七大人也有今天。
“放心吧，我和九七大人沒事了，我已經將他完全哄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