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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擇師需選賢

小說:菩提春滿 作者:一介蓬蒿
  素紙如雪,墨跡似漆,除了囿于章法甚為呆訥的字跡,紙上陳列的數味藥材,正是那日他寫于公主配制假死之藥的藥方。

  見月玦低斂著眉眼凝著手中白紙,雪子耽淡淡啟口,聲色空悠:“你倒是敢承認。”

  聞言,月玦噙在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朗,身后綿延十數丈香粉梅墻,不抵唇畔一抹絕色。

  “有何不敢?只是不知,玦這方子可是有什么問題?”

  一開始月玦與雪子耽爭辯醫理,二人皆是引經據典,秦樓安站于一側聽得仔細。縱是她對醫術不甚精通,也能領悟十之六七。如今二人言語甚為簡略,她聽得反而如至身云霧之中。

  藥方?

  秦樓安心下生疑,須臾上前欲將月玦手中的藥方拿過一觀。

  卻不想月玦未抬于身前的手兀然藏于背后,云錦廣袖揚動間,如雪似蓮的清雅氣撲了她滿面。

  “你這是作甚?”

  秦樓安熠熠星目瞪著月玦,語氣中帶著惱怒,又帶著濃郁威脅之意。

  先前月玦完璧歸趙,將她所寫三十六問原封不動的送回來,此事她還未完全消氣,現在他竟還敢逆著她的心意來。

  “此話應是玦問公主才是。”

  秦樓安知曉月玦聽得懂她話中威脅,現下還敢將藥方藏于身后不予她看,當真是前些日子太縱容他了不成?

  若是如此,縱是她拉攏他為西風所用,月玦此人,她又如何降伏的住?

  “本宮不想于你廢話,將藥方交出來,不然——”秦樓安挑眉睨了他一眼,須臾指向月玦身后,陰惻惻道:“本宮要你如他一般!”

  月玦微微轉身看向身后,卻見伯玉正朝這邊行來,于他人眼中,伯玉乃是宮中太監。依她之意,可是要讓他斷子絕孫?

  至于伯玉,適才他讓他去做了一件小事。

  因月玦轉身,捏于身后手中的一紙藥方暴露于她眼前。秦樓安心下竊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去奪那張微動于風中的紙。

  她自認自己反應已經夠快了,然月玦卻比她更快!

  “你!”

  秦樓安娟眉攢若小云峰,檀口皓齒緊咬似將月玦嚼碎于口中。

  “公主。”月玦轉過身來看著秦樓安悶著一張臉,忍不住吟吟低笑:“公主息怒,并非玦不予公主看,只是此方非玦之物,未經國師大人允許,怎能擅自遞于公主觀看?”

  聞言,秦樓安掃向雪子耽。

  未幾,雪子耽上前將月玦手中藥方拿過,送于她身前。

  “公主早就看過了,無甚好隱瞞。”

  見雪子耽將藥方遞給她,秦樓安接過,頗是得意的睨了眼月玦。

  “這不是——”

  這不是月玦寫的配制假死之藥的藥方嗎?

  秦樓安險些脫口而出,然思及那日她遇到雪子耽時,與他說此方是她寫的,復又話止檀口。

  不過適才聽雪子耽與月玦一番無頭無尾的對話,想來雪子耽多半已知道此方并非是她開的,而是月玦所寫。

  “此藥方怎么會在國師大人手中?這字跡,是誰的手筆?”

  “張景泰。”

  張景泰,雪子耽寥寥三字。

  秦樓安知道雪子耽向來不說謊,何況這等事,他亦沒有騙她的必要。

  星沉眼底,眸卷黑云,秦樓安拈紙的玉指隱隱用力,將藥方微微擠了數道褶皺。沒想到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張景泰,私下里還有這分耍滑的心思。

  他的手筆,如今卻在雪子耽手中,其中必然經父皇之手。

  若非月玦此方難以令人參透玄機,小故子與朱砂,她與月玦,甚至母后,都難脫干系。

  “公主適才的話還未說完。”雪子耽淡淡提醒:“公主想說的是,此方乃月玦太子所配,此點臣早已知曉。只是臣不知,此毫無章法之藥方,有何用?”

  雪子耽透徹如鏡的紫眸映著她的面容,雖然此人總予人淡淡溫暖之感,但如今被他如此盯看,秦樓安亦覺一股寒意自心底寸寸蔓延。

  “國師大人醫術造詣頗高,尚看不出這藥方有何用。現下你問這個不通岐黃不學無術的公主,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通岐黃她承認,不學無術?

  秦樓安側目看向一臉輕松之色的月玦,惡狠狠剜著他。

  雖說月玦有幫她解圍之意,然何須用不學無術這四字來貶低她,她有這么一無是處?

  “月玦太子如此折辱公主,可是僭越了。”

  雪子耽開口,話題竟偏向別處。他與她師出同門,月玦說她不學無術,那他又是甚?

  “公主確實不通岐黃,但這無甚關系。臣可將畢生所學,盡數教授于公主。”

  “國師大人又多此一舉了。”

  月玦淺笑,看向雪子耽說道:“無需國師大人費心費力,玦自會教授公主醫術。”

  “月玦太子縱是為皇上所器重,賜居掩瑜閣,然到底也是東景送來的質子。你若教授公主醫術,便是公主名義上的師父,這成何體統?”

  秦樓安不知曉二人為何突然之間針鋒相對,且崢嶸之勢比之適才爭辯醫術時更甚。她從未見過雪子耽如此咄咄逼人,竟然直接借月玦質子之身來壓他。

  “國師大人言之有理。”月玦絲毫不為所動,輕笑言道:“只不過,公主前些日子已應下此事。玦亦不做言而無信之人,縱是我有千般不愿,也得傾囊相授啊。”

  “我……”

  “你答應了。”

  還不待秦樓安說完,她指著自己鼻尖的手便被一方溫涼的掌壓下。月玦適才一句語氣雖輕,然卻透著一錘定音的霸道,凝看著她的眸中,亦蘊著不容辯解的決絕。

  秦樓安緩緩闔上微啟的唇,回瞪著他,無聲問道:我什么時候答應你了?

  “公主若是忘了,可以問綠綰。”

  “啊?”

  兀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綠綰大吃一驚。

  見月玦太子與公主皆看向她來,且玦太子的眼神為何如此可怕…

  綠綰愣愣點了點頭。

  其實她并不記得公主什么時候答應過玦太子向他學習醫術,但既是玦太子如此說,應該不會有假。

  一定是她忘了,對!

  對于綠綰的配合,月玦淺笑點點頭,顯然甚是滿意。

  見綠綰點頭,秦樓安娟眉緊蹙,鳳目灼灼盯著月玦。見他看她的眸中漾著隱隱得逞的笑,秦樓安心尖一跳——

  他這行徑,和逼良為娼有何區別?

  “雖然不知公主何時答應玦太子,但前幾日里,公主也答應臣了,想來公主不曾忘記。”

  現在這年頭,都喜歡逼人認師?

  秦樓安不解,月玦與雪子耽為何突然抽風都要教她醫術?

  難道是覺得她天賦異稟?

  “是嗎?”月玦清寒的語氣似凝了初秋薄霜,聲色間彌著襲襲涼意:“凡事都要講個先來后到,公主答應玦之時,國師大人還在祁雪山。”

  月玦知道雪子耽師出祁雪山?

  那他可知曉她與雪子耽的關系?

  秦樓安心神一怔,看月玦的目中帶了分探究。

  雪子耽除了幼年之時跟隨師父來過西風洛城,這般多年都隱世于祁雪山,月玦怎會知道?

  她將目光轉向雪子耽,卻見他不以為意,好像月玦知道他的來歷,完全是正常之事。

  “先來后到固然有理,然可不是萬事都能遵循此理。擇師需選賢,焉能僅憑公主先答應你一點,便要拜你為師?”

  “聽國師大人的意思,是說自己的醫術高超于玦?”

  月玦劍眉微挑,須臾彎腰將秦樓安手中的藥方拿過,執于雪子耽眼前。

  “國師大人連這等方子都看不曉,竟還敢大言不慚暗指自己高我一籌。你們祁雪山一脈,都這般臉皮厚嗎?”

  秦樓安鳳目半掩,唇角微動。

  師父確實與她和雪子耽說過,不吹噓的徒弟不是好徒弟。

  “這方子到底有無用處,你應是比誰都清楚。若讓你將這等故弄玄虛的本事教授他人,那可是誤人子弟的行徑,你不怕遭報應嗎?且論醫術孰高孰低,只有比試真章,才能分曉。”

  “國師大人和一個朝不保夕之人說報應,不是太可笑了嗎?且國師大人若想一比真章,玦亦奉陪到底。”

  二人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然神色依舊云淡風輕,語氣亦是往日般波瀾不驚,甚至二人唇角,皆微微勾著一絲淺笑。若不是聽得清楚他二人說的話,秦樓安只當他二人在賞雪吟月。

  “你們兩個,真要一決高下?”

  若他二人只是切磋醫術,比試比試也不傷大雅。說不定二人還可彼此取長補短,醫術愈精,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若是公主能做出選擇,確定到底跟誰學,這場比試亦可免了。”

  她聽得曉雪子耽話中之意,敢情他二人覺得,他們比試之下,誰贏了她就拜誰為師。

  秦樓安撇了撇嘴,這事兒怎么也得問問她的意思罷?

  現在叫什么事,他二人自作主張就將這事定了?

  她有師父,且醫術絕妙,高于這二人亦有可能。她不向她親師父學,在這里被逼著認師?

  秦樓安心下嘆氣,悔不當初。

  若讓她擇一人學習醫術,拋開其他不說,無論是跟誰學,她都受益匪淺。縱是有朝一日成為名醫圣手,亦不無可能。

  然就如先前雪子耽所說,無論他二人誰教授她醫術,都是她名義上的師父。

  先前月玦曾說要教她之時,她便因此拒絕了。現在她都不知如何制控月玦,若再給他一個師父之名,那他以后不得飄到天上去?

  再說雪子耽,她二人本就是同門師兄妹。按理來說雪子耽傳授醫術于她,無可厚非。然現在二人都在場,她若選擇雪子耽,月玦必定覺得她認為雪子耽勝他一籌。

  月玦心性絕傲,現下若在她這里矮了別人一頭,日后她還如何順利挖墻腳?

  “正如國師大人所言,擇師需選賢,然本宮現在還不能確定你二人孰技高一籌,故本宮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過你二人既是有一較高下之心,本宮倒是有一法子。”

  秦樓安看了二人一眼,見二人無甚異議,遂將比試之法說出。

  “前些日子本宮母后不幸身中蠱毒,至今未解。玦太子雖將我母后心脈護住,然卻無法根治。若是國師大人能將我母后體內蠱蟲除去,那便說明國師大人勝玦太子一籌。此點,玦太子無甚異議罷?”

  “無有。”月玦淺笑輕語:“若是國師大人能治好皇后娘娘,玦甘愿認輸,再不提教授公主醫術之事。”

  “好,爽快!”

  秦樓安拊掌一拍,算了下時辰,此時母后應是還不曾午睡。

  “既是如此,那二位隨本宮去昭陽殿罷。自我母后身中蠱毒,本宮便在宮中備了藥箱,箱中銀針等物什兒一應俱全,現下也無需國師大人準備了。”

  聞言,雪子耽略略頷首應下,跟于秦樓安身后朝昭陽殿行去。

  “玦太子……”

  伯玉不知是跟著一同去還是如何。

  “你先自行回掩瑜閣。”

  月玦遞了伯玉一記眼神,伯玉會意,點頭應下。

  大致一刻功夫,秦樓安帶著月玦與雪子耽回了昭陽殿,采桑方侍候皇后用過午膳。

  “母后。”

  秦樓安微笑著上前朝皇后行了一禮,身后二人亦頷首略躬。

  “安兒,適才午膳之時尋不見你的人影,現在……”皇后看著秦樓安身后二人,問道:“現在你帶他二人來母后宮中作甚?”

  “母后認識國師雪子耽?”

  母后識得月玦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可雪子耽方進宮不久,又與昭陽殿沒有往來。可聽母后話中意思,分明是認識他的。

  “前日里你父皇說,近日宮中來了一位高人,欲讓他給母后看病。且說此人如今封為國師,住在宮中。現下這人若不是國師雪子耽,又怎能隨意出入宮闈?”

  聞言,秦樓安淺笑一聲,坐在皇后身旁,說道:“原來父皇早就有讓雪子耽為您治病的意思,那如今正好了。綠綰,快去將藥箱取來。”

  綠綰應下后去了偏殿取藥箱,皇后打量了眼雪子耽,又看向秦樓安。

  “安兒的意思,今日國師來昭陽殿,是給母后看病的?”

  “是啊。”

  聞言,皇后搖首苦笑一聲:“母后體內這蠱毒,連月玦都束手無策……恐他人,亦無有辦法。”

  “…母后莫要說喪氣話。”

  秦樓安斂目,難道在母后眼中,就無人可比得過月玦?

  “皇后娘娘無需哀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玦所會不過雕蟲小技。國師大人師從雪機子,醫術天下獨絕,為娘娘治蠱,不在話下。”

  “雪機子?你是祁雪山雪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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