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爺這是在干什么？”
明達醫院B區六樓，許蘇站在門口疑惑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李德華。
垂垂老矣的李德華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陽光照射在穿著病號服的李德華身上，讓李德華的身上染上了一層黃燦燦的金色。
此刻的李德華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帶著一副老花鏡，手里捧著手機，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點擊著手機屏幕。
每次用手點一下屏幕，就會收回手指放到嘴邊，沾一下口水，然后繼續點擊屏幕，周而復始，很有節奏感。
“李哥這是在看小說呢。”同樣穿著病號服的趙菊香在許蘇身后輕笑道。
“哦，你這么一說，網上的那個老人家用食指粘口水翻手機相冊的段子可以說就很形象了。”許蘇點了點。
趙菊香莞爾一笑：“說不定李哥在設置里面，還設置了仿真閱讀。”
“怎么，你也看小說？”許蘇轉頭驚訝的看向趙菊香。
本來正盯著許蘇背影的趙菊香，在許蘇轉頭后瞬間視線游離，小聲道：“偶爾，我看得是女頻……”
“哦……”得到趙菊香的回答，許蘇點了點，沒有繼續追問。
“李大爺一般都是看得什么書啊？”
“這個我不是太清楚，有一次我不經意間瞄了一眼，李哥書架上都是什么帝皇尊霸、系統最強什么的。”
趙菊香露出回憶的神色：“貌似陳哥平時看得也是這種文。”
許蘇再次驚訝：“這哥倆興趣很廣泛啊。”
“這個奴家……我不是太懂，只是好像聽劉愛軍老哥管他們看得這些文叫辣眼睛什么的……”趙菊香不確定道。
“？”
“好像劉愛軍老哥嘲笑他們看得都是辣雞小白文。”趙菊香又想了想，回答道。
“看個小說都能看出優越感，看來劉愛軍待在我院，確實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治療。”許蘇瞬間有些憂心忡忡。
趙菊香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那也就是互相的善意調侃，您知道的，老年人的世界跟你們年輕人的溝通方式可能有些代溝與區別。”
“這人一旦歲數大了，各方面身體素質確實衰老的厲害，李大爺這耳朵確實是不行了啊，咱倆這稍微站遠點，李德華就聽不到了。”
許蘇看著旁若無人的繼續用手指沾口水翻手機的李德華，有感而發。
趙菊香連連點頭，也不敢亂說話，害怕再給就差個腦袋就落土為安的李德華再招惹什么麻煩。
“自從你上次出去后，都一周多了，美甲現在學得怎么樣了。”
趙菊香愣了一下，旋即雙眼中泛起幾絲奇異的色彩道：“托主任的福，奴家……我現在略有所得。”
許蘇瞄了一眼眼角已經有些輕微的眼尾紋的趙菊香，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趙菊香興奮與開心的情緒。
那種帶著一絲小女生矜持的驕傲，顯示出趙菊香對于美甲發自內心的衷心熱愛。
許蘇點了點頭，但也沒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道：“你為我們B區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讓我看到了你們的可塑性以及對生活的熱愛，所以我這次找你來，是打算給你三個申請名額，你可以從B區里挑選三個你認為可以臨時出院，體驗社會生活的人。”
許蘇的語氣很平淡，然而落到趙菊香的耳中，卻宛若初春驚雷。
趙菊香足足呆滯了一分鐘，才不敢置信的試探性的確認道：“您說要再次挑選出院的人？”
得到了許蘇的肯定回答后，趙菊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似乎只是下意識的問道：“主任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決定呢？”
“我懷疑菊香你的耳朵也不好，我剛不都說了么，病人也是人，要想獲得全面性的康復，除了醫院的治療管理和輔導，社會文化的熏陶也是必要的，不然就算是正常人，長期與社會脫節，那也對身心有著很不好的負面影響。”
許蘇不以為然道。
趙菊香看了一眼不以為然的許蘇，心中閃過一絲感動。
這大概是自己和醫院其他病人，甚至是工作人員對年紀輕輕的許蘇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之一。
雖然這個年輕主任對待病人的脾氣不怎么好，沒事就把刺頭扎堆的B區整的雞飛狗跳。
但是一旦涉及到關鍵問題，那種散漫外表下的責任感和堅持己見更令人敬重。
而對于受益群體的自己而言，則是感動。
雖然這家明達醫院與自己所了解的精神專科醫院有所不同，顯得有些特別，但是像許蘇這樣，只是為了他眼中病人更好的康復，便可能搭上自己的職業前途，依舊是極為罕見，且令人驚訝的。
畢竟明達精神病院終究是一家私人民營性質的醫院，而且不是許蘇家開的，并不是許蘇一個人說了算。
更何況，隨意將還處于發病期的精神病人放出院，這本身在行業里就是極其出格的。
好在有自己這個前車之鑒在，主任在向院內申請時，相比壓力會稍微小一些。
平心而論，眼前這個身體不好，尚且單身，并且才履任B區主任職位才不到兩個月的年輕人，身上確實有種奇特的魅力。
只是眼前的主任還不知道，他眼中需要關懷的病人可不是真正的病人。
如果真的無節制的允許B區的人出院，那種后果可遠遠不是主任能夠搭上自己個人的前途命運所能比擬的。
主任……終究還是太善良了。
趙菊香并不為此而對許蘇而有所輕視或者其他看法，畢竟許蘇只是個普通人。
基于普通人的認知而做出影響非常深遠的錯誤判斷，這是情有可原的。
想到這，趙菊香柔聲建議道：“我覺得固定保持一個出院人選就好了，沒必要平白令您甚至是院方遭受巨大的壓力。”
“一個？”
許蘇認真的思考了下，找書苑 wwｗ.zhaoｓhuｙｕaｎ.com 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接受，于是對趙菊香道：“那也行，正好你可以與他結伴同行，可以方便監督，有效降低意外發生的可能。”
趙菊香搖了搖頭，直視著許蘇道：“不，我說的是一個，不是兩個，就保留我這一個臨時出院名額就好了。”
“一個？”
許蘇楞了一下，旋即看向趙菊香的眼神帶了一些玩味。
然而趙菊香卻毫不避視，目光清澈的與許蘇對視。
沒有怯弱退讓分毫。
“我得承認，即便因為有著歲月的無情，但是菊香你的眼睛確實很漂亮。”
兩人對視間，一道男性的聲音對著趙菊香衷心的如此贊嘆道。
于是，面對那道比自己的地球凡身都年輕二十來歲的年輕聲音，趙菊香的平凡且平靜的臉不由泛起一絲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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