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不止是通化。
幾乎同一期間,鄭州也下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紛紛揚揚,逆著北風鋪天蓋地而來。
好在寢室里有暖氣片。
學校的暖氣全天開放,讓同學們在寒冷的冬天能夠感受到足夠的溫暖。
在這一點上,袁初冬等來自南方的同學體會更為深刻——南方的冬天是很少有暖氣供應的,因而北方的冬天普遍要比南方的冬天更暖和,至少城市里是如此。
早上起床,袁初冬去學校公共食堂喝了一碗臘八粥、啃了兩個熱乎乎的大饅頭,便走出了校門。
今天他要前往藝術學校,這是上周與老鄉趙麗娟通信時提前約好的事情。
開學到現在,兩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封書信往來,一直保持著聯系。如果袁初冬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趙麗娟第三次在來信中邀請他去藝術學校了。
就性子來講,袁初冬不太愿意在外面到處亂跑。
哪怕真的無所事事,一個人呆坐在寢室里安靜的獨處也是極好的。
但趙麗娟是同省老鄉。
雖然說之前兩人只是在火車上有過一面之緣,但從火車上的交談以及平常的書信交往中,袁初冬能夠明顯感受到趙麗娟是一個性格開朗活潑的女孩子,說話不會遮遮掩掩,更沒有半點的扭捏矯情。
這樣的女孩子,袁初冬愿意接近。
雪花飄飛,撲哧撲哧的打在身上。
袁初冬不急不緩的走到公交車站,伸手拍打掉附著在頭發和衣服上的殘雪,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此時的市區,已經完全籠罩在一片茫茫白色之中了。
透過車窗,在不少寬闊地帶,可以看到一群小孩正忙著在堆積雪人,或者互相追逐著打雪仗,給這樣的天氣增添了無限活力……
四十分鐘后,公交車停在了藝術學校站。
剛下車,袁初冬便發現趙麗娟已經等候在車站站臺了。
“嗨,袁初冬!”
趙麗娟身上穿著一件天藍色的外套,脖頸上圍著一條淡紅色的圍巾,就那么亭亭玉立的站在站臺上,盈盈的看著袁初冬下車,眼里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什么時候來的?其實你不用在車站接我的,路線我都知道呢。”袁初冬抱歉的說道。
趙麗娟整理了一下圍巾,笑著回答道:“沒來多久,而且我也不覺得冷。你看這雪花,多美啊,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美麗的雪景!”
“噢,我也是。真美……”望著天空中漫天雪花,袁初冬發自內心的贊嘆道。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
公交車站離藝術學校不遠,只有兩三百米的距離。
進入學校,因為女生宿舍不允許男生出入,離吃午飯的時間也還早,趙麗娟便帶上袁初冬去了教室。
教室很寬敞,里面的暖氣很溫暖。
由于今天剛好是周末,又逢大雪,偌大的教室里并沒有幾個同學。
袁初冬和趙麗娟尋了一個角落,并排坐在一起。
“這雪下得好,也不太好,是吧?”趙麗娟看了一眼窗外飛揚的雪花,微笑著說道。
袁初冬一時沒想明白,看向趙麗娟:“此話怎講?”
“噗嗤……”
趙麗娟掩嘴輕笑:“這么聰明的人,怎就沒想到呢?下雪景色固然好,可因為下雪,以至于你第一次到我們學校來,連個走動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帶你到教室了呀!”
“呃……”袁初冬抬手撓了撓后腦勺,回答道:“沒關系吧,冷就進教室,不冷還可以在雪中漫步嘛,豈不是更有意境?”
趙麗娟撲閃著明亮的雙眼,問道:“真的?”
“那還有假啊?你看這雪花,在我們家鄉,何時下過這樣的雪啊!”袁初冬由衷的說道。
在他的記憶中,家鄉的冬天,幾乎就沒有下過雪。
“也是哦……”趙麗娟托著腮幫若有所思,繼而饒有興致的問道:“袁初冬,你冷嗎?”
“冷?還好,不覺得冷!”袁初冬回答道。
“不冷就好,要不我們去操場上賞雪,來一場雪中漫步?”趙麗娟的神情中透著一絲興奮。
“哦?”袁初冬也來了興致,看向趙麗娟:“行啊!何樂而不可為?……”
操場上,漫天大雪中,不時能夠看到三三兩兩同學的身影。
這些同學,大概多半跟袁初冬和趙麗鵑一樣,來自南方吧。
他們冒著紛飛的雪花,彼此追逐嬉戲,有調皮的同學俯身抓起一把雪團,趁前面同學不注意時,偷偷將雪團塞進他們的領口……
看著眼前的景象,袁初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曾幾何時,這“北國”的風光只能在書本上領略,而今卻能親眼目睹,何其幸哉!
“要是留在學校,指不定現在的自己,也跟寢室里那幫家伙在操場上打雪仗吧……”袁初冬心想。
不知不覺間,他沉浸在一種詩情畫意般的奇特意境和氛圍之中,心中忽然“詩興”大發,一篇散文開始在心中醞釀:
雪花飄落的季節,是一個人靜坐窗前,偎一篝爐火,看窗外飛飛揚揚。
雪花飄落的季節,是一個人信步走出小屋,看遠山山巒。
雪花飄落的季節,是穿一身素裹矗立雪中,想南國的山水、南國的風情、南國的梅雨季節。
何不送朋友一份精美的禮物……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趙麗娟的聲音,“袁初冬,你看那邊……”
“哦?”袁初冬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趙麗娟所指的方向。
“咝……”
下一刻,袁初冬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緊接著他像一條受驚的馬駒,原地彈跳了起來。
“咯咯咯……”
趙麗娟笑得前俯后仰,掩著嘴一溜煙向前跑去。
袁初冬忙不迭的把手伸進后衣領口,想要將里面冰冷的東西取出來。
他已經明白,肯定是趁自己失神和轉頭的檔口,調皮的趙麗娟把一團雪塊塞進了自己衣服里面……
“哎呀……”袁初冬越著急,跳得越厲害,雪團在衣服里掉得越快,到最后雪團已經落到了褲腰位置。
袁初冬沒轍了,站在原地,迅速扯出扎在褲子里的上衣,想要取出雪團。
可等到能夠取出雪團時,雪團已經在褲腰里融化得差不多了……
“你,哼……”
袁初冬把上衣重新扎進褲腰,眼里閃過一抹壞笑,俯從地上捏了一把雪團。
“啊,袁初冬,不帶這樣的……”
趙麗娟見勢不妙,轉身便跑。
袁初冬不急不緩,在后面跟著跑。
趙麗娟一看急了,論跑步她哪里跑得過袁初冬啊。
但不跑不行呀,袁初冬手里可捏著一個雪團呢!
兩人一前一后,一個追,一個躲。
“哎呀……”
就在袁初冬即將趕上趙麗娟的瞬間,趙麗娟突然腳后跟一滑,向著后方倒來。
袁初冬傻眼了,這要是真的摔到地下那就慘了。
來不及細想,袁初冬一把扔掉手中的雪團,張開雙臂想要將趙麗娟扶住。
但趙麗娟個頭本來就比較高,袁初冬低估了她向后倒來的沖擊力度,雖然他雙手接住了趙麗娟的肩頭,可趙麗娟整個身軀在下一瞬直接跌進了他的懷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袁初冬一個踉蹌,差點沒有跟著摔倒。
這下好了,兩個人摟作一團,鼻子挨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
袁初冬耳根都紅了,慌忙站直身體,把趙麗娟和自己分開。
趙麗娟低垂著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
沉默了一陣,趙麗娟突然抬起頭,深情地注視著袁初冬:“初冬,我們戀愛吧!”
“???”
袁初冬像木樁一般愣立當場。
愛情來得是如此的毫無征兆,他還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考慮和準備呀!
就那么傻傻的立在原地,袁初冬一時忘記了回答,忘記了漫天飛雪……
好在趙麗娟說過那句話后,就大方的岔開話頭,與袁初冬繼續聊著別的話題,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那雙含情脈脈看向袁初冬的眼睛,分明是會說話的——她在等待著袁初冬的回應。
可袁初冬這個“榆木疙瘩”,直到下午離開藝術學校跟趙麗娟道別時,也仍然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讓趙麗鵑頗感失望!
而袁初冬自己,他的感覺是跟趙麗鵑在一起時很開心,很快樂,然而于開心和快樂間,他卻尋不出那份怦然心動的感覺……
“我腦子有毛病吧!”
回學校的路上,袁初冬幾翻回想,已經出離的“憎恨”自己了。
等到回到學校時,雪依然沒有轉小的跡象。
袁初冬穿著褲衩,端著臉盆,在宿舍三樓洗臉間的水龍頭上接了一盆冷水對著自己當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