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下旬,袁陽春和司蓉春兩口子從廣東回到了李袁壩。
回來的目的當然不是玩,他們主要有兩件事情要辦。
其一是遷祖墳。
好端端的為何要遷祖墳?
這還得從司蓉春說起。
司蓉春剛去廣東那陣,女兒小群心疼母親,沒有給母親去找工作。
以小群的想法,母親一輩子辛辛苦苦,現在也該享享清福了,留在家里幫著自己帶帶孩子,做做家務就好。
可司蓉春哪里閑得下來,一離開莊稼地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然而小群去哪里給母親找地種啊?她家的地早就租出去了,沒得種!
哎,為了讓母親安心,小群托人給母親找了一份只用上午上班的工作——在附近的一家染織廠打掃衛生。
但上午的問題解決了,下午仍然沒有著落。
司蓉春照舊閑得慌,有事沒事不停嘮叨。
小群沒辦法了,一有空閑就帶著母親去村子里串門,希望母親能夠盡快融入當前這樣的生活。
這思路不錯,沒過多久司蓉春就跟周圍的村民熟悉起來。
在眾多的村民中,恰巧有一個老婦人是算命的——而且老婦人知名度挺高,村民們都覺得她算命算得準。
聽說司蓉春是小群的母親,老婦人主動提出給司蓉春算算命。
小群受寵若驚,老婦人算命向來都是要收費的,今天免費給母親算命,真是給足了她們天大的面子……
司蓉春坐在凳子上。
老婦人嘴里念念有詞,捏捏司蓉春的臉,摸摸司蓉春的手,掐指一算,得出結論——司蓉春老家祖墳的風水不對,必須搬遷。
“算命能夠算出來個祖墳搬遷?”司蓉春和小群大吃一驚。
老婦人并不明言,讓司蓉春明日帶上丈夫袁陽春也來算上一算。
第二天,袁陽春跟著司蓉春和小群心急火燎的來了,但算出的結果一樣,甚至更嚴重——祖墳必須遷移,要不然家里會有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
袁陽春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問道:“最遲什么時候遷祖墳?”
老婦人不緊不慢,又是掐指一算,回道:“兩年之內吧。”
“哦……”
三人怏怏然回到家中,一番商量過后,覺得算命這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要不然真要出個什么事,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咋辦?
好在時間上是兩年之內,此事也不算十分緊迫……
回來的目的之二是為老二袁道軍提親。
這也是一樁巧合之下的姻緣。
原來司蓉春在染織廠上班時,遇到了一位老鄉,而且這位老鄉家就在溪水河對岸的三灣村。
出門在外打工,能夠在異鄉遇到如此之近的同鄉人,實屬不易。
于是兩位老鄉一見如故,只要有空閑便呆在一起聊天,儼然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隨著雙方的進一步熟悉,兩人對各自的家庭也有了比較明確的了解。
其中老鄉家有一長女名叫楊翠花,今年剛滿十九歲,目前在家中務農。
司蓉春一聽這情況,非常高興,連忙以征詢意見的方式提議老鄉把女兒楊翠花許配給自家老二。
哪知老鄉并沒有半點異議,居然滿口答應——司蓉春家的二小子袁道軍她見過,那是一個踏實能干的小伙子,長得挺帥、挺精神。
初步達成意向后,老鄉便因為家中有事,提前回了老家。臨走前,老鄉專門找到了司蓉春,表達了一層意思:想要成為親家,上門提親必不可少。
司蓉春把這話牢牢記住了……
現在,袁陽春和司蓉春兩口子回到了李袁壩。
鑒于時間比較緊張,兩人分頭行動。
袁陽春負責祖墳遷移事宜。
這可是大事,涉及到子孫后代千秋大業,袁陽春不得不鄭重對待——先是恭恭敬敬的請來風水師,勘查自家祖墳新址,新址確定后,再挑一黃道吉日正式起墳。
事情說起來簡單,但前前后后袁陽春也忙碌了好幾天。
期間,司蓉春負責提親之事。
在回到李袁壩的第二天,司蓉春便帶上事先購置好的禮品,急不可耐地去了溪水河對岸的老鄉家。
在受到老鄉的熱情款待之后,司蓉春很滿意,越看越喜歡——老鄉家的長女楊翠花長得抽抽條條的,臉蛋也很俊俏,跟自家老二很般配。
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司蓉春每天都往老鄉家跑,反正兩家距離近,不跑白不跑,越跑越有效。
五天以后,雙方正式確定了這門親事……
忙完祖墳遷移和提親兩件大事,袁陽春和司蓉春還宴請了親朋。
所有的親戚,以及以前走得較近的壩上人,都被邀請去他們家吃了一頓大餐。
的確,在廣東這幾年,他們家是掙了錢的,全家幾口人,個個都有收入,還沒有其它負擔。
袁陽春在一家工廠做門衛,每月有固定工資;司蓉春在廠里打掃衛生,也算穩定;老二袁道軍在酒店上班,黑三、黑四都在養雞場幫人養雞;女兒小群還時不時給老兩口一點零花錢。
現如今,袁陽春家已經徹底告別了以前那些揭不開鍋的緊日子,可以說是今非昔比了……
盤桓幾日,兩口子風風光光的離開李袁壩,再次去了廣東,去的時候還帶上了準兒媳楊翠花。
……
袁陽春和司蓉春前腳剛走,壩上的袁八哥和曾桂花老兩口也隨即去了省城——幾天前,二小子袁孟君回到家里,專程接二老去城里過好日子。
按理說袁孟君一九九一年才正式上班,到現在滿打滿算不到三年,好日子還輪不到他頭上。
但袁孟君自有他的門路。
這位從山里走出來的孩子,剛到學校上班不久,便因為對人處事謙謙有度、工作上勤勉敬業而得到了學校領導和老師的認可。
更重要的是經過一年的教學,他還干出了成績,所教班級的英語課在相關評比中屢屢獲獎,漸漸聲名鵲起。
以至于在上班的第二年,袁孟君便被學校領導委以重任——帶高三畢業班的英語課。
能夠帶高三的課程,袁孟君的掙錢機會來了。
許多望子成龍的家長,紛紛找到袁老師要求他對自己的孩子補課,當然這肯定是有償服務,家長們心甘情愿支付額外的補課費用。
袁孟君現在就收有一個十幾人的英語補課班。
十幾名學生一起上課,收費標準按課時計算,上課地點則是學校寒暑假空出來的教室,這是與學校領導提前商定好了的——所收補課費袁孟君和學校各得一半。
由此,在經濟收入方面,袁孟君除了每個月的工資,他還有一份不菲的額外收入——補課費。
除此以外,袁孟君還可以上門服務,給學生們進行一對一的單獨輔導。
這種補課方式收費更高,但一般能夠讓孩子單獨補課的都是富裕家庭,家長們為了孩子的學業,掏起錢來眼都不眨一下。
有一名高三學生,其父親是省城附近一個郊縣的縣長。
每到周末,這名縣長便親自開車到學校,接上袁老師去家里給孩子補課。
補課期間,為了讓袁老師能夠盡心盡力全力輔導,縣長同志除了支付高額的補課費,還直接開出條件:如果自家孩子順利考上了大學,會一次性給予袁孟君數額不菲的獎勵。
還有一個家境殷實的裝修老板,為了讓袁老師對兒子傾囊相授,在補課還沒有開始之前,便直接向袁孟君支付了超出補課費好幾倍的費用。
如此種種,導致袁孟君的收入水漲船高,財富快速積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袁孟君已經在省城買了一套住房,裝修根本就沒讓他操過心,有裝修老板親自指揮……
“是時候讓父母享清福了!”袁孟君心想。
然而一輩子呆在農村的袁八哥和曾桂花,早已習慣了“李袁壩式”的生活,不愿意離開老家。
袁孟君勸說不動,無奈之下想到了七叔袁林海。
袁林海一聽說情況,便對袁八哥兩老口說道:“八哥和桂花嫂,既然孟君要帶你們去城里住,你們就去,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孩子的一片心意?”
“可我們沒在城里呆過,去了以后連個熟人都沒有,人生地不熟的……”曾桂花如實說道。
袁林海笑道:“桂花嫂呀,什么東西都有一個適應過程,去了以后說不定能夠適應呢。就算不能適應,到時候再讓孟君把你們送回來嘛。”
曾桂花一想,“也對啊,去了不行,再回來就是了。”
索性叫上老伴袁八哥,老兩口高高興興的跟著二小子去了省城,一呆就是好幾年,直到一些意外發生……
而李袁壩,則一如既往的演繹著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春天百花開放,夏天還是那么炎熱,秋天碩果累累,冬天依然肅穆。
然而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施行了十幾年后,雖然土地仍然被精耕細種,糧食也算豐收,但鄉親們的思維早已不再局限于這片狹窄的土地,他們的眼界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開闊。
于是壩上人走了又回,回了又走,他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從未泯滅,他們追求幸福生活的腳步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