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踏青之后,同學們又恢復到了一種古井無波的狀態,一門心思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學習之余,袁初冬和班上幾名男同學卻向學校寫了一份深刻的檢討。
原因在于天氣變熱的時候,幾名無法無天的男同學居然結伴去溪水河里游泳。
游泳就游泳吧,卻被一位路過的副校長給逮個正著。
“幾個小兔崽子,膽子肥了啊,居然敢溜到河里洗澡……”副校長一聲不吭,悄悄摸到河岸處,趁幾名同學不注意,拿起他們脫在岸邊的衣服褲子就走。
“呀,周校長,周校長……”直到副校長走出兩三百米遠,幾人才發現自己的衣物被校領導拿走,趕緊齊聲吶喊,同時紛紛跑上河岸向著副校長追去。
開玩笑,如果真被校領導把衣褲拿走,他們幾個哪有臉穿著個小褲衩回到學校去?
副校長停下腳步,咧嘴一笑:“游罷,再游會。”
“哎呀,周校長,我們再也不敢了呀,您就行行好,把衣服褲子給我們留下罷……”幾名同學嬉皮笑臉。
“行,回學校后寫一份檢討,要深刻……”
自此,袁初冬等班上的幾名男同學便成陽高高中校的“名人”,所寫檢討被拿出來在全校師生大會上“照本宣科”,以示警戒……
時間,就在這樣嚴肅而又寬松,平淡而又有趣的氛圍中匆匆過去。
轉眼之間,高一下學期結束了。
這學期,袁初冬的學習成績依然考了個全班第二。
第一名的汪小月跟上學期一樣,繼續以兩三分的優勢壓他一頭,讓人挺覺得無奈。
好吧,小美女,昨們下學期再見分曉,嘿嘿……
可惜,袁初冬沒有機會了。
在期末考試結束,同學們回家之前,班主任林若彬要求同學們提交下學期的就讀意向——進入高二時讀理科班還是文科班。
對同學們來說,這是一項比較重要的選擇。
因為一旦選定,就將決定他們今后的學習方向。
袁初冬根據父親袁林海和小姑袁小蓉的意見,結合班主任林若彬提出的建議,選擇了就讀理科。
而汪小月卻選擇了文科——她文科成績好,這個選擇理所當然。
這也喻示著兩人本就不多的交集,貌似會隨著文理選擇的不同,注定會越來越少……
但實事上,一年級大部分同學都偏向就讀理科。
這種現象以來自陽新初中的同學表現得尤為明顯,除了有一名同學選讀文科之外,其他同學全部提交了理科意愿。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同學想讀理科就讀理科。
少部分同學,學校會結合他們的具體情況,適當提出更好的建議,做出更加合適的調整,具體結果要待新的學期才能知曉。
……
當真正融入到學校的氛圍之中時,長達兩個月的暑假便變得有些漫長了。
于是在自主學習之余,袁初冬經常拿著父親的漁網去溪水河里捉魚——當然,父親目前是不同意他劃船出河的,他只能拿著一副絲網,或者是拿著撒網下河。
這時候,袁初冬叫上道軍、黑三、阿勇等伙計,一邊在河里盡情玩耍,一邊順帶著捉魚,雖然多半時候收獲甚微,卻也其樂無窮。
但隨著暑期中考線的公布,這種樂趣被打斷了——袁初冬的鐵桿玩伴、袁道軍的弟弟黑三,沒能考上高中。
本來,就算沒能考上高中也不至于如此讓人沮喪。
可問題在于,父親袁陽春以黑三沒能考上高中為由,下定決心要舉家前往廣東。
而且這個想法已經醞釀了半年之久。
半年前,被“拐”到廣東的大女兒小群,終于給家里來了一封信。
在信中,女兒小群告訴父母,她已經在廣東成家,還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雖然她剛到廣東那段時間,受到男方家庭的嚴密監管,不能跟家里取得聯系,但是自從兒子出生以后,男方一家對她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她現在一切都好,讓父母不用替她擔心。
同時,小群在信中提到,廣東掙錢的確要容易一些。
以她所在的惠州為例,雖然家處農村鄉下,但周圍的作坊、飼養場等卻比老家多得多,建議父母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前往廣東……
看完信后,袁陽春迫不及待的給女兒小群回了信,讓她提前安排,準備著隨時迎接全家的到來……
然而全家前往廣東的影響是巨大的。
家里的田地自然是不能再種了。
這個倒也好解決,為了防止田地荒蕪,可以把田地讓給其他鄉親去種,誰種誰負責上交國家的部分就可以了。
關鍵在于如果去廣東,那么黑二和黑四將不得不停止學業,黑三也好不到哪里去,初中剛一畢業就得出門打工。
左思右想,司蓉春總覺得讓兩個孩子都輟學,實在是太對不住孩子了。
于是在司蓉春的堅決反對下,心意已決的袁陽春做出了些許讓步。
他決定讓黑二袁道軍留在家里繼續上高中,開學時住學校,寒暑假寄宿在小姨子家……
走的那天,袁初冬前去送行。
早晨的陽光是那么的燦爛而耀眼,可離別卻是那么的讓人傷感。
袁初冬偷偷拉過黑三,問他去廣東有沒有什么打算。
黑三揉揉的回答道:“我姐好像已經聯系好了,讓我去一家養雞場幫著養雞……”
“養雞?”袁初冬沉默無言。
依依不舍的告別黑三黑四,直到他們跟著父母翻過尖山嶺,消失在視線盡頭。
回過頭時,袁初冬發現道軍獨自蹲在門口的公路邊抹眼淚。
是的啊,還有兩年的高中時光,他將一個人在老家獨自完成學業,讓他如何能不傷心……
八月初,姑爺楊文斌帶著老七來到了李袁壩。
他們不是專程來玩的,他們是前來道別的。
因為過不了幾天,他們也將與袁陽春家一樣,舉家前往新疆。
而且姑爺楊文斌對新疆之行充滿了信心。
一是新疆那邊有熟人引薦,可以去地里摘棉花。
二是老七已經學成手藝,可以跟著哥哥一起上工地干活了——離開學校僅僅一年的時間,他就已經成長為一名熟練的砌磚“師傅”。只是本應細嫩的手掌,早已磨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袁初冬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祝福姑爺全家一路順風、夢想成真,祝福老七平安幸福、快樂常在……
可是誰能料到,如此不經意的一別,姑爺和大姨卻是永別。
因為去新疆以后,他們家并沒有固定的收入。
只在剛開始時下地摘過一陣棉花,之后家中的生計就全靠軍哥和老七在工地上打零工維持。
住的地方條件也很差,老老少少十余口人,勉強在新疆一個叫阿克蘇的地方租了幾間民房落腳,終日灰塵滿面。
年紀漸大的姑爺和大姨開始厭倦這樣的生活,他們盤算著帶上子女重回家鄉。
然而令人感到極其遺憾的是,因為經濟收入制約等原因,直到二老離開人世,他們都沒能實現自己的心愿,甚至沒能回到家鄉看上一眼。
好在幾年后,軍哥和老七的經濟狀況終于有所好轉,他們將父母的骨灰,遷移到了家鄉的土地上,姑爺和大姨也算是落葉歸根……
與此同時,暑期高考成績揭曉。
堂姐袁群英和四叔楊寧軍,均沒能考上大學——整個陽高高中,再一次只有兩名學生上線。
這次高考,三叔的成績與去年相差不大,看不出有什么起色。
堂姐袁群英狀態更差,不但沒有取得進步,高考成績還呈現了斷崖式下滑,讓人慘不忍睹。
由此,壩上的人再次總結出一條經驗——女孩子上高中,越上越笨。
還振振有詞的列出幾個佐證,那個誰家的閨女、誰家的親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學、初中學習成績好的不得了,可一上高中,腦袋就不聽使喚了,高三復讀好幾次,一次比一次考得差,硬是考不上大學。
堂姐袁群英繼續補習已然無望。
因為三伯袁林州家的家庭條件也不好。
堂哥袁孟全初中畢業已經在外打工,堂姐袁翠英初中沒念完就在家幫襯農活,堂妹袁小四正在上初二。
連續幾年供幾個孩子讀書,三伯家已是入不敷出了。
不過堂姐袁群英還算鎮定,心態也比較好,看見袁初冬時仍然是笑容可掬的模樣。然而一年后,堂姐便經人介紹遠嫁他鄉,男方長年在外打工,留下堂姐在家種地。
四叔楊寧軍在姑父楊寧康的極力安排下,進入一家鄉鎮信用社做幫工,后來花錢自修大專計算機專業,轉為信用社的一名正式員工,做網絡管理和維護……
阿偉那邊也有消息傳來。
聽阿偉的舅舅說,頂替父親袁水清的阿偉,到達揚州后并沒有立即上班,而是在父親的鼓勵下,選擇了一所“夜大”重新學習。待到兩年學業期滿后,才會正式上班……
噢,忘記了阿勇!
這個臭小子,歷來不喜歡學習,一天到晚的貪玩,小學畢業擦著升學線上了初中。
只是今年初中畢業,中考成績一塌糊涂,離上高中十萬八千里,真是莫得法啊莫得法……
正當袁初冬為阿勇這家伙感到頭疼時,猛一抬頭,他發現阿勇正縮頭縮腦的跟在四伯后面走出家門,肩膀上扛著一把鋤頭。
咋滴,上山干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