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狀,紛紛大駭,但戰場之上,豈可驚慌?金解大喝一聲,道:“眾將士舉盾,搶奪財寶者,自行列盾墻,不可后退,以沖撞軍陣。”
誰愿意送死?誰都知道,牛馬之力,非人之可抵,烈火之溫,非血肉可御,而軍陣可以抵消能量,卻不能抵消這類實物,所以這注定是一次實打實軀體碰撞,在這種碰撞中,在人群里或許也不一定能生還,但在人群前,必定會死亡。
匡合郡府兵肯為了金銀而不顧軍令,那么又豈會舍棄生命遵守將命?
一時間,搶奪財寶者調頭瘋狂逃命,不惜撞開盾墻,沖倒士兵,陣腳登時大亂,敵軍之沖鋒可以以刀劍殺之,袍澤之撞擊又怎能如此?
金解額上沁出幾珠汗滴,值此進退維谷之關頭,逢左右為難之事,以他在講武堂學習的知識還真難以找出一個解決之方。
沒有辦法,金解不得不狠下心來,出此下策:“凡沖撞軍陣者,以敵處之,殺之計軍功也。”
此令一處,軍陣之前嘩然一片,都驚疑不定,實乃不敢相信平日里仁順慈藹的校尉會下此嚴令,但軍令不可違之,況軍功實在誘人,因此在經歷一番思想斗爭后,軍陣前排之人還是持起刀劍,對準沖撞軍陣之人,目光灼灼,似如虎豹。
無奈之下,之前那些搶奪財寶的人,也只好重新拾起為輕便而擲下的武裝,整頓甲刃,結陣而列。
山谷約有百丈長,形如直管,不消數十息,發狂的火畜,便奔來陣前,此刻,恰是混亂終時。
卻說那先前擅自搶奪財寶者內,有一渾人,平日里損公肥私,魚肉百姓,氣焰囂張無比,此時見了火畜迎面,卻是雙腿發軟,渾身戰戰,幾乎怕的昏死過去,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先下手為強,主動出擊殺向身后士卒,反正也是死,這樣說不定還能有條生路,至于所謂的大局,責任,軍紀,他一樣也不考慮,只覺得自己的性命是最大。
說干就干,他一邊大吼一聲:“在此等死也是死,不如倒戈來殺出一條生路。”一邊抽刀轉身砍去,周遭之人一聽也是此理,又看有人領頭,就壯著膽子揮刀向昔日袍澤之列。
那陣前士卒的突然發難,打得陣中士卒一個措手不及,竟是節節潰退,原本嚴整的盾墻頃刻崩塌,云氣也更加暗淡。
金解不禁暴怒起來,眼中透露出赫然兇光,儼然將失去理智,他對高順見了一禮,咬牙切齒道:“本官欲將三軍云氣加諸閣下之身,以崩落兩崖山石來阻隔火畜。”
高順聞言,不禁側目,訝異道:“校尉此舉當真?”
金解痛苦的哀嘆一聲,悲涼道:“本官時運不濟,遇上這幫飯桶,是天之意,然匡合百姓不可無人來守,亂局危相不可無人來救,戰畢,本官自會自刎謝之,因此誤傷者也會受十倍撫恤,還請閣下速速動手。”
眼看著火畜臨門,高順不得不作出抉擇,只見他沉吟片刻,卻是一掌打在金解背后,道:“此事我一外人總不好出手,還請校尉自清門戶。”
金解目光深沉,內含狠辣,恨恨地瞥的高順一眼,才道:“那本官就親自出手,掃清門戶了。”
他沒想到高順城府深厚,竟不入他的陷阱,要知道,此事若是高順為之,日后他便大有運作之地,說不定就能把自己摘出來,而禍水東引之高順頭上,先前他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忽悠高順,只盼他能自入甕中。
感受著體內猶如空谷風呼般龐大但虛浮的力量,金解硬著頭皮拉扯三軍云氣,凝為須彌一掌,有震天之威,掌氣如大日金焱,煌煌彤彤,嚴厲中正。
此乃金解成名絕技,曾令圣上也為之贊嘆的掌法,九陽兜江技,被封為天下名士榜第二十九位,是他任匡合校尉的底牌。
在諸般加持下,九陽兜江技發揮出了從未有過的威勢,一時橫絕戰場。
一掌之下,山石崩隕。
千鈞墜下,七尺豈敵?
不知多少士卒因此喪命,也不知多少兒郎粉身碎骨。
只知曉煙塵彌漫間,萬四之軍,減員兩成。
猛一拉馬韁,金解道:“轉去棄平!!!”
隨后打馬如飛,先行離開了。
匡合兵馬經此事后,士氣萎靡,也相繼奔逃。
但沒過多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頭赤練蛇虛影鉆破巖石,領著旗號完全不同的齊王軍追擊而來。
一人驅馬在前,大笑道:“寧采臣,你便是狡若狐貍也萬萬不知,張某只是看一眼就推出你那虛影之技藝,此番獻祭了這些火畜,孕育出赤練毒蛇,便是說不得要取些你的血,加些火候,反正不殺就得了。”
說罷,他眼珠一轉,又升起一個主意:那寧采臣之弟子俊美如仙,恰合他口味,若有機會也要嘗嘗,不能辜負寧采臣讓他丟了面子的“恩情”不是。
收了赤練蛇,化作一柄長劍,張少越催馬斥卒,要求加快速度,還念念有詞,施展法術,加快軍陣行進,加強云氣密度。
追逃之間,便是半天。
隨著西山落幕,金解一行人帶著九千疲憊之師進了棄平,留下二萬叛軍在城下罵罵咧咧。
進了棄平城,便看見金解的得意門生龔瑞,此人身形消瘦,胡子拉碴,戰甲殘破,渾身污垢,瞳孔遍布血絲,嘴唇干裂起皮,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地都尉,他的腳下皮履居然破舊得如同乞丐之靴,幾個趾頭都露在外面。
急忙沖向龔瑞,金解關切道:“你這是怎么了,如此落魄?”
龔瑞長嘆道:“叛軍久攻不下,那賊首便違背仙法之盟,引來雷霆擊我糧倉,勾來蛇鼠禍我堅城,更是斷我水源,焚我庭戶,城中如今是饑渴交加,若非仙真曾與高玄約定,天下凡有使疫害人之輩,大道罰之,這棄平怕是早就死尸遍地了。”
眾人不語,心中仿佛大石壓著,默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