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三輛馬車前天離開了大同城,裴阿柱吃驚不小。
出了大同城再往北不遠就是韃靼部落。時下,韃靼雖與大明朝廷修好,但雙方仍彼此提防,尋常商旅不敢輕易深入韃靼之地。
四人急忙回客棧收拾行李,買了四匹馬,出北城門往陰山而去。
一路上人跡罕見,只遇到零星的商隊。
這日午后,四人在一處草地旁歇息。裴阿柱剛喝了一口水,忽然聽到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急忙起身打望。
“有韃子,快上馬!”石榴眼尖,發現遠處沖過來七八匹馬,馬背上坐著七八個韃靼兵。
四人倉促上馬,掉頭狂奔,不一會,就被七八匹馬團團圍住。那些韃靼兵揮舞彎刀,面露兇相。
兩個韃靼兵跳下馬來,用刀指著裴阿柱和勺子,用生硬的漢話喝到:“跪下!”
裴阿柱身子一屈,一個掃堂腿將面前的韃子兵掃倒,另一個韃子兵揮刀就砍,也被他一腳踢飛。
馬上的六個韃子兵大聲怒喝,催馬沖過來。
莫青璇一揚手,兩枚飛刀脫袖而出,兩個韃靼兵載下馬來。另外三個韃靼兵催馬上前,追砍裴阿柱。
一個韃子兵用刀追砍勺子,勺子慌亂間在草叢里翻滾。石榴操著圓月彎刀從后面偷襲,幫勺子解了圍。
裴阿柱用背囊左右抵擋,慌亂中拔出彎刀,一陣亂劈,竟將兩個韃靼兵打落馬下。那兩個落馬的韃子兵飛快翻身上馬,一聲長嘯,八個韃靼兵都翻身上馬,掉轉馬頭離去。
“不好,他們要回去叫同伙!”莫青璇望著遠方,眉頭緊蹙。
裴阿柱撿起地上的背囊,發現背囊背砍得稀爛,連里面的水囊都被砍開。
他大汗淋漓,抓起破開的水囊就喝,突然嘴里咬到一個東西,吐出來一看,是個丸子。
“怎么有個丸子,會不會有人下毒?”裴阿柱神色大變。
莫青璇拿過丸子看了一會,說道:“是個蠟丸子,沒有毒。”
她輕輕捏破蠟丸子,里面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道:“為師若不能歸,勿尋,速離京城!”
裴阿柱驚道:“原來是師傅留給我的,他早知去崇玄觀危險,在水囊里留了這個蠟丸。”
遠處又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勺子大喊:“不好,大股韃子來了,快上馬!”
四人急忙上忙,掉轉馬頭狂奔,往南走了二三十路,見后面再無追兵,才下馬歇息。
裴阿柱沮喪道:“要不要再往前走?”
莫青璇道:“前面是韃子的腹地,再往前兇多吉少。”
“那該怎么辦?”
莫青璇想了一會道:“不如回到大同城守株待兔,那幾輛馬車或許還會返回。”
“那就走吧!”
四人驅馬往南走。
返程路上,天上忽然下起大雪,只得踏雪而行。
這日風雪甚勁,四人來到一個小山坡。
那山坡下有一片小樹林,寬敞處散布著七八間木屋,風雪越來越大,四人決定先到那小樹林休憩。
走到近前,裴阿柱見那些氈包大多破爛,有的氈子破了大洞,有的牛皮被劃掉一大塊。那里面總算還有兩三個完好的,四人挑選了一個最干凈的氈包,住到里面。
裴阿柱怕馬在外受凍,把馬也栓到一旁的氈包內,將馬拴好,鉆回落腳的氈包,感覺身上暖和許多。那氈包內頗為寬敞,有四張火炕,裴阿柱和勺子擠在一張炕上,石榴和莫青璇坐在一旁的炕上。
坐了一會,裴阿柱覺得身上陣陣發冷,雙腳的皮靴都放了毛墊子防寒,兩腳仍冷得發麻,心想:“冷成這樣,夜里可怎么入睡?”
過了一會,勺子走出去,端著一簸箕牛糞走進來,將牛羊糞倒入兩個炕下,打燃火折子,生起了火。
炕上漸漸熱火起來。裴阿柱又困又累,和衣坐在炕上,靠著背后的氈子開始打瞌睡。
睡了不知多久,莫青璇忽然過來小聲道:“有人來了!”
裴阿柱猛地睜開眼,見石榴正站在簾門口朝外打望,趕緊走過去,剛到門口,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和馬嘶聲,旋即傳來說話聲。
裴阿柱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去,只見外面四五個身穿戎裝的兵士正大聲說話。那些兵士頭戴笠帽,身穿青衣,內中又有一個戴毛帽的兵士,想必是幾個兵士的頭領。
他正猜想那些軍士的來歷,只聽莫青璇小聲道:“這是錦衣衛的官兵,不是尋常軍士。”
裴阿柱暗暗吃驚,心知莫青璇在天師宮時常與官府打交道,多半不會認錯。
他再向外望去,不由緊張起來,此時,那幾個官兵正大步朝自己藏身的氈包走來。眼看那幾個兵士就要走過來,裴阿柱只好掀開簾子,迎了上去,拱手道:“幾位軍爺好,雪地偶遇,甚是有緣!”
前面那戴熊皮帽的軍士一愣,見眼前來了個小伙,打量一番,喝問:“小子,你躲這作甚?”
裴阿柱笑道:“風雪難行,帶著家人到這里暫避一時。”
那軍士一手將他撥開,大步走上前,掀開簾子,探頭看了一眼,又轉身出來,大聲道:“這頂氈賬爺爺們要用,你等搬到一旁!”
裴阿柱見這軍士一來就要搶氈賬,心中窩火,強裝笑臉道:“幾位軍爺,先來后到,旁邊有的是氈賬,你們再找找,我這帶著女眷不好搬。”
熊皮帽怒道:“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火速給我搬出去!”
裴阿柱火冒三丈,大聲道:“你們可是官兵,不是強盜?”
戴熊皮帽的軍士神色一震,他也知不可胡亂擾民之軍律,四處張望一番,這茫茫雪地,四野無人,一時惡膽叢生,上前揪住裴阿柱衣領,狠狠道:“小子,你敢逞強,信不信爺爺今天宰了你?”
裴阿柱猶豫著要不要動手,暗想:“憑自己的伸手對付眼前這幾個軍士不在話下,可錦衣衛來頭不小,還是不要招惹為妙。”忽又想:“越是示弱,這些人越發肆無忌憚,還須給他一個下馬威。”頓時抓住脖子前的那只手,暗暗用力。
戴熊皮帽的軍士忍痛不住,大叫著松開了手,在旁抖了幾下,握緊拳頭,砸向裴阿柱。
裴阿柱一把抓住戴熊皮帽軍士的手腕,那軍士頓時哇哇大叫,一旁,幾個軍士齊聲大喝“放手!小子,你找死!”也有一個軍士在旁勸架。
正在此時,一個白袍男子沖上前來,高聲道:“別打了,別打了!”
裴阿柱循聲望去,喊話的竟是個波斯男子,他不免驚訝,不覺松開了手,那熊皮帽軍士在旁痛得齜牙咧嘴。
那波斯男子笑道:“小兄弟,又在這里相遇,真是有緣!”
裴阿柱見那波斯男子一臉堆笑,說道:“不管有緣沒緣,我們先來,這頂氈賬是我們的,不準來搶。”
那波斯男子笑道:“先來后到,知道,不搶,不搶!”說時招呼那幾個軍士去到一旁。
裴阿柱見幾個軍士離開,不再多說,依舊站在氈賬外守著。
過了一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波斯男子又跑回來,笑問:“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裴阿柱愣了一下,面無表情道:“你先說,你叫什么名字?”那波斯男子笑道:“我叫聶魯思,是從波斯來的。”
裴阿柱見聶魯思笑意盈盈,火氣消散大半,便也自報家門。
兩人正說話時,一個黑衣人牽著一匹白馬緩緩走過來,馬上坐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銀貂衣,臉上依舊罩著黑紗。
裴阿柱一眼認出,那黑衣人和黑紗女子都是聶魯斯的同伴。
聶魯思見到兩人,似乎有些忌怕,趕緊閉嘴,朝裴阿柱揮了揮手,一路小跑過去。
裴阿柱與那牽馬的黑衣人對視一眼,見他眼中充滿殺氣,不由心中一寒,心想:“這幾個人古怪得狠,還是少招惹為妙。”轉身鉆進氈賬。
剛掀開簾子,石榴迎面問:“阿柱,外面那些人是什么來頭?”
裴阿柱伸了伸懶腰:“我也不清楚,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們不搶氈賬,各走各的路。”繼續回到火炕上休息。
石榴依舊站在簾子旁朝外打望,過了一會跑來對裴阿柱道:“阿柱,那戴黑紗的女人一個人住了一頂氈賬,外面還有人守著。看來她是一個大官,要不然就是大官的老婆。”
裴阿柱道:“你眼紅啊?你要做了牛頭嶺的壓寨夫人,說不定比她還威風。”
石榴嘟嘴道:“懶得理你!”又回到炕上,坐著閉目養神。
入了夜,氈賬里越發寒冷,裴阿柱吃了些干糧,抱著裘被和衣躺在火炕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