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漢子腳一沾地,抓住鐵棍一端使勁拉扯。
裴阿柱大驚,鐵棍險些脫手,定下神來,雙手緊握鐵棒,又往回拉,扯得獠牙漢子一個踉蹌。
獠牙漢子大吃一驚,不料裴阿柱力氣如此大,瞬時松了手,身子朝后一縱,一陣亂竄,如同野兔般奔突,頃刻便消失在雪地里。
裴阿柱望著白茫茫的雪地,一時不知所措。
那廂,阿哥身子一縱,翻身上了一匹馬,做著手勢大喊:“走,走!”
裴阿柱回過神來,翻身上馬。
兩人合騎一馬,順著雪地里蹤跡朝前追去。
那馬馱著兩人,行走緩慢。
裴阿柱暗暗心焦:“獠牙漢子快如奔兔,此時只怕已追上莫青璇和娜西琳一行。”他雖知莫青璇和石榴都有防身本領,想到兩人畢竟是女流,勺子更如待宰羔羊,唯恐遲到一步,獠牙漢子傷及他們。
阿哥狠命抽打鞭子,拼命驅趕那馬,馬始終快不起來,越走越慢。到后來,兩人急得不行,干脆棄馬快跑,沿著雪地里的足跡跟了過去。
一片白樺樹林靜立在雪地里,被大雪粉飾成銀色,驚飛的烏鴉展翅飛過樹林,發出陣陣令人不安的凄叫。
寂靜的樹林里忽然傳來孩子的哭聲。
娜西琳看著眼前哭鬧的勿思咄,不停小聲安慰。
勿思咄依舊哭聲不止,他被剛才聶魯斯的死狀所驚嚇,恐懼萬分。
石榴心煩意燥,罵道:“你再哭,就會把壞人招來,把我們都吃掉!”勿思咄似乎聽懂了,哭聲戛然而止,只小聲抽泣。
莫青璇一邊在樹叢中快步穿梭,一邊扭頭道:“別亂說,小心嚇到孩子,你留意樹上!”頃刻之間,莫青璇用銀蠶絲在樹林里布下了一個蠶絲陣。
銀蠶絲晶瑩透亮,肉眼極難覺察,當日在永昌城兀里泰府中,她用這銀蠶絲牽引,使出了隔空倒酒的絕招,以此震懾住了巴格楞。
這些蠶絲不僅肉眼難覺察,更兼蠶絲韌性極強,藥石淬煉之后的銀蠶絲則更鋒利。
蠶絲陣是松玄道人所傳,布陣之后,外人若不小心碰觸蠶絲網,輕則割傷,重則斷肢斷首。故此不到非常之時不可用。
她見獠牙漢子動如脫兔,兇狠如狼,唯恐他追過來傷人,恰巧樹林中利于布陣,才想到用蠶絲陣暫抵一時。
莫青璇匆匆布完蠶絲陣,又用樹枝在雪地中間劃了一個圈,比劃著手勢對娜西琳道:“千萬不要走出這個圓圈,呆在圈子里,刺客就不會過來!”
勿思咄見莫青璇言辭溫婉,停止抽泣,睜大眼睛,一臉好奇望著她。
莫青璇淺淺一笑,忽然神色微變。她一直小心提防,聽得一陣細微的“咔嚓”聲從后面傳來。
石榴見莫青璇神色有異,小聲問:“姐姐,有人來了嗎?”
莫青璇微微點頭,轉過頭去,忽然眉頭一皺。那聲音是樹枝折斷的聲響,極其輕微,如果是裴阿柱和阿哥追上來,絕不會這般小心翼翼。不用問,定是那獠牙漢子或其他刺客追了過來。
她抓住手腕上袖箭的機關,靜待來敵現身。
石榴也不敢大意,手執彎刀,擋在薩西琳和勿思咄面前。
一個人影突閃,伴隨一聲悶哼。
莫青璇扭頭看去,不遠處的雪地里一片殷紅。顯然,剛才有人碰觸到了蠶絲陣,那人被割傷后又急切逃走,足見身手十分敏捷。
莫青璇往前走了幾步,朝樹林里打望,不見那人的蹤影。回頭再看那血跡的方向,斷定來者意圖襲擊薩西琳和勿思咄兩人。
她猜想來人就是那獠牙漢子,不覺為裴阿柱和阿哥兩人擔憂。
過了一會,雪地里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莫青璇墊起腳打望,見來的人是裴阿柱和阿哥,松了一口氣。
石榴見裴阿柱過來,大喊:“阿柱,別往前走,姐姐布了蠶絲陣!”
裴阿柱聞聲止步,不敢再往前邁步。
阿哥聽到喊聲,停頓一下,又繼續大步向前。情急之下,裴阿柱只得死死將他抱住。阿哥一時不明情況,拼命掙扎。
裴阿柱指著前面大嚷:“有埋伏,危險!”阿哥只能聽懂些許漢人官話,不知裴阿柱嚷些什么,滿臉疑惑。
一只麻雀忽然掠過,飛到兩人前面,瞬時折翅落在雪地里,身子分為數截。
阿哥臉露驚色,急忙后退幾步。
裴阿柱再朝前看,只見莫青璇手里拿著一個兩頭粗中間細的銅器,腳步如飛,不久便將蠶絲陣撤下。
莫青璇招手道:“你們可以過來了。”
裴阿柱走上前問:“那獠牙怪可曾追來?”
莫青璇指著地上血跡道:“剛才來過了,被蠶絲所傷,又逃走了。”
裴阿柱趕緊招呼阿哥,循著地上血跡追過去,走了十來丈遠,地上的血跡消失。兩人不敢遠追,又急忙慢跑回來。
一行人沿著踏雪回到最初遇襲之處,只見聶魯斯的尸體上已覆蓋了一層薄雪,都頗為傷感。
再看那地上的散落的籮筐,原先嚎哭的小孩已昏迷不醒。
莫青璇急忙將孩子抱起,掐了一下人中。那孩子“哇”地一聲哭出聲,石榴趕緊將孩子抱到懷里,用裘衣裹著,哄那孩子入睡。
眾人再盤點馬匹,原本有十匹馬,四下尋找,卻只找到八匹馬。一匹不知蹤影,另有一匹馬血流滿地倒在雪地里。
裴阿柱細看那傷馬,見馬身上有多處咬傷的傷口,暗暗心驚。
阿哥一臉冷峻,默默在旁邊挖了一個土坑,將聶魯斯的尸體埋入坑中,翻身上馬,招呼眾人繼續前行。
裴阿柱一路提心吊膽,走到前面的集鎮上,才稍覺安心。
那集鎮繁華之處,有一家“祥福客棧”的幌子迎風招展,眾人牽馬進了客棧歇腳。
一路上石榴一直帶著那小孩,裴阿柱原想到集鎮上設法找小孩家人,可那小孩只會喊“爹爹,娘親!”說不出家人名姓和住處,四人無奈,只得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石榴初時高高興興逗著那小孩,還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小狼”,后來見他吵鬧,一氣之下將他扔給勺子。
勺子從早到晚抱著那孩子,又找來一塊棉布將他背在身上。說來奇怪,那孩子跟著他倒少有哭鬧。
這夜宿在“祥福客棧”中,一夜無事。
次日一早醒來,裴阿柱聽得小二在樓下大喊大叫,急忙下樓來至客棧大堂。
見裴阿柱下樓,那小二一臉苦相迎上來:“客官,你們昨天帶來的馬都死了,實在古怪!”
裴阿柱吃了一驚,跟著小二到外面院子一看,只見眾人帶來的八匹馬都橫尸院中。
那小二在旁道:“客官,你們的馬死得離奇,千萬不要怪罪,可不是我們草料出了問題。”
裴阿柱點了點頭,摸出一張塊碎銀子遞過去,說道:“不怪你們,辛苦你找個地方把馬埋了。”
那小二先驚后喜,暗想:“這幾位客官真明事理,遇上不好對付的主顧,只怕還會要店里賠錢。”笑呵呵將銀子揣進壞中,立時吆喝來幾個漢子,用板車將死馬拖了出去。
眾人聞聲出來觀望,見到死馬陸續被運出院子,都暗嘆不妙。
裴阿柱心知,多半是追蹤來的刺客所為,此處集鎮雖然繁華,卻無馬市,眾人沒有了坐騎,又帶著幾個孩子,一天走不了三十里路。原本三四天就可趕至海邊坐船,如此一來,又要多拖延幾日。
阿哥出來看一眼,見馬匹都死去,眼神中露出一絲焦慮,又急匆匆回到客房。
最后一匹死馬被運出了院子,莫青璇開口道:“不行,我們不能再繼續往東,必須馬上改道。”
裴阿柱驚道:“改道就趕不到海邊碼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聶魯斯說過,他們要盡快趕到海邊坐船。”
莫青璇道:“時下情況有變,刺客使出緩兵之計,似乎在等待援兵,若再沿原路前行,勢必遭更多刺客圍堵。”
石榴一臉疑惑:“姐姐,你不是說過,魔鬼城到這里幾千里,那些刺客莫非長了翅膀,怎么這么快就跟上來了?”
莫青璇眉頭緊鎖:“有人一直暗中盯梢這些波斯人,始終掌握他們行蹤。魔鬼城雖遠,還有其他刺客在追殺他們。”
裴阿柱忽然問道:“那獠牙漢子到底是什么來路?是人是鬼?”
莫青璇道:“那獠牙漢子多半是祁連山的狼兵,傳聞祁連山有一支遠古狼人殘部,他們茹毛飲血,身手敏捷,臨敵時常喝馬血激發兇性。那些狼人多半被當地軍閥收編為狼兵,在戰場上以一敵十,一定是有人買通當地軍閥,才搬動狼兵前來行刺。”
裴阿柱大驚,心想先前來了一個獠牙漢子,應付起來就十分吃力,若那獠牙漢子再來三五個同伙,一行人哪有招架之力。他越思越恐,忙道:“不行,我們要馬上離開這幾個波斯人!”
石榴心不甘情不愿道:“那箱金幣也不要了嗎?”
裴阿柱道:“早跟你說了,有命賺沒命花,快把金幣還給他們,就此分道揚鑣。”
莫青璇道:“刺客從西邊而來,若能說服阿哥一行改道先去東北,再繞到海邊去,或可避過刺客圍堵。”
裴阿柱急道:“我這就和他們去說,不行就此一拍兩散,再不蹚這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