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
張邵迅速下令,一排盾牌便矗立在曲成縣士兵的左側邊,擋住的隊列的側翼。
“綁梆梆……”
箭矢接連而來,釘在了盾牌上,但依然有箭矢穿過盾牌的縫隙,扎入士兵的身體。
“弓箭手!”
弓箭手聽令后,立刻依托盾牌,朝著來箭的方向射擊。
然而,對方站位分散隱蔽,且占據地勢高點,曲成縣軍的弓箭殺傷力明顯不足。
更讓張邵腦袋發麻的是,他突然瞥見了右側山嶺上突然人影晃動。
箭隨之居高臨下,貼著山嶺斜掠而下臨風而來。
慘叫聲很快在耳旁響起。
防御中心明顯在左側的曲成縣軍,被右側突然穿出的箭矢射了個猝不及防,后背成了一個個箭靶。
原本就很松散的陣列,瞬間更亂,顧首不顧腚。
“裴安仁!”
驚慌之中的張邵瞬間明白過來了對方并非那群烏合之眾,極有可能賊匪中裴嶠麾下那支。
“哼!這么多年了,依然是烏合之眾!”
山嶺上,一名身穿筒袖鎧的威壯將領冷聲說道,“對方陣列已亂,只需沖將下去,定然能夠殺潰這些賊兵。”
身旁一身紫袍的裴嶠手捻胡須,仔細觀察著下方戰況。
“裴先生,讓我帶人沖鋒,分別堵住其頭尾,徹底圍困賊兵,讓其退卻逃散不得,徹底全殲其在此!”灌京拱手請戰。
“不可。”裴嶠當即阻止,“賊兵雖有傷亡,但力量猶存,若是圍困其在此,恐其做困獸之斗。”
他看了看自己身前已經為數不多的兵士,心中不禁無奈。
“孟朗,你率隊沖下,只需將其沖潰即可,勿做兩敗俱傷之舉。”
灌京看了已經疲于招架的賊兵,心中頗為不甘,但很快還是揮手下令。
很快,旌旗在其身后舉起揮舞。
稍后,對面山嶺上旌旗舞動,得令。
“殺!”
山嶺頓時喊聲震天,灌京一人當先,左手持盾,右手執刀,如同黑暗中猛虎下山一般,冒著飛矢撲向山坳里待宰的綿羊。
殺聲襲來,刀在月光下寒光乍現,張邵頓時心驚肉跳。
“撤!全都集中向后撤!”
說完張邵攀上戰馬,一馬當先往回跑。
半個時辰后。
“傷亡如何?”打掃完戰場,裴嶠便立刻問道。
“十一人受傷,戰死五人,主要死于箭傷。”灌京一臉憤懣回道。
裴嶠微微點了點頭,同時下令:“將戰死兵士收斂,送回烏山其家人安葬,立刻救治受傷將士,不得延誤。”
“司馬大人,藥品不夠。”身旁軍醫回應道。
“什么!?”灌京瞬間大怒,一把抓來軍醫,“為何不多帶些?”
“這……這……”軍醫被憋的臉色脹紅,同樣一臉無奈。
灌京一把推開軍醫,當時便破口大罵:“李甫老兒,未免也欺人太甚,命我等經常頂著賊兵的進攻也就罷了,卻連藥品也不愿多給!”
“若非我等為他東擋西殺,屢立大功,他塢堡豈能有今日之眾?”
裴嶠忍不住嘆了口氣,苦笑了,豈知功高過甚的道理。
“當初若非他禮下于我等,我等又豈能上其賊船,如今又防范我等,明明我等繳獲最多,卻分食甚少,豈有此理!”
灌京說的激動,直接將手中環首刀狠狠砸在了地上。
周圍正休憩的士兵,聽聞,臉上同樣有不平之色。
環顧一百多人,只有灌京一身盔甲,其余全都身著陳舊的戎服,這還是多年前他們逃出東萊郡時的戎服。
若是防護得當,今夜這場手拿把攥的伏擊戰定然不會有如此傷亡。
“裴先生,我早看李甫老兒不是良主,不如趁此次機會,離開烏山,另尋他處。”
“都尉所言極是!”
灌京此言一出,周遭士兵紛紛起身響應。
“他處?”裴嶠不禁仰望幽空,“渾濁亂世,又有何處可去?”
聞言,灌京和眾人心頭不禁有一盆冷水潑下。
“我等茍身于一隅,距離中原、江左路途遙甚,曹嶷此時勢強,路途攔阻無數,要想穿過青州大部,歸附他處,談何容易?”
“我等獨身尚且不易,何況還有老弱病殘乎?若是扶老攜幼上路,吸引沿途郡縣注意,豈不是取死之道乎?”
聞言,灌京忍不住憤懣了一聲。
此時張邵已經帶人逃回了曲成縣。
“大人,缺五十余人。”李蕩清點了戰損,來到城門樓上向張邵匯報。
“哼!裴嶠鼠輩,茍且偷襲!”張邵怒罵道。
“大人,前番傅盛死于曲成縣,大人督造弓箭被付之一炬,太守大人已經盛怒。”
李蕩一臉憂愁,“如今王啟又死,我等再次遇襲,恐怕太守大人要對您……”
“賊奴!”張邵一拳重重錘在城樓的城垛上。
“如今賊匪愈來愈盛,恐成大患,大人,何不稟明太守大人,請求太守大人發兵增援,一舉剿滅賊匪,尤其是裴嶠等逆賊。”
李蕩建議道,“此次太守大人即將發兵清繳兗州賊,途徑之處距離賊匪經常出沒的地方不遠,可請太守大人順手為之。”
“只能如此了。”張邵思慮了片刻,無奈了一聲。
隨即下令:“立刻派出斥候,縝密偵查,若是裴嶠尚未隱匿山中,必須在太守大人援軍到來之前,找出其行蹤,一舉殲之!”
…………
朝陽漸起,光芒灑向東萊群山之中。
山嶺并不高聳,但廣袤的群山卻延綿大半個青州東部。
想通了脫身之法,高乾自然輕松穿過群山叢林,走過七彎八拐的山嶺,直到此時才到了塢堡下游的山澗處,低頭喝了幾口從塢堡上游流下的山泉水。
山澗高深,兩旁山嶺陡峭,山林茂密。
沿著此處山澗上去不足五百步,在山澗最窄處,赫然高聳著一座堡壘,下方巨石堆砌,上方由木料修筑而成,高達兩丈,寬至少十丈,橫亙在山澗。
越過此處堡壘,繼續順流而上,不過千余步,需要穿過一座同樣規模的堡壘,才可以抵達烏山塢堡的核心。
塢堡核心在一片不小的山中盆地中,以從山上蓄積下來的小湖泊為中心,方圓至少達一里。
圍繞著湖泊四周,便是木頭修筑的層層疊疊的各類工事,以及高聳的圍墻,人便居住其中。
再往外,便是盆地內側稍緩的山嶺,山林繁密,外側則山石陡峭。
回到扎實堅固的營寨,高乾和手底下幾十人才覺得重現活了過來,昨晚的狼狽仿佛是夢一般。
高乾也沒有太多耽擱,維持一身狼狽,哭嚎著立刻朝著中間的議事大廳而去。
“什么!?丟了?還損失一百五十多人!?”坐在上首的李甫聞言,瞬間大怒,心頭在滴血。
“是。”高乾臊眉耷眼的點頭。
“蠢貨!”李甫幾個箭步沖下,一腳踢翻了高乾,“你可知那處村舍何等重要,若是吾等能夠占住腳,今后進可攻,退可守。”
“此番倒好,定然讓賊兵發現了意圖,若彼不退去,相當于堵住了我等出山之路,豈不不妙!”
“塢主恕罪。”高乾慌了,李甫的反應似乎比他預期的還要激烈,弄不好在這次真要栽了。
“豎子無能!”李甫實在憤懣,若非心腹,他恨不得拔刀一刀將高乾首級剁下,“你若有裴安仁灌孟朗等幾分膽色,我大業又何愁!?”
聞言,聳拉著腦袋的高乾,眼中頓時亮了:“塢主,非末將無能,而是敵方出動上千精銳,末將實在抵擋不住。”
“上千精銳?”李甫側目而視,“何來上千精銳?”
“不知,賊兵各個頂盔摜甲,手持勁弓良弩,吾等剛進那處村舍,飛矢便從四周漫天飛來,兄弟們頓時死傷慘重啊。”
高乾頓時涕淚橫流,“末將率眾突圍不得,眼看就要全軍覆沒,若非底下親兵護送拼死突圍,恐怕末將昨夜已經做那無頭之鬼了。”
李甫頓時大驚:“你是說你們身中埋伏?”
“正是。”
“不可能。”
“千真萬確,我有底下士兵為證,不少人都看到了全副盔甲的賊兵精銳。”
“胡說,向北靠近東萊郡方向,還有裴安仁等在青嶺,賊兵不可能越過裴安仁等襲擊你等,鼠輩無能,莫非欺我少智……”
李甫突然停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高乾抬頭瞥了一眼,同樣閉口不語,低頭時嘴角忍不住勾起。
“你是說裴安仁等人……”李甫眼神陰鷲,逼視著高乾。
高乾心中狂喜,但臉上一臉惶恐,當即跪下:“塢主,末將絕無此意,只是將事實……”
但是還沒等他說完,一個大腳巴子直接呼在了他的身上,瞬間將他踹翻在地。
“屢戰屢敗,損兵折糧,壞我大事,早該軍法從事,此時卻又推脫責任,誣陷我大將,該當何罪!?”
還沒有爬起來的高乾頓時就懵了,這情況不對啊。
“來人,給我拉下去,重責兩百軍棍!以儆效尤!”
“我……”高乾差點沒罵出聲來,“塢主,末將所述千真萬確,并非末將無能啊……”
稍后,議事大廳外的演武場,便傳來一聲聲的肉顫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以及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而李甫顯然沒有把外面的聲響放入耳中,一臉凝重,手捻胡須片刻,下令給一直在旁的親信代祿。
“少安,你去一趟,帶上酒肉,替我慰勞裴嶠灌京等人一番。”
“是。”代祿領命而去。
“哨探!”
“在!”底下上前兩人。
“你二人迅速秘密前去,探查那處村舍虛實。”
…………
村舍。
從賊匪俘虜口中得知烏山賊窩的情況,有點出乎鐘朔的意料。
地形險峻,更關鍵的是賊匪竟然多達上千之眾。
這時候,有撒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
“稟隊主,往北十五里一處叫青嶺的地方,發現有戰場蹤跡。”
“青嶺?那里如何起了兵鋒?你細細說來。”
“具體尚不得知,只知其中青州兵死傷不少。”斥候說道,“而且,青嶺附近此刻便布有青州兵斥候,我等沒有冒險靠近。”
鐘朔眉頭不禁一皺。
青嶺距離曲成縣最近,斥候口中的青州兵極有可能是曲成縣張邵麾下,眼下與之交鋒的只能是山中的賊匪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他最擔心的是對方的斥候,青嶺距離此處不遠,隨時有可能發現此處村舍異常。
“再探,有情況立刻回報。”
“遵命!”斥候再次領命而去。
“叫丁琚。”
稍后丁琚來了。
“景略,稍后周伯做向導,你馬上帶人去探查烏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