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既然召集了文武大臣在奉天殿講這個事情,便說明對周家已是下定決心了。
既然弘治皇帝下定決心,那謝至便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
謝至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的把他所查到的證據當著這些文武大臣的面皆都講了出來。
謝至先前所講的那些什么欺男霸女,奪人良田之事,雖說也惡行昭彰,卻也也算能夠預料范圍之內。
當謝至說出周壽授命其孫給弘治皇帝下毒,誤殺了朱秀榮直接,滿朝文武無不嘩然。
刺弘治皇帝,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周家現有的這一切不都是拜弘治皇帝所恩賜嗎?有誰會傻到自毀根基的程度嗎?
就連謝遷的鐵桿盟友,一向把謝至當成自家子侄的劉健都表示了懷疑,問道:“謝至,你這證據可查找屬實了?若沒有確鑿證據,便是誣陷了。”
提出質疑的若是別人,謝至肯定會以為這是在替周家說話。
因是劉健,謝至也知曉這雖說是質疑,卻也是為他著想,淡淡一笑道:“某既敢呈于陛下,便是有了確鑿證據的,陛下,既然各位大臣不信,不妨宣證據上殿。”
與證據一道上殿的還有周家一干人等。
經手下毒之事雖說主要是周壽和周平,但周家其他子弟卻也是多多少少做過些有違律法之事。
既是審訊,那便老賬新賬一塊算了。
謝至先拿出的乃是周壽這些年與朝中大臣的一些權錢往來。
“焦侍郎,這個賬目記載的是你吧?弘治四年開始,嘖嘖...這將有上萬兩之多了吧?某迫切想要知曉焦侍郎有何門路竟能在短短幾年賺到這么多銀子?”
焦芳對南方士子一向看不上眼,就連朝中南方出身的一些大臣也是多有不和。
謝至還以為焦芳幾次彈劾與他只是因為南北之爭呢。
瞧了這些賬目,焦芳有些微楞,還未反應,便聽得弘治皇帝一聲命令,道:“拿了焦芳!”
刷刷幾個大漢將軍從殿外而入,直接架起了焦芳。
焦芳倒是安靜,也未有辯駁,直接被拉出了殿外。
接下來,謝至以雷厲風行的速度,以周家搜尋出來的賬目一一在朝堂中點了幾個名字。
被點這些人無論是一言不發,還是大呼冤枉,反正只要名單有提及的,都被弘治皇帝一聲令下一一拿下。
好巧不巧的是,被拿下這些人皆是在奉天殿之前彈劾謝家父子的。
零零碎碎的,竟將有二十人之多。
在這二十人被拿下之后,弘治皇帝便道:“接著說吧。”
弘治皇帝既然連與寧王勾結之事都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開口了,那便已是做好了對寧王出手的準備了。
既是如此的話,那謝至也就沒什么好顧慮的了。
謝至在殿中朗聲開口道:“慶云侯與寧王勾結意預刺殺陛下,往來書信某已查抄到。”
周壽行刺之事情滿朝文武已有了預料,當說出是與寧王合謀自也沒有多少驚奇。
在謝至拿出合謀證據后,弘治皇帝問道:“寧王與周壽合謀,其野心昭然若揭,眾位卿家以為如何處置?”
現在證據已經確鑿,對寧王如何處理也簡單了很多。
內閣大學士李東陽率先道:“陛下,既然證據確鑿便當傳召寧王入京了,只是寧王既有狼子野心,普通傳召恐沒多好成效,寧王雖無護衛,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兵力的,不容小覷,還當準備兵力隨時做好應對才是。”
李東陽這個建議無疑是最為穩妥的,先傳召進京,若寧王興兵,那朝廷在派兵圍剿之。
這樣做的原因是防止寧王興兵與朝廷對抗。
現在的寧王可不負當初祖輩朱權時的榮光,掌握邊鎮大寧和和朵顏三衛的兵力,號稱格車九萬的時候了。
現在的寧王朱宸濠本屬于藩王的三衛已被廢,手下能用之兵不足千人而已。
就這千人根本不可能又如何能對付了朝廷的大軍。
李東陽建議之后,弘治皇帝也沒再多說,直接便道:“李卿之言甚是,云中伯聽旨,著你為欽差,帶云中衛所一百人,即刻前往南昌,查抄寧王府,押解寧王及其家眷進京。”
從京師到南昌路途遙遠,即便他帶隊一路不做停歇,趕到之際也得是十幾日之后了。
這十幾日的時間可是能夠發生較多變故的。
謝至領旨之后,弘治皇帝緊接著又道:“朕會遣英國公張懋協助。”
張懋乃是張玉之后,當年的張玉跟隨朱棣起兵,算作是靖難元老,犧牲在東昌之戰中。
其子張輔在平定安南之中立下赫赫戰功,犧牲在土木堡途中。
張家滿門忠烈,張懋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頗為弘治皇帝所信任。
弘治皇帝再給謝至下了旨意后,隨后又道:“周家一干人以及一眾犯官家先行收押,待寧王押解進京后一并懲處,另長寧伯周彧不得外出,著錦衣衛看管。”
這等于是把周彧也一并軟禁了。
該下的旨意下達之后,弘治皇帝起身,道:“退朝吧。”
從奉天殿出來后,謝至和朱厚照便在暖閣找到了弘治皇帝。
這個時候弘治皇帝若是身體抱恙,那事情可就大了。
進了暖閣后,弘治皇帝才剛剛落座,朱厚照率先道:“父皇身子還未康復,當回去歇息才是。”
弘治皇帝抬抬手,回道:“朕不礙事。”
朱厚照還想開口,弘治皇帝卻是道:“謝至,寧王既已與朝中大臣勾結,其野心已是膨脹,你此去南昌,寧王必不會束手就請,你要早做準備,朕授你調動周邊衛所之兵符,一旦有你無法應對的局勢,可調兵馳援,寧王之禍定要以最短時間解決。”
謝至倒是真的想不到,弘治皇帝竟會把調動天下兵馬的兵符也一并授予他。
這東西重要性不用言說便很是清楚了。
不容謝至拒絕,兵符已被弘治皇帝拿了出來。
弘治皇帝既然信任,謝至接著便是。
拿了兵符之后,弘治皇帝抬頭道:“及早出發吧。”
這個時候,其他任何勸說之言,已是無用。
謝至拱手回道:“遵旨。”
從宮中出來后,謝至便遣何三友回云中衛點兵。
謝至則是趁著這會功夫回家走了一趟。
此去南昌還不知曉得走上多久呢,好歹也得是回家與他老娘報上一聲的。
謝夫人自是清楚謝至這幾日在京師再查公主被害一事。
在謝至還未回來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謝夫人便聽聞了一些這個事情的小道消息。
像周家這樣的外戚地位一向頗為超然,這些年來也并不是沒有朝臣彈劾過。
但無論多少彈劾,最后倒霉的往往都是彈劾之人,而周家的地位一直都是不可撼動的。
謝至現在查出了周家,若弘治皇帝誠心袒護周家的話,那最后倒霉的就會是謝家。
謝夫人雖說能把謝家家中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但畢竟是婦道人家,心自是比較小。
謝夫人雖沒明確詢問周家的事情,但擔憂之情卻已是顯露無疑了。
謝至笑了笑,主動寬慰道:“娘,你莫要擔心,外戚一向便是朝廷的毒瘤,陛下也是有脾氣的,此番挑釁,陛下絕不會再放任了,此番事情之后,兒子也算是朝廷功臣了,娘,兒子定會為娘爭氣,為謝家光宗耀祖。”
謝至這番話讓謝夫人很是受用。
謝夫人臉上的擔憂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變成了欣慰,道:“吾兒志向甚是遠大,為娘之人不求兒聞達于諸侯,只怕兒能一生平安順遂,你做何事之前當仔細斟酌,別忘了家中還有為娘為你操心。”
這話說的,謝至他怎有些淚眼婆娑了。
嗯...肯定是因為風太大的緣故。
謝至笑了笑,道:“放心吧,娘,你還不了解兒子,兒子豈是不會保護自己之人,若與危險,兒子定撒丫子就跑。”
謝至開玩笑的狡黠讓謝夫人臉上笑容更甚,道:“你這孩子,快去辦你差事吧,你找些娶婦回來,娘也不必這般為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