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勞動節余額不足,請珍惜最后這一個如火的夜晚吧。)
余牧笛翻身騎上了車,在車主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滑出了老遠。這是一輛女士自行車,折線的龍骨,低矮的坐墊,前面還有一個儲物框。
大學時代的自行車,在一屆又一屆的完成著交接。余牧笛曾經也有一輛購置的二手自行車,但僅過了一個星期,便被撬了鎖,再一次發現那輛車的時候,車已經被涂上了新漆。他來不及感嘆,只是抱著做賊一樣心態,加速在校園里穿行。邊騎邊念叨:“車子借用一下,一定會還給你的。”
余牧笛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成為了一個小偷,幸而車主人是一個小胖子,看起來跑得并不快。如果換作是一個體育生,只怕自己還沒騎出幾步,就會被追上。
車子一身的零件都在發著咿呀的哀鳴,載著余牧笛穿過了校園的側門。夜深了,西城的空氣有著獨有的濕冷,校園周邊除了好吃街,已經看不到多少行人往來。余牧笛用腳下的不停重復著的踩蹬動作,來抵御著四周寒意。
來到南江路上,江風帶著一絲陰冷,打在余牧笛臉上,他感覺雙腿已經酸得快不是自己的了,汗水從臉頰上滑下,從溫熱變得冰冷。
隨著課業變少,余牧笛宅在寢室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鍛煉了。這一天下來,被實驗,被監視,被雷劈,在跌跌撞撞中逃出生天,他早已經覺得疲憊不堪,心中也生出了些許厭煩的感覺。
他尋了個停放摩托車的位置,將小胖的車子靠在一邊,把儲物筐里的鎖拿出來,仔細地將車鎖了,把鑰匙放在病號服胸口的口袋里。這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都還是靠“借”來的。
和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不同,即便是夜深,南江路這里依然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數十家大大小小的酒吧坐落其間。
南江路的江邊,一條濱江路分列兩端。靠里一側,樓宇高低錯落,招牌鱗次櫛比。臨江的一側,是一條長長的堤壩,堤壩地面上立了綠植小道,儼然是是一座長條形的濱江公園,而許多的酒吧,卻是開在公園的正下方,更加貼近河岸。
余牧笛對這些酒吧的布局并不熟悉,只是在校園論壇里看到過,學生們都喜歡在臨江的那些小酒吧里玩,所以下意識地以為臨街酒吧很容易找。
但余牧笛在鎖車后,看到眾多的霓虹招牌時,仍舊傻了眼。
他從公園中間下行的樓梯走到了更挨近江面的平層。這里的酒吧和街面上的那些酒吧不太一樣,街面上大都是一些大的店面,大大的牌頭,夸張的logo,光怪陸離的色調。相比著濱江路旁的酒吧而言,臨江的這一面酒吧,招牌更小,格調更淡,沒有太多吵鬧的電音和花哨的門頭,民謠和吉他占據了主流。
余牧笛稍加思索,下意識地往前走了走,他心底對那些搖頭晃腦的地方親近不起來,反而覺得聽聽歌或許更適合自己,或者,適合周宇和馬曉荷。
一排昏暗的燈光,酒吧門前的小道上,有著幾對男女,或坐或立,旁若無人地擁抱接吻。余牧笛心里一陣雞皮疙瘩,雖然自己也是名義上談了一場戀愛,卻還只停留在牽牽小手的程度,面對著這些男男女女,滿是腹誹。
他甚至覺得此時的自己,就是一個異類,穿著病號服,在這出了名的約會地,給自己找著不痛快。
這邊的酒吧名字沒有太多新意,無外乎是循著那些小資文藝的調性,什么靈魂公園、盛夏光年之類的。一排四字的店名中,有一個吸引了余牧笛的注意。
這間酒吧的規模不大,從外觀上看,也僅僅只有一個三米見寬的鋪面門頭,熒光牌子上是兩個不大的行楷,標著“凈土”二字,而凈土左下方,另寫了兩個字,“極樂”。合在一起就是一方凈土,早登極樂?
余牧笛啞然一笑,縱然酒吧街是喝酒買醉的地方,但這名字,怎么看怎么不規矩。燈紅酒綠,和凈土能扯上啥關系,極樂世界,聽起來都不見多么吉利。
冥冥中,余牧笛覺得周宇和馬曉荷聚會的地兒就在這里。說不出來為什么,可能是這間酒吧給人的感覺有些特立獨行,恰好符合周宇在余牧笛心中的那個鬼樣子。
這下余牧笛有些犯了難,自己身無分文,看著這酒吧的門也不知道是先該跨左腳還是先該跨右腳。
或許是常年在酒吧街,奇奇怪怪的人看的多了,周圍攬客的小蜜蜂自覺地繞著余牧笛走,繼續向往來的行人招攬著生意。竟然都沒有多余的人往他身邊靠,誰知道這個時候穿著病號服亂竄的,到底是何方來的神經病。
余牧笛呆立在凈土吧的門前,聽到門口那個年歲不大的小年輕,正在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跟往來行人吆喝著:“駐唱歌手生日趴,酒水五折,果盤免費啊。”
余牧笛走近了兩步,在四周嘈雜的歌聲和吆喝聲中,依然清晰地分辨出串場女主持的聲音:“接下來是趙山今晚最后一首歌,校園民謠,西城。”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還夾雜著一兩聲女孩的尖叫,“大頭,我愛你!”
余牧笛腳下像生根了一樣,呆立在門口,只聽得吉他聲響起,一個低啞的男生,緩緩地唱著,“空空的街道,空空的房間,心中空蕩蕩的思念。”
看到余牧笛呆在門口不走,攬客的小年輕喪失了耐心,走過來扯了扯余牧笛的袖子,“大哥,要聽歌進去聽唄?臺上那哥們生日,酒水半價!”
見余牧笛沒有反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年輕頓時有些不喜,卻又不好趕人,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道:“哥,你喜歡這主唱啊?西城大學校園歌手,進去點一杯慢慢聽咯?”
余牧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門口這么杵著,好像是有些影響店家生意了,不好意思地退到一邊,小聲答道:“不了,我就在這兒呆會吧。”
小年輕一聲輕諷:“喲,沒看出您還是個粉絲?怎么,偶像生日,您在這兒是等著送花呢還是等著要簽名啊?”
這話本就有點刺,配上那一臉青春痘,和揶揄的神色,惹得余牧笛也極為不爽。他看著面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極為不客氣地嗆了一句:“哪兒來的小屁孩,就這么開門做生意,你爸媽怕是沒把你教好吧?”
十五六歲正是叛逆的年紀,這些場子里的小年輕,多是輟學在外打工謀生的小孩,本就自以為是,又仗著酒吧給撐腰,更是個火藥桶,簡單地一點就快要炸了。他抓狂得問道:“你他媽的大傻個,要找茬也不看看這是在什么地方?”
余牧笛也是心中積攢了不少的火氣,正好沒處發泄。回罵道:“你這崽子嘴這么臭,是吃屎了?”
兩人的吵吵聲漸漸吸引了店里的注意力,無論什么時候,這些街邊纏斗的吸引力總是很強,周圍的人也隱隱圍了過來。
余牧笛不是沒想過在這些地方挑事是什么后果,酒吧要是沒點守場子的人,又怎么經營得下去。只是他沒想到,只不過對罵了幾句,對方已經有兩個彪形大漢,從人群中分離開,慢慢站在了那個小年輕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