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相信!
他居然活了下來。
張明玨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即使他心中或多或少覺得寧易能夠創造一定的奇跡,帶著身后這群人前來也是懷著對寧易的信任,但當他真正看到寧易滿身鮮血地身處殺手環伺之間時,心中仍然止不住涌現出層層的震撼。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老師居然真的活了下來。”
秋壁照也又驚又喜,他身受創傷,精神緊張,現在看到寧易還活著的樣子,整個人像是卸下了重擔,極為激動地大喊大叫起來,“老師,我就知道你能活下來的!我一直知道的!”
他聲嘶力竭,音色尖銳高亢,就好像是破爛的風箱所發出的,可如果仔細聽來,就會發現其中居然有一些悅耳清亮的感覺。
張明玨被旁邊表弟的呼喊聲嚇了一跳,轉過頭有些微妙地看著秋壁照。
秋壁照的雙眼緊緊盯著遠方的寧易,他臉色發紅,好像染上了兩片霞云。其實經過之前的波折,他已然是灰頭土臉,又失血不少,本該面色蒼白難看,可在這一刻卻有種來自于皮膚深處的紅色溢了出來,那是一種好像要爆炸、流溢、濺射出來的純粹的心情,任何人都能瞧出他的興奮和開心。
老實說,張明玨之前從未在秋壁照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他向來是乖巧的,沉默的,孤僻的,當別的孩子們在玩耍的時候他只會走到角落里看著螞蟻或者天空,那種骨子里的孤獨就好像是喪失了靈魂生機。
他對什么事情都不感興趣,不喜歡玩耍,不喜歡爭論,有時候好像連話都不想多說,別人吩咐他做任何事情他都應承都答應,那不是因為他愿意做這些事情,而是他不做這些事情也沒事情可做。一個私生子,而且是皇帝的私生子,本就該有這樣的自覺。他沒辦法習武,也沒辦法從文,他走不上任何領域的臺前,因為那不是他這樣子身份的人該做的事情。
他這一輩子,本該是吃了喝、喝了睡,看看話本、賞賞戲曲,到了時間便找個良人,如此便是一生。
他的生命全無意義,他的未來一片空白。
——這樣的人,現在卻在尖叫嘶吼。
他所學的種種禮儀,他所代表的種種身份,現在仿佛全然喂了豬狗。可這樣的他,是否更接近那皮囊下的靈魂真貌呢?
“……原來你我都在變化。”張明玨揉了揉太陽穴,嘆一口氣,“只是你快一些,我慢一些。時至今日,我才追上寧兄的瘋狂啊。”
“啊?”秋壁照聽了這話,愣了一愣,有些疑惑,“表兄,你在說什么啊?”
“若此番能活下來,我也要拜寧兄為師。”
張明玨抬頭看向遠方的身影,“我想要,成為他這樣的人。”
如果能活下來的話。
……
“這些便是賊子!?”兩人身后的鄉勇領頭人名喚王賁,是個中年環眼大漢,滿臉的胡渣,腰間一把大刀,看上去極有漠北漢子的味道。
在這帝國的邊境、無法之地做買賣的漢子,都是膽大包天的角色。盡管面前這支隊伍看起來十分不對勁,和平日里所見的那些馬賊劫匪有著全然不同的氣質,他們的馬匹、兵刃、護具也都精良得有些離譜,可王賁還是沒有多想。
一個人做著賣命的行當,到了該賣命的時候,怎會去思考這命是送還是賣呢?
“兄弟們,救出咱們的雇主。”
他直接一招手,十幾個打扮粗獷的騎士就沖了出去,沖鋒的時候人人還呼啦呼啦地叫喊著,硬要說他們才更像是馬賊劫匪。不過也不奇怪,不是天性好斗嗜血的人,實在沒必要做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
“去救寧兄。”趁所有人沖鋒過去,張明玨卻拍了拍秋壁照的身子,他的聲音很小,“王壯士等人不是對手,只能支撐一小會兒時間……趁著他們吸引注意,你要帶著寧兄逃走。”
剛聽到前半句救寧易的話,秋壁照滿臉笑容地點點頭,“嗯……嗯?”
可等到后半句話出來,笑容卻立即僵硬起來。
他木訥地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表兄,純澈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就好像完全沒理解到其話語中的意思。
張明玨只好繼續道,“他們不會是對方的敵手的,我們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他們,其實就連寧兄也是一樣的角色,在關鍵的時候都不過是棄子罷了。剛才你我同樣逃走,可你逃走是為了搬救兵救他,我卻沒想過他能活著,只是這條道路是前往燧石堡的必經之路,所以我才跟你前來,寧兄有沒有活下來,我仍然要叫他們沖上去。”
想到這里,他也苦笑,“當然,寧兄能活下來自然最好,但這世間總不會人人都是寧兄的。王賁不是,我也不是。”
“你什么意……”
秋壁照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說話之間,他忽然聽聞了兩三聲的慘叫,嚇得縮了縮腦袋。
原來是王賁屬下的先頭部隊已經和武慶之手下的騎士撞上了,兩支隊伍就在黃昏夕陽下就好像是兩股奔涌的洪流,可一者是金屬的洪流,另一方卻僅僅只是草木。只一碰撞,交手數合,王賁的屬下就立刻有三兩人墜馬慘叫,武慶之的部隊在之前面對寧易的時候就好像是一群被屠戮的豬狗,可到了現在卻展開了一場揮灑血肉的狂歡盛宴。
“果然是精銳中的精銳啊,也就是寧兄能和他們周旋了。”張明玨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由面露苦笑,“壁照,出發吧,我來為你開路。”
說完這話,沒等秋壁照回應,張明玨便持劍策馬,跟上了王賁的隊伍。他這一去,秋壁照攔他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沖鋒上去,匯入洪流的廝殺之中。
——其實,就連我也和王賁、寧兄是一樣的角色,我們都是可以犧牲的角色,只有你的性命最是重要。
——壁照,你不會忘了這點吧?
秋壁照呆愣一下,忽然一咬牙,策馬朝著更遠處前進,那是寧易所在的位置。
他鼻頭一酸,心中苦楚,知曉自己或許再也不可能見到張明玨了,自己只能夠帶著寧易逃走。而這次帶著寧易逃走也并非是因為寧易和自己有什么感情,僅僅只是因為寧易還有用而已。
如果有比寧易還有用的人,自己也會選擇那個人,而舍棄寧易的——這讓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陌生,冷血,殘酷,可怕。
這并不是秋壁照想要這么做,而是他應該這么做。而這種“應該”,最是無法駁斥。
他的身份、他的責任,讓他別無選擇。
……
——真的別無選擇嗎?
一百個呼吸之后,秋壁照呆呆地下了馬,看著躺在地上無比虛弱同樣發愣的張明玨。
以及滿地騎士的尸體。
本以為是絕境的場面,可寧易卻忽然搶走一柄劍,然后——將武慶之所有的屬下都殺光了。
那是一種令在場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劍法,沒人在見過那樣的劍法后不感到窒息的。
好像是一道強烈的光,無窮的力量被集中成一束,然后化作了死亡的實質化存在。
再然后,一切便如此結束了。
就這么簡單,就這么普通,就這么平常。和想象中的生離死別不同,和想象中的生死抉擇也不同。
原來只要拳頭夠大,是不用做出任何選擇的。
“你們剛才的戲碼有點太肉麻了,我一直沒有動作,就是想聽聽內容。”一旁的寧易收起了劍,“老實說,聽得一身雞皮疙瘩……不過,那話應該算是真的吧?”
他笑著對張明玨說,“老張,你活下來了,便拜師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明天開始,你和小秋都要練武了。”
——如此,便能在別無選擇之中,找到選擇!
……
事畢,寧易看了看掌中一張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全新的卡片。
卡片中央站著一名冷峻的男子,站在寒風之中,遠眺北方。男子身穿黑衣,手中一口青光盈盈的長劍。從外表上看,他算不得英俊,一雙細小狹長的眼睛,閃爍著野獸般的碧光。可任何人看到了他,第一眼都絕對不會看他這個“人”,而是會看他手中的劍——只因他的劍的存在感比他整個人都要強烈、都要危險、都要震撼人心。
他整個人,仿佛都是因這柄劍而存在的。而這樣的劍,又怎能不是天底下最會殺人、最能殺人的利器呢?
【獲得人物模板:中原一點紅·二星優卡。】
【扮演人物可獲得技能:劍中邪路。】
【要求:使劍】
【劍中邪路:可使用腕劍劍法、殺手二十四則。】
【剩余使用時間:三十六個時辰。】
【狀態:未開啟扮演。】
【續費使用時間:一枚二星黃銅勛章可續費三十六個時辰。】
【人物模板升級:一枚三星黃銅勛章,可提升為薛笑人·三星平卡。】
他的劍法自成一格,本可和薛衣人薛大俠爭一日之短長,只可惜他的為人偏激,行事也太毒辣,是以劍法不覺也走入了邪路。自古以來,邪不勝正,所以無論他天資多麼高,用功多麼勤,也必然無法登峰造極——《楚留香傳奇》,前代天下第一劍客,李觀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