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姐的逝去,人們的惋惜和哀嘆的陰影籠罩著小小村子的上空,壓抑著人們的心情。
隔壁村子放豬的李老頭,給村子里的董家帶來了喜訊。像一陣清風,吹散了人們心中的霧霾!
五組第一排房子的右邊頂頭的董家,是從大別山區的某個窮鄉僻壤遷移到農場來的。董家父母和兄弟三人,一共五口人。全家人老實本分,鄰里關系十分和諧,在村中有著極好的口碑。
董家老大董喜才,為人老實巴交,待人誠懇。平時幫助四鄰八舍非常熱心,大家都把他當做知心的朋友。
董喜才雖然長得五大三粗,身體壯碩。但其貌不揚,膚黑,面容不展。已經三十五歲,還沒有一個女子相中他。因此,他的婚事,一直是董家人的煩心事。也是五組全村人的煩心事。
這天,鄰村的李老頭趕著一群豬,到村子的土堤上的樹林里。他找到董家:
“我來給你家老大提親。離這里二十多公里的蓮湖公社,有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的。她年紀就二十五六歲,剛死了男人,有個五歲的女兒,所以急著改嫁。
“她不嫌棄男的長相,只要四肢健全就可以。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帶著五歲的女兒一起上門。她托我來提親,你們看可不可以?”
“好是好,要喜才答應才行。”董父望著身邊猴急的大兒子。
“你要是說的是真的就還可以。我這個條件,就怕別人嫌棄。”
“我保證是真的,這個女的我親眼見過。年齡和長相一點沒問題。身體也好。”
“我們家同意。但她是二婚,還帶個孩子。我們家條件也是不好,所以辦事情要簡單一點。”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看來這個喜酒我是喝成了!”李老頭高興得什么似的,拿著的放豬鞭都抖了起來。
董喜才要娶媳婦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一下子把人們的哀怨的霧霾吹得煙消云散。
董家簡單準備了一下婚房。約二十平米的婚房內,擺放一張老式雙人木床,一個矮柜和兩把椅子。唯一讓人覺得有點婚房意味的是,房內墻上貼著的幾張紅色亮眼的大囍字,以及門兩邊的一副喜氣洋洋的大紅對聯。
迎娶當天,擺了三桌酒席。每戶請了一人參加婚宴。
從白天新媳婦進門,到晚上拜完天地,一共放了三次鞭炮。
拜完天地,開始鬧洞房。大家都知道董喜才是老實人,不善言辭。新娘子果然姿色非凡,但畢竟是二婚。鬧洞房只是意思了下,大家就各自散去。
轉眼深秋,但仍然暑氣逼人。傍晚,各家各戶把竹床搬到門口乘涼。偶爾,能看到幾戶人家的室內,透出的煤油燃燒出的昏黃的燈光;室外的天空上,一盞明月把大地照得一片灰白,人們生活在涼爽的沒有色彩但十分愜意的黑白世界中。
這時,棉花已經采摘完畢。人們用鐵鉤子把棉稈連根拔起,曬干,打捆。
夏滕和母親在門口竹床上乘涼。突然看見,董喜才在不遠處的苦楝樹下不聲不響地閑轉悠。
“喜才,吃飯了沒有?過來坐坐。”夏母招呼他。
董喜才老老實實走了過來,但沒有坐下。
“她在家洗澡。我出來轉轉。老六呢?”
“他在稻場碼棉稈。今天挑回來很多,可能要碼很晚。”
“我去幫他碼吧。反正我沒事。”
董喜才邊說邊朝東頭的稻場走去。
夏滕躺在竹床上,仰望夜空,看了會月亮。中秋過后的月亮,像中秋節的月餅,被時間慢慢吞噬,一天天虧缺了下去。他又觀察起了銀河,沿著河邊漫步到了北邊的盡頭。數來數去,只見著五顆明亮的北斗七星。
突然,二哥和董喜才從稻場方向走了過來。他們徑直往河邊走去。
沒過多久,他倆在河邊洗完走了回來。
“趕緊喝點涼茶吧。”夏母起身倒了一大杯子涼茶,遞給了董喜才。
董喜才濕著身子,沒有坐下。他接過茶杯,“咕嘟咕嘟”一氣把茶喝完。
“太晚了,我不坐了。”他嘀咕著,離開了。
夏滕看著他慢悠悠地走著,黑白的身影,幽靈般消失在視線中。
下半夜,天氣轉涼。大家各自搬著竹床,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大清早,夏滕在睡夢中被屋后面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吵醒。他翻身起床,望見窗外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他警覺有異,跑出家門,向人群聚集的倉庫門口趕去。
來到倉庫門口,擠進人群一看,夏滕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董喜才臉朝下,雙腿直直叉開,趴在棉花堆上。
“他喝的是一六〇五。我這里面少了一瓶。”技術員夏臣滿臉悲戚地說。他手上拿了個空的棕色玻璃瓶。
“怎么這么大的酒味?他是兌酒喝的?”組長老蔡狐疑地問。
這時,董喜才的新婚妻子抱著女兒跑了過來。雙腿撲通一聲跪倒在倉庫門口的人群前,呼天搶地大哭起來。
所有人都遠遠地看著,唯恐避之不及,絲毫沒有同情勸慰的意思。
“過得好好的,他怎么會自殺呢?”
“聽說他那個東西不行。他媳婦不讓他上床。”
“他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回家睡覺了。”
......
大家議論紛紛。夏滕也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突然,董家老二董喜兵手上拿著一個棕色玻璃瓶,匆匆跑了過來。
“臣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看看這個瓶子里面是不是農藥?”
夏臣接過瓶子,打開蓋子,聞了聞。
“這好像是一六〇五。那他喝的是什么?!”
“他可能是喝的酒吧?我早就聞到了好大的酒味!”
老蔡壯著膽子,走到四仰八叉的董喜才身邊。他一把將他翻過身來。
“呀,他是喝了一瓶白酒!”老蔡用右手指在董喜才鼻子前試了試氣息,高興地喊了起來:“好像有氣。趕緊叫醫生來打吊針!”
大家把董喜才抬到了醫院。
原來,董喜才結婚后,他的命根子不爭氣。新婚妻子抱怨后,他就沒有回家睡覺。每天偷偷睡在倉庫里。
時間一久,他覺得這樣活得很窩囊。產生了自殺的念頭。他在倉庫的藥箱里拿了一瓶一六〇五劇毒農藥,撕去了標簽,然后放回了家中。
當時,很多人將這種棕色玻璃瓶洗干凈后,留在家里裝酒或者裝油。
無意中,董喜兵把一瓶散裝白酒和哥哥偷偷放在神龕下面的農藥,放在了一起。這酒是中秋節剩下的。要等到過年再喝。
黑夜中,董喜才把裝酒的瓶拿到了倉庫。然后,在唉聲嘆氣,悲觀絕望中一氣把一瓶白酒喝下。他以為自己喝的,是像酒一樣的一六〇五劇毒農藥!他喝完,爛醉如泥躺倒在棉花堆上。他以為他死了。大家也以為他死了。
不久,董喜才從醫院回來。醫生也給他治好了命根子。
他妻子通過這次的驚嚇,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一家三口從此和和睦睦,成為了一個幸福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