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滕返回學校,將這謎一樣的消息告訴了同寢室的同學。
大家興奮地討論了起來。
“從江城坐船到廣武縣城,一晚上就可以到達。”
黃斌告訴夏滕,“我家離縣城還有三十多公里,我可以帶你去找你姑媽!”
“雷老師也是廣武縣的,他父親是老縣高官,可以找他去。”
雷老師是他們的昆蟲學實驗課老師。
“暑假我們一起去吧,到黃斌的老家玩玩。聽說他家旁邊有個很大的水庫,非常有名!”
齊向主動提出和夏滕一起去廣武縣。
“好啊,說話算數!你跟我一起去!”
夏滕巴不得有個伴一同前往。
“肯定算數,一言為定!”
齊向一向是說到做到的人,夏滕對他很放心。
轉眼到了暑假,夏滕,齊向和黃斌三人一起,從江城乘船前往一百五十多公里的廣武縣城。
船晚上七點出發,早上黎明時分到達廣武碼頭。
三人睡在第三層的臥鋪,所以下船時,精神抖擻。
廣武縣城不大,沒有公交車和出租車。
在黃斌的帶領下,三人沿著街道往縣城中心的方向走去。
在熱心路人的指點下,三人走進一個狹小的街道,順著巷子,來到一座平房跟前。
房門外的巷子邊,一個中年婦女正在煙熏火燎的生著煤炭爐子,右手拿著蒲扇在爐門口搖晃著,左手在眼前上下驅趕著彌漫在空中的煙霧。
“請問,你們這里有個叫康夏香的老婆婆嗎?!”
“康夏香?!——不知道!”
中年婦女抬起頭,迷惑地看著三個年輕人。
“這里是廣濟街38號嗎?”
夏滕看著手中的信上寫著的地址。
“是啊!我家就是38號!”
中年婦女更加迷惑地看著來人!
夏滕心中也十分迷惑,因為信中交代康夏香是孤寡老人,沒有其他家人。
“我們是江城市來的,找他失散多年的姑媽。這個信是縣統戰部寫去的,說是他姑媽住在廣濟街38號。”
黃斌耐心解釋道。
中年婦女恍然大悟,高興地沖著房子傍邊一個低矮的披屋喊了起來:
“康媽!——快起來!你娘家侄兒來了!”
三人詫異地發現,這個大平房屋的左側墻頭下有一個用土磚搭起來的小披屋。
披屋里傳來老婦人高興的吆喝聲:
“呵呵!——我夢見了我家侄兒要來看我!——
門有萬里客,問君何鄉人!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我早上醒來就念叨這些詩句!呵呵!——真的應念了!好!好!好!——”
一個眼睛瞇得近乎失明的駝背老婦人打開了披屋的小門。
“我的侄兒呢?!你們進屋里來呀!”
夏滕的心已經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他完全被眼前的情景從前胸傷到了后背!
“姑姑,我們在這里,已經進門了。”
黃斌替夏滕解了圍。
“你姑姑想他的兒子和娘家人,天天哭,哭了十多年,眼睛都哭瞎了!”
中年婦女是政府安排照顧三姑的。
“劉家嫂,你去幫我買條魚,我來燒魚給我侄兒吃!”
三姑顯然十分精明干練,口齒清晰,出口成章,不似普通鄉下老婦人。
“侄兒,我做飯的手藝是跟以前我家大廚學的。特別是燒魚,一般的大廚都做不到我這水平。你姑父最喜歡我做的魚!”
一條兩斤多的鰱魚,三姑不厭其煩地用繁雜的做工,文火煮了兩個多小時,一邊煮,一邊講著她一家不為人知的故事。
原來,三姑從小喜歡詩詞書畫,唐詩三百首是倒背如流。在方圓百里算得上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
后來經媒人介紹,嫁給了江城的康家。
夫君名叫康湘,是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生。后任國軍先鋒團團長,部隊駐扎在金陵。
她先后生了二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大兒子叫康中誠,從小就聰明好學,從著名的黃高高中畢業后,進到黃埔軍校學習。
黃埔軍校畢業后,被派到美國進修。從此,像泥牛入海,一直跟家里失去了聯系。
小兒子名叫康中林,在他父親過世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他父親的好友帶走,現定居在海外。他在海外各國,尋找他的哥哥,但幾十年過去了,仍然一無所獲。
解放前三年,康湘在徽省遇襲身亡。
在金陵由他的校長親自為他主持葬禮。
葬禮結束后,康夏香帶領一家老小,舉家乘船,從金陵準備回江城老家。
當船逆流而上,到達廣武縣附近的水域,突然遭到江匪的襲擊,把船劫持。
劫匪向船上扔了手榴彈,轟地一聲巨響,炸倒了船面上的人。
康夏香和女兒在船倉下面,沒有受傷。
慌亂中,康夏香帶著女兒死里逃生,跑上了岸,逃難一樣,逃到了廣武縣城。
一整船值錢的家當沒了。
她只剩下隨身攜帶的十幾根金條。
她覺得無臉回去見父老鄉親,于是決定母女倆留在廣武縣城。
她用僅有的錢投資在了紡織廠,以便能保證母女倆的生活。
解放后,她女兒就嫁在廣武縣附近的一家呂姓人家。但產一子后,不幸病逝。
她成為了孤寡老人,由于成分問題,直到七七年,才得到照顧,安置在現在的這個披屋,由劉家嫂照顧著。
“我現在回老家去不了,只有等我過世了以后,你們要把我的骨灰拿回老家。我想中寨那個地方,那是個多好的地方啊!”
夏滕怕傷三姑的心,中寨早就淹沒在水中的實情,沒有告訴她。
三姑的魚終于做好了,香味濃郁地充滿了披屋。夏滕嘗了一口,確實新鮮滑嫩,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