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展禽摸著脖子、瞪著眼、張著嘴,似乎還想說什么?
可他已經斷氣,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原本,柳展禽是不相信有人的刀會比自己的劍還快,當摸到脖子上的小刀時,他相信了。
相信小李飛刀遠比他的劍還快。
但是,當他相信時已經晚了,他付出的是生命。
如果柳展禽早點認出站在風雪中的酒鬼是李尋歡,就算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在李逍遙背后偷襲。
李逍遙也沒想到,連做夢都想不到,想不到出手相救的人,會反過來偷襲自己,一心想要自己的小命。
啪的一聲響,柳展禽畢挺挺倒了下去,倒在雪地上、倒在血泊中。
活生生的一個人,瞬間就變成一具尸體。
“恩將仇報!”李逍遙破罵著轉過身,狠狠在尸體上踹幾腳,才蹲下拔出柳展禽脖子上的小刀,然后用他的衣衫把小刀上的血跡擦干凈。
李尋歡淡定自若道:“江湖險惡,這下明白了么?”
李逍遙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起身后,左手握長劍,右手拿小刀,傻傻的站在雪中默默無語。
腥風血雨的江湖,跟他心中所想的那個江湖不大一樣。
“人前笑呵呵,背后捅刀子,這種人多了去了。”一臉嚴肅的李尋歡,一本正經的給李逍遙上課。
李逍遙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站著,靜靜聽著。
“對著你笑的人,未必是朋友;對你冷漠的人,也未必是敵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得用心去看!”瞧李逍遙還是沒說話,李尋歡又接著說,“剛才那個青年就不錯,他的江湖經驗可比你老道多了。”
“老李認得他?”虛心接受批評的李逍遙,終于開口說話了。
“不認得,但是他的劍很快。”李尋歡說完轉過身,邁步向前走。
“比我還快?”一臉茫然的李逍遙,問著追上去。
李尋歡不再說話,漫步走在風雪中。
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老李,其實你不用給我面子的,我剛才領教過他的劍法,確實夠快。”李逍遙快速把劍插回劍鞘里,然后扛在肩上,昂首挺胸跟在李尋歡身后,還笑呵呵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不過你的小刀比他快。”
“必須的,不然怎么叫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呢?”
父子倆邊走邊說,漸漸消失在滿天雪花中。
活人一個個離開,死人卻躺在雪地里,還不知有沒有人前來收尸?
雪地上,綻放著朵朵紅花,血腥味更濃了。
…………
寒風呼嘯,雪花飄飄。
《四方客棧》像一座孤獨的冰山,屹立在風雪中不倒。
但是,客棧里一點也不孤獨,南來北往、東來西去的行人擠在大廳里談天說地。
四方客棧處于偏僻地帶,東南西北來來往往的人,無論俠客還是販夫走卒,都會在此留宿,加上氣候嚴寒,旅途艱辛,方圓百里再無客棧,行人們更沒得選擇了。
這時,一個光頭倉皇逃進客棧,光光無毛的腦袋很是有型。
客棧里的人見此,不是一臉茫然,就是開懷大笑。
畢竟,天寒地凍,光頭還是少見的,尤其是頭上沒有香疤的假和尚。
這個假和尚就是帶著金絲甲落荒而逃的白無常,他能活到現在,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
淘氣的李逍遙只是剃光他腦袋上的頭發跟眉毛,并沒有砍下他的腦袋。
“這不是白無常么?”
“什么時候歸依佛門了?”
“一向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能吃素么?”
“平時刮胡子也就罷了,現在連頭發跟眉毛也剃了,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真的想當和尚不成?”
“世事無常啊!”
氣喘吁吁的白無常,嘴里不斷呼出熱氣,那還有時間聽眾人廢話,趕緊往人群中擠。
這時,門簾被青年用竹片掀開,他冷若冰霜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雙冰冷的眼睛東張西望瞅瞅。
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一路追趕白無常的阿飛,他身上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一張張僵硬的臉如同死尸一般,一雙雙呆滯的眼睛盯著阿飛,誰也不再開口,全都閉嘴了。
客棧里鴉雀無聲,靜得連心跳聲都能聽見,氣氛很是壓抑。
白無常躲在客棧里,還刻意用披風遮住光光無毛的腦袋,那雙奸詐的眼睛時不時偷瞄著阿飛。
即便如此,阿飛還是發現了他,只是沒急著出手而已,顯然是個老江湖。
殺人如麻的阿飛米得感情,可智商還是有的。
阿飛知道,只要動手就會驚動客棧里的人,就算殺了白無常,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別說帶走金絲甲,怕是連小命都得賠上。
三思后,阿飛決定按兵不動,伺機找機會下手,悄無聲息把白無常干掉,這才是上策。
白無常吃過的鹽比阿飛吃過的米還多,早已洞察出他的心思,于是采取敵不動我不動的戰術。
阿飛舉目張望,發現客棧里的人還真不少,別說空桌子,就連空位置也所剩不多,當瞧見一張桌旁只坐著個身穿華麗衣衫的漂亮姑娘,便邁步走過去。
“姑娘,我能坐這兒么?”
阿飛剛走過去,沒等他開口,一個登徒浪子就搶在他面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率先開口了。
姑娘天生麗質,睫毛豎起,水汪汪的眼睛明亮而勾魂,晶瑩剔透的嘴唇很性感,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超凡脫俗的她,那是仙女下凡,美得無可挑剔,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她就是當今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兒!
美得像仙子,至于真實的姓,沒人知道,有人說她姓梅,也有人說她復姓上官,總之說法多了去了。
“想坐這里的人不少,都被我一一打發掉,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冷若冰霜的林仙兒瞥登徒浪子一眼,左手端起酒杯,右手突然往桌上輕輕一按。
只見竹筒里的筷子沖天而起,就像長了翅膀似的。
登徒浪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快速拔出劍。
劍光一閃而沒。
當劍回到劍鞘里時,登徒浪子伸手將空中被劍鋒平均削斷的筷子接住,然后慢慢放入竹筒里。
筷子回到竹筒里時,變短了,也變多了。
這手劍法,還真讓在座的大開眼界,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
“想跟仙兒小姐同桌共飲,除非你也像我那樣露一手。”登徒浪子瞪著阿飛,飛揚跋扈的很是囂張。
“我的劍不是用來削筷子的。”阿飛連瞧也不瞧登徒浪子一眼,言語中透著誠實跟天真。
劍本就不是用來削筷子的,這一點在座的都清楚,覺得他一點也沒說錯,忍不住一陣哄笑。
“哪我到要看看,你的劍是用來干嘛的?”
“劍是用來殺人的。”冷冰冰的阿飛說話時,劍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