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沒有發生,手術也未能挽回父親的生命,那兩雙為他遮擋了年少風雨的手,就這樣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里,相繼永遠離開了他,
回憶到了這里,這塊老舊的磁盤開始吱呀吱呀的悲鳴,像是不堪重負的風箱發出沉重的喘息,
他的眼角不自覺的抽動,失焦的眼睛在煙幕中籠上了一層陰翳,
悲傷的往事像是運行程序的錯誤代碼,磁盤被卡停在這里,無法繼續。
他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劣質香煙,
依舊在咳嗽,但卻沒有第一次那么劇烈了,
他的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洶涌的悲潮,沒有再與他作對,
咔,磁盤繼續緩緩的運作。
他想到了他的大學時光,孤寂荒涼,父母意外身亡的補償金,讓他得以繼續他的學業,
可在大城市里,他顯得格格不入,
他本以為努力學習便可以出人頭地,
如果他沒能給別人帶來曙光,那起碼,要給自己帶來希望。
可那希望的燭光卻在畢業后的幾年中慢慢消散,
被人賣過幾次,也幫人數過錢,這座城市在他眼中就是一張龐大的利益網,
每個人都是網中的一個節點,
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融入進去,要么被網上的掠食者吃掉,
而他,沒有背景無依無靠,四處碰壁庸碌無為的荒廢了幾年的時光后,
他才發現,
什么狗屁曙光,什么狗屁希望,他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一星隕落,黯淡不了整片星空,一花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
有他沒他,世界照樣轉。
于是他辭掉了工作,然后訂了次日離開的火車票,
也罷,在這個偌大世界里兜兜轉轉這么多年的草籽,終于,要回到他故鄉的草原,
帶著他的滿腹經綸和一身傷痕離開了這座城市,
不過萬幸,他的隆冬就要過去了,磁盤開始平穩的運作,洶涌的悲潮退去,
露出了被海浪和海風侵蝕了十余年的,怪異而嶙峋的懸崖。
他回到了故鄉,做了一個老師,
可為什么是老師呢?
因為他想讓更多家鄉的孩子們走出去,見識一下什么是大城市,
什么是山外的青山,什么是樓外的高樓,
盡管他懼怕那個地方,但卻依舊不能否認它的“魅力”。
哪怕那些孩子們像他一樣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回到家鄉,但誰又能確定這些山里走出去的孩子。
不會是未來的商業巨頭或科學院士,
他想起了中學時背的一篇文章,
“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真好,他總是這么說,
而有了孩子們的陪伴,他也開心了很多,
真是令人興奮的春天,真是令人訝異的生命力,雜草竟從這片受盡命運刻薄荒蕪之欺的心田里探出了頭,
但毫無疑問的是,有了生命就會有更多的東西,
你瞧,一朵白芍花從地里鉆了出來,他在這里遇到了一個像白芍花一樣的女孩,那是他未來的妻子……
他的手指一陣灼痛,磁盤閃了閃紅燈停止了運作,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將已經燒到手指的煙蒂丟進垃圾桶,
走廊上依舊靜悄悄,窗外風聲嗚咽宛如鬼嘯。
時間只過了幾分鐘,他搓了搓臉想讓蒼白的它泛起一些健康的色澤來,
他不知道他有沒有成功,玻璃中的面孔顯得那樣陌生,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走出了吸煙室。
他把那個軟弱的孩子留在了那里,
現在開始,他必須繼續堅強,因為他是一個丈夫,一位父親。
。。。。。。。。。。。。。
隔著玻璃窗他看著床上躺著的妻子,那個白芍花一樣的女孩,
女人睡的并不安詳,眼角抽動,仿佛在經歷著極大的痛苦,
“再等等”他撫著玻璃好像撫著女孩的頭發,
但妻子的頭上光禿禿的,各種導管插進她的身體里維系著她的生命,
敗血癥的并發癥已經將她的頭發折磨盡了,像是暮秋時即將凋落的白芍花。
護士推開門口的他,嘴里嘟噥著什么,他沒有在意,
護士手上拿著的東西能救他妻子的命。
十分鐘前,
“簽個字吧”醫生把玩著手上的鉛筆,微笑著說,
那清恬的微笑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或許是天使的羽翼,可在曙光看來,那不過是撒旦的鐮刀,
而支持著魔鬼的欲望,也構成那微笑的,
是金錢。
曙光局促的搓了搓手“錢能不能緩兩天,月底我發工資,就送過來”
醫生臉上的微笑緩緩凝固,之前輕恬的笑突兀的消失,卻又顯得那么自然,了無痕跡,
就像帶了一張含笑的面具,偽善的笑下藏著清冷的刀光,
“這個醫院沒有先例,我也做不了主,但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醫院還怎么繼續開下去?”
曙光看著醫生指尖轉動的鉛筆,猶豫了一下,挽起了袖子,
“我可以…再抽一次血”
醫生的臉上再次揚起了他那代表性的輕恬的笑,“今天才十四號,而你這個月已經“捐了”了,
(一個正常健康強壯的人每月最大不損害自身的失血量大概為,因人而異)
“不過,沒關系”,醫生在桌下抽出幾張協議,“簽了它,如果出了事與醫院無關,你是自愿的”
醫生敲了敲桌子,著重強調自愿倆個字,
“好,謝謝您啊,李主任”曙光撿起筆,一筆一劃的寫,可卻怎么也寫不好,
握了大半輩子的粉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現在卻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了,那筆仿佛重若千斤,
他寫的很慢,同時也很堅定……
滴,滴,滴,古怪的儀器閃爍著紅色的光,黑紅色的液體通過管子引進了女孩的身體,像是中世紀的女巫煉制的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秘藥,
妻子痛苦的神情也在新鮮血液的幫助下緩緩紓解,
她繼續沉沉的睡著,曙光對著玻璃哈了一口氣,然后慢慢的在玻璃上寫下晚安,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醫院的,
可當他回頭凝視那個鮮紅的十字時,他突然有些害怕這個地方,
他知道即使他是一束光,代表著希望,可他依舊照不亮這個地方,
奔波勞碌了大半生,他終于還是落入了這個龐大的利益網,
如果喜歡《深夜詭事談》,請把網址發給您的朋友。
收藏本頁請按 Ctrl + D,為方便下次閱讀也可把本書
添加到桌麵,添加桌麵請猛擊
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