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翼冰剛到弱冠之年,小佳年紀比他稍稍大些,名義上是他的丫鬟,實際上二人之間很奇妙,似姐弟又似兄妹。
他喜歡以小丫頭稱呼她。
小佳雖然武功了得,但兵器是軟劍,馬上作戰經驗也不足,他怕小佳吃虧。當然了,他馬上功夫也很一般,兵器也不適合,因此不愿意馬戰,情愿做步兵。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既然進不去,那就打一架,把動靜鬧大一點,看看蓋思登是什么意思。
他不信蓋思登能拿他怎樣!
大央與圖瑯,積怨很深。壯漢本名哈珀維,受蓋思登指派在大營前方等候呂翼冰,原本有翻譯在場,他故意支走,好造成沖突。
他的目的達到了。
小佳退下,呂翼冰與哈珀維交上手。
一個步軍,一個騎兵,大干一場。
他的板斧有一百零八斤,斧柄鋼制,長約三尺八,正適合馬戰,揮舞起來大開大合,威猛無比。
劈,砍,剁,搗,每一招出手都有千鈞之力。
與之相比,青鋒劍太過輕便,靈巧有余,威力不足。
“鐺鐺鐺!”
撞擊之聲不絕于耳,只對了三招,呂翼冰便感覺手腕發麻,青鋒劍快要把持不住。
壯漢仗著板斧實用,出招越來越狠,對呂翼冰形成壓制。
呂翼冰壓力大增,一方面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另一方面這是出關第一戰,要是被一個不知名的壯漢打敗,丟人丟大了。
大爺的,圖瑯人都是神經病,一個個拿著重兵器,怪不得之前的歷史,大央老打敗戰,幸而先帝仁皇陛下威武,一戰定乾坤,打得圖瑯賊人哭爹喊娘,一敗涂地。
作為秦王特使,他丟不起這個人,無論如何不能輸了。
這關系人格,還有國格。
等到第六招,他忍無可忍,決定使出壓箱底的功夫“風流七式”。
幸而之前有過對陣騎兵的經驗,他左手微動,右手劍招陡變,使出了“風流七式”的第一式“一日風流”。
就像風漸起,平靜的湖面突然落下一滴雨,跟著淅淅瀝瀝,小雨下開了。
劍光從一到二,從二到無數,叮叮當當撞上了斧影。
他的目的不是與板斧硬扛,而是阻止板斧的攻勢。
在劍光的包裹之下,哈珀維的手果然稍一遲滯。機會來了,呂翼冰欺身而上,使出第二式“風流一月”,左掌如風,掌影飄飄,擊打在斧柄上。
好家伙,太硬了,真疼。
這一招不是為了傷到哈珀維,而是阻止他揮動斧頭。
他忍著手腕的疼痛,右手劍光如虹,你讓我疼,我要你狗命,不,馬命。
敵方營門前殺人不是鬧著玩的,他可不敢犯禁。
但殺馬嗎,哼,小爺就殺給你看。
一劍寒光,沖進大黑馬的頸脖。
呂翼冰得手之后,見好就收。他快速將青鋒劍抽出來,抽身暴退,跟著一個后空翻,穩穩的落到自己的馬上。
速度太快了,大多數人還沒看清怎么回事,大黑馬一聲悲鳴,騰空而起。
鮮紅的液體狂飆。
壯漢猝不及防,一個重心不穩,從大黑馬身栽了下來。
幸虧他身手了得,在落地的瞬間,用板斧撐住了地面,堪堪穩住身子,才沒有人仰馬翻。
他沒有仰,馬卻翻了,大黑馬重重的摔翻在地,痛苦的抽搐著,濺他一身的血。
黑甲精騎紛紛叫好,小佳更是樂得直拍掌。
“怎么樣,還打不打?”明知對方聽不懂,呂翼冰撇了撇嘴,故意挑釁。是蓋世天這個小狐貍請他來圖瑯大營的,里面大軍數十萬又怎樣,他就不信蓋思登這個老狐貍敢出動大軍將他滅了。
八招!
前六招氣勢如虹,后二招落敗,哈珀維郁悶壞了,氣得哇哇大叫。但西域的規矩,輸就輸了,他雖然生氣,倒也不賴皮。
主將落敗,圖瑯士兵感覺臉上無光,一個個默不作聲,有人拿出破布,幫哈珀維擦拭身上的血。
一名年輕兵士從后方匆匆趕來,稍稍瞥了一眼地上鮮血狂飆的大黑馬便知怎么回事。
他是翻譯,上前對呂翼冰施了一禮,用標準的大央語道:“何特使,那位是哈珀維將軍,奉蓋元帥之命,護送各位前往大都。”
大都是圖瑯的都城。
呂翼冰一愣,尚未進大營,便跟哈珀維打了一架,沒想到對方竟然要護送他去大都。
蓋思登腦殼壞了嗎?
“原來是哈將軍,為何不讓我們進大營?”
年輕兵士將他的話翻譯過去,哈珀維嘰哩哇啦說了一堆。
等他說完,年輕士兵翻譯了過來。
“何特使有所不知,向公子背上箭頭已取出來,但因感染多日,已經腐爛。”
小松本名向天松,原本是呂翼冰的書童,與呂翼冰在貴族學院相依為命多年,二人有很深的感情。
呂翼冰聞言大吃一驚:“什么,他,他怎么樣了?”
“何特使莫慌,向公子并無大礙。”年輕士兵怕他擔心,進一步道:“向公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馬虎不得,軍營中條件有限,蓋元帥已下令送往大都。”
“原來是這樣。”呂翼冰吁了一口氣,抱拳道:“感謝這位大哥。”
“這是小人的職責,何特使無須客氣。”年輕士兵道:“蓋元帥聽說何特使與向公子兄弟情深,怕進出大營耽擱時間,特命哈將軍在大營前方等候,何特使,您還需要進入大營嗎?”
這番話說得極有水平,不僅道出了前因后果,還堵死了呂翼冰進入大營的念頭。
呂翼冰心中盤算著,不管他如何掛念小松,此去大都,路途遙遠,也不急于一時,況且天色漸晚,完全可以進入大營休息一夜再趕路。
蓋思登為何避而不見呢?
是因為知道我的來意而避嫌,還是另有隱情?
還有這個哈珀維,哪像是護送,分明在找茬,以后可得防著他點。
“看來是沒有必要了,勞煩哈將軍,請!”既然蓋思登不愿意見他,呂翼冰不好強求,從年輕士兵的口氣來說,對小松還是頗為尊敬,圖瑯人尊重科學這條可以斷定。
蓋思登既然放心讓小松一路顛簸趕往大都,說明他的情況并沒有那么嚴重。
呂翼冰心安了些。
年輕士兵轉達了呂翼冰的意思,哈珀維換了一匹馬,吩咐手下將大黑馬肢解了,每人分了一點肉。
看得呂翼冰直咂舌,圖瑯人在馬背上生活,果然名不虛傳。
將大黑馬處理完,哈珀維帶領人馬在前方引路,呂翼冰與小佳帶著黑甲精騎跟在后面。
行不幾十里,天色已近黃昏,暗影重重,一片亙古的荒涼。
雙方安營扎寨,當夜無事。一連走了五六天,那年輕士兵偶爾過來告知走到哪了,大多時間雙方都沒有交集。
呂翼冰偶爾進入身后第一輛馬車。
上一次大戰,他的同伴香悟空驚嚇過度,陷入昏迷狀態,至今沒有醒來的跡象。
沙漠上有的是旋風,一股一股的,卷起黃沙萬里揚,像龍卷風一樣,打著轉在沙漠上飛跑。
第七日午后,大隊人馬正在歇腳時,年輕的翻譯急慌慌地跑過來,向呂翼冰稟報道:“何特使,據探馬回報,有大隊馬賊正圍攏過來。”
呂翼冰正在吃東西,聞訊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年輕士兵退下后,呂翼冰與小佳匆匆上馬,并下令黑甲精騎速速準備突圍。
在他們前方,哈珀維帶領人馬已經做好準備,而在遠處,隱隱有風雷之音。
呂翼冰掃了一眼,哈珀維的士兵整齊有序,戰斗力不弱。
不知道馬賊那邊是什么情況。
他心中有疑慮。
馬賊屬于流寇,圖瑯為西域強國,他們若是找官兵的麻煩,后面的報復通常是毀滅性的,所以馬賊一般不會直接與官兵起沖突,非必要時遇見官兵都是繞道走,更沒可能故意圍攏官兵。
一個事實是,圖瑯士兵的補給都是隨身帶著,哈珀維這邊,只多帶了一輛馬車,并無貴重的東西。
這樣看來,馬賊的目標絕無可能是圖瑯人,只可能是他。
他作為特使,第一次來到西域,與馬賊之間絲毫沒有過節,馬賊怎會來這邊?
這里面一定有蹊蹺。
圖瑯地處西域,土地廣袤,大部分地方是無垠的荒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屬于無人區。他們一路行軍并沒有遇見居民,只偶爾撞見傳遞消息的傳令兵。
呂翼冰腦袋開動,當即得出一個結論:有人把他的消息透露給了馬賊,而馬賊膽敢來犯,背后一定有特別的勢力支持,這個勢力對他不一定是友善的。
風雷之音越來越近,很快四面都有人馬集結,把他們圍了起來。
這陣勢之雄壯,呂翼冰從未見過。
他面容冷峻,手心開始出汗,馬賊太多了,多到他看不過來,漫山遍野都是,少說也有五千人。
居然有這么多人,呂翼冰心中嘀咕,西域的馬賊實力這么強大嗎?
己方四百六十三人,馬賊卻有五千人,差不多一對十,這戰怎么打!
圖瑯朝廷也太無能了吧,放任馬賊發展到這么大規模,這哪是馬賊,分明是一支軍隊。
確實是一支軍隊,人人都穿著布甲,拿著錚亮的兵器,騎著膘肥體壯的馬。
小佳知事情嚴重,抿著嘴,從腰間取出軟劍。
呂翼冰定了定神,安慰她道:“沒事的,馬賊雖然人多,戰斗力不一定強,只要哈珀維將軍與我們同心合力,定能撕開一個口子,突破重圍。”
戰馬嘶鳴。
眨眼功夫,雙方接近,弓上弦刀出鞘,大戰一觸即發。
幸而對方沒有立刻進攻的意思,一個滿頭金發,面色黝黑,高高瘦瘦,騎著一匹白馬的的年輕男子,在馬賊的簇擁下,從左前方縱馬過來。
哈珀維迎上去,嘰里呱啦說了一堆。隔著一點距離,呂翼冰聽不太清晰,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