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感覺如此迫近,他現在的狀況就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喉嚨一樣難受。
自己才剛剛穿越,就要面臨生死困境,真是天大玩笑,難道老天要逼自己與天爭命?
他絞盡腦汁地思索起來。
記憶里的五人,包括真正的文東來,統統在這具身體里煙消云散,詭異莫名,文母竟然從來不知自己兒子三年前就掛了,真是可悲。
可惜自己沒有可憐別人的資格,因為自己也是兇多吉少。
穿越落體的他們算是外來客人,而文東來的血肉很不歡迎他們這些客人。
對文東來的精神來說,這具血肉就是他精神意識的天地。
誰都喜生惡死。
如果第一個穿越者死的糊里糊涂,那么第二個、第三個,以及后面兩個一定掙扎過,而且一定留下過求生的線索。
文東來搜腸刮肚地在記憶碎片里尋找起來,目光也漸漸定格在自己面前的方桌上。
這個方桌是前面幾位穿越前輩重點關注的東西。
他目光定格在上面,最終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了一行小字,坑坑洼洼,似乎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一樣。
他借著依稀的月光,輕聲細語地讀了出來。
“儒祭天,天尤憐;人祭天,天必殺,殺,殺,殺…”
血淋淋的殺字,見之觸目驚心。
文東來幾乎倒吸一口涼氣,仔細讀了幾遍,重復又重復。
什么意思?
為什么沒了下文。
腦子里飛起一段記憶碎片:“脈是血府、骨是髓府,天地是人府,故人是儒府,儒居人身,儒纏人心,儒繞人命。”
這茫茫天地就是人府,而人只是天地中的客人,人若要立于天地之間,就必須敬天地、祭先王,這是儒的真諦,所以人是儒府。
突然,他感覺后頸發涼,好像有什么怪異事物站在自己身后窺伺自己一樣。
不能向后看,不能向后看。
若真的是儒,儒太可怕了,他寧可徹底與他決裂。
文東來提醒自己,可是他雙肩劇烈顫抖,還是斗不過內心的好奇,腦袋轉向了身后。
腦子里閃現那幾位穿越者轉身之后身體被定格的畫面。
他們身上有一層虛影被某種神秘力量絞成了光屑,徹底消失,只留下稀少的記憶碎片似乎在恥笑后來者的必死命運。
難道不是儒出現了,而是……
文東來想起這個世界存在一種充滿神秘主義,且至今沒被儒門破解的‘怪力’。
他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不會這么邪吧,自己怎么會碰上這茬子。
肉眼生怪,眼不見心靜,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主要原因還是太害怕了,不敢看。
一道溫熱的氣流如沾滿黏液的舌頭一樣卷向他的面頰,帶有一絲奇怪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味道,輕若鴻毛,又仿若無物,氣氛變得怪異且綿綢,讓他渾身汗毛徹底炸開。
‘怪力’這么邪嘛!
可文東來還是頭皮發炸地堅持了下來,就是不睜眼,實際上內心早已敲鑼打鼓,而且越敲越響。
咚咚…咚咚…
如果這就是與人同生的儒,他一定會選擇一直不出現的儒永遠不要再出現。
現在是黑暗深夜,他好想天上能降下一道炙烈強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幫助自己驅散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怪異。
他斜靠在方桌上,一直保持這個僵硬的動作,大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身邊的怪異氣息旋轉幾圈,慢慢消失。
他輕吐一口氣,放松了一下全身緊繃的肌肉。
我竟然活了過來。
腦子里突然閃現一道虛若游云的流光。
流光之中似乎有溢彩的詞句,清晰地顯示著:“無視怪力侵襲,怪力一合。”
“一個問題,你和前面五人有何不同?”心底無端響起了這個疑問:“倒數三秒,必須回答。”
…三…
文東來絞盡腦汁,冷汗如雨。
…二…
似有眉目,卻又茫然無比,要命啊。
…一…
無邊黑暗如黑云壓來,仿佛周圍的氧氣也被瞬時抽干。
文東來的眼角瞥見了桌面上的那個‘儒’字,心中一動,叫了起來:“我與他們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來自于一個也有儒家學說的地方,我們那地方也有儒義,對,就是這樣,這是我與他們最大的不同…”
他有信心,想著也許這樣自己不用死。
周圍的空間迅速安靜了下來。
答對了?難道答錯了,還是說這是風雨欲來前的片刻寧靜。
文東來面色發苦,眼前出現一團黑暗,如棉絮一樣在眼前越來越大。
他想仔細看清的時候,從黑暗中伸出一只慘白的人手,將他拉了進去。
他登時被嚇暈了過去。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一片云霧繚繞的方寸之地,四周的云霧纏繞,猶如鬼影,讓他生生不敢邁動一步。
恐懼交纏著疑惑之間,他面前的云霧散開幾許,現出了一片灰綠之色,細聽之下,似乎從灰綠色中傳出了淡淡雜音。
文東來向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面前是一間殘破不堪的小房子,顏色是灰中泛綠,就像斷氣多時的冷尸一樣。
聚目一看,一眼可見全貌,斷檐破瓦,異常凄慘,只有木門尚算完整,木門上的兩個獸面銅環怒目而視,被一道鐵鎖捆在一起,他仔細凝視,發現這木房子竟然有血肉紋理,就像被剝了皮膚,裸露在外的紅艷血肉一樣,呼吸之間一收一縮,又神又詭。
目光所及,這破房子的其他部分就像一團被肢解成碎片的紅色血肉。
“這是什么鬼東西?”
文東來心中生出的恐懼更甚以往,腿肚子都開始不停打顫。
想要逃跑,卻又逃無可逃,無奈之下,他只有強自鎮定,眼睛開始四處亂瞄,不巧發現了某樣有趣的事情。
只見他在房子的門楣上發現一個‘儒’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個向下不停流血的‘儒’字。
而血液的流向竟然是以‘儒’字為中心,向上、下、左、右散射,就像一輪血日一般,更像是一個懸掛的鐘擺,散射的血流就是指針。
“儒,破房子…破房子…”文東來的心眼兒猛地一跳,面皮一垮,瞳孔暴突,愕然道:“難道這是儒…儒府。”
整個人如發現新大陸一樣變得興奮起來,心中的恐懼迅速減少了幾許。
可他并非沒心沒肺的崽兒,興奮的情緒倏爾冷卻,整個人又恢復了冷靜、疑惑,捎帶一點怎么也驅之不散的恐懼。
雖然他不學無術,但對這個世界的基本道理還是懂的。
在天儒大陸,有一個通俗共識:“人立于天地之間,天地是人府,而人是儒府。”
“難道儒真的住在人的身體里,可這是誰的儒府,儒到底是什么,他又在哪里?”
他當然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儒府,自己這身體的主人從來沒有感知到‘與他同生’的儒的存在,更沒有開啟過天人感應,又從哪凝鑄的殘破儒府。
眼見面前的儒府破爛不堪,可謂是家徒四壁,普通人看一眼,也心生一種悲戚無助的情緒。
文東來突然覺得擁有這殘破儒府的人就是一位肉體貧窮、精神空虛的廢人。
這破房子,哪個儒也不會住在這里面,估計早被儒所棄了。
雖然這種感覺較為貼合他現在的身份,但他怎么可能承認。
但一切皆有因由。
“自己來到這里又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