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宮木あや子誠はただ一人の何方かのためだけに咲いていたかったのだけれど……虐心虐身，官能本色——八幡的緣日只在月初與月中各有一天。昨日的熱鬧景象仿佛假象一般，參道上冷冷清清的，十分安靜。朝霧噙寒輕咬著點染了薄紅的嘴唇，清曉薄暮中，指尖涼的像是要被凍掉似的。不知不覺間，朝霧左右翹首著尋找起被男人抱著帶去的松樹。我只是來找原本插在發間的簪子罷了。昨天仔細一瞧，從盤發的彌吉處得來的朝顏花的細工簪子不見了。彌吉老爹就像是疼親生女兒一樣心疼朝霧。已經是有些年紀的游女了，并不值得怎么嬌縱的，他卻還是經常買些糖果，若有了可愛的發飾也偷偷地只帶來給朝霧，店里明明有其他更加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朝霧的樣貌絕算不上漂亮，五官小巧，長相樸素。唯有皮膚的顏色，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白，卻又白得過了頭，看起來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若是不加妝繪地去外面走一趟，旁人都要避著她走。朝霧總覺著，晝間的自己就像開敗的朝顏一樣。朝下一望，腳邊的沙礫間正掩埋著要找的簪子。彎腰拾起一看，二齒簪中的一齒從中折斷了，這下子就不能用了。要怎么對彌吉說呢。朝霧嘆息一聲，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化成白蒙蒙的水汽。身后傳來踏砂聲，朝霧轉過身去。“怎么，又找不到草屐了嗎?”明明是大早上，男人的聲音和臉上卻絲毫沒有惺忪之感。這仿佛事前說好的偶然重逢讓朝霧不禁笑了出來。“有什么好笑的呢？”“沒什么，想著明明是一副浪人的打扮，卻起得真早呢。”男人聽了輕笑著的朝霧的話，也跟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因為原本就是匠人啊，是要早起的。你才是呢，這么早。”“我呀，不是為了草屐，今天是來找簪子的。”朝霧將手中簪子的殘骸遞給男人。男人說著“讓我瞧瞧”一邊接過了簪子。“……真少見，切咲朝顏啊。”朝霧聽著聽不懂的話，一言不發地看著男人的臉。男人將目光從簪子移到朝霧的臉上。“朝顏的花形也是各種各樣的。這枚細工是花瓣五分的切咲，可在這里常見的是滿開的花。然后就是桔梗咲，還有很不常見的車咲牡丹。”“明明是朝顏，卻起了桔梗牡丹的名字嗎。”是啊，男人回答道，然后再度看向簪子。“真可惜啊，這是很稀有的細工呢。與其就這樣浪費了，不如讓我試著修復一下吧。”“能修好嗎？”“原樣是不可能了，我會修復成能用的樣子的。”男人這番意料之外的話令朝霧不禁喜笑顏開。男人看著她的臉，又一次笑著問她。“開心嗎？”“怎么？”“像是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東方的天空漸漸浮現出淡群青色光亮的時候，朝霧回到了房間。八津看著她的臉色說：“總覺得阿姊，一副盂蘭盆、正月還有葬式一股腦兒地來了的愉快表情哦。”又是孩子又是葬式的，個個都隨心所欲地亂講。大概兩天就能修好，到時候，還是這個時間在這里見面吧。男人是這么說的。兩天時間，算來要陪兩個男人的話，轉眼就過去了。朝霧拿出寢具想再睡一會兒，女將卻打開門走了進來。她是個瘦貓一般的女人。八津一臉露骨的討厭的表情，女將卻全不在意。“不要擺出這樣一張臉啊。朝霧，你今天傍晚在深川的茶屋有宴會，白天不用去店里了，八津也是啊。”“宴會……是誰？”“吉田屋大爺。”嘆了口氣。橫豎白天也沒打算去的。悄悄睇了眼身旁，八津也是一樣復雜的表情。睡醒后去了趟湯屋，回來時身上又冷下來了。春天還有很遠。空中紛紛揚揚地飄下雪花，百無聊賴中，又和八津一起鉆進被窩里，昏昏欲睡。正要沉沉睡去時，盤發的彌吉勁頭十足地打開了門。八津想也不想悶頭便鉆進被子。“……你太早了啦，日頭不是還沒有斜嗎。”朝霧看了看門外，顰著眉目懨懨地說。“女將說了今天有宴會呀。就算是為了吉田屋大人也得打扮漂亮些。”彌吉和和氣氣地說著，脫了草屐走進屋里，一把掀開朝霧和八津的被子。“很討厭的吧，宴會。我明白的喲，但是好啦，快起來。”朝霧踢了身旁蜷成一團的八津一腳，八津便像是被訓斥了的小孩子一樣磨磨蹭蹭地起身了。八津的頭發梳好之前，朝霧還能再睡一會兒。吉田屋藤衛門是廣小路地方的人，是個經營著織物屋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和普通的客人比較起來相當肯花錢，對于店里來說是很不錯的客人。只是，他的酒品差得驚人。新造們都很討厭他，多半是不愿意來陪酒的，只能叫幾個差不多適合的巡回座敷的年輕姑娘們來湊人數了吧。聞慣了的梳頭油的香氣中，像是要稍微平復下心頭的愁緒似的，朝霧輕咬著被角，想起了半次郎的臉。推開隔扇的拉門，朝霧“啊”地輕聲叫了出來。其他隔間里似乎也有宴會，蹩腳三味線的樂聲中，能聽到游女們的嬌音和男人們的笑聲。哪里需要陪兩個客人，自己睡了一覺的功夫就又見到了。隔間內的那個人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朝霧，在他身旁，吉田屋高興地朝自己招手。“吉田屋大爺可真是的，自年初拜訪后完全都沒來過，差點就要忘記您的長相了呢。”未免自己慌亂的內心被人看出，朝霧小心扮出任性的口吻。吉田屋嘴里道著歉，臉上愈發懈弛。朝霧飛快地朝旁邊睇了一眼，男人正看著朝霧，沉默無言。“吉田屋大爺，這位相貌堂堂的大爺是哪位呀？”八津不失時機趕到，天真地問起。是會看時機呢，還是只是單純的好奇心呢？“在下是阿部屋的半次郎。”吉田屋還未說話，男人自己便聲音響亮地回答了。八津親切地回應著，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朝霧也遲了一步，像是對初見的客人一般報上了名字。“入手了一匹中國來的珍有的紋飾布料，想著要高價賣給吉田屋，于是特地從京都趕來，可是卻被狠狠地賺了一筆呢。作為補償，就這樣被帶來這里喝酒了。到底是賺了還是賠了呢？”啊哈哈哈地，八津用不必要的高音假笑著。啊哈哈哈地，半次郎也笑了。我也想笑出來啊。朝霧感覺脖頸仿佛被扼住了。為什么偏偏是在吉田屋的宴席上呢？酒一杯杯地喝下，八津彈著三味線唱起了輕快的都都逸。被八津硬拉來的新造們為了逗笑，跳起了滑稽蹩腳的扇舞。心情大好的吉田屋合著歌舞，胡亂地高聲唱著，將旁邊的朝霧一把攬到膝上。朝霧感覺到身下那根綿軟無力的棒狀物正一點點地變硬，抵住自己柔軟的地方。“朝霧，來玩雙簧吧。”吉田屋在耳邊說道。一股酒臭氣。不要啦，即使說笑著扭過身子，可吉田屋依舊不松開鉗在朝霧腰際的手，另一只手高舉著酒杯，從朝霧臉上傾倒下來。來吧朝霧，再多喝點。朝霧為了接到這杯酒，張著嘴盡力伸長了脖頸。酒杯里還剩了很多，沒能咽下的酒都順著她雪白的脖子流下，流進了和服交疊的領口間。襦袢的沾濕處一片冰涼，臉頰和手卻如火燎一般。吉田屋的濕漉漉的手沾了酒后變得黏黏糊糊，撫摸著朝霧的脖子。敏感的肌膚瞬間顫栗。“這可不行喲朝霧，都被弄臟了。”吉田屋舔舐著朝霧的脖子，探手解開她身前系著的腰帶，伸進松弛的胸衣間，摸索她柔軟的突起。濡濕的手指像吸盤一樣立刻找準了位置，緊緊抓住。朝霧咬著下唇，哪怕咬出血也毫不在意。好熱。“阿部屋，這個孩子啊，喝了酒肌膚會開花呢。”吉田屋依舊抱著朝霧，將她轉向男人的方向。朝霧來不及抵抗，衣襟便被無情地撕開，雪白的胸脯赤裸裸地曬在男人眼前。胸口有桃花似的淺淡斑點，好像浮在水面上一般。“……花，嗎？”閉著眼睛，對面傳來男人不帶抑揚的聲音。“桃色的很漂亮吧。但是啊，還能開得更漂亮呢，是吧朝霧。”如此說著的吉田屋，在男人眼前抓住朝霧的胸脯來回揉捏起來。正面對著他，想掩面也做不到。朝霧盡所能地將臉扭向一旁，閉上雙眼，緊咬著幾乎要被咬破的嘴唇。這個人的宴會大抵就是這樣，脫掉朝霧的和服，在客人面前夸耀她身上的花紋。身下，吉田屋卷起她的和服，褌下正抵在她的雙腿間。“來朝霧，讓他看看你的臉，阿部屋是初次體驗江戶的女人啊。”吉田屋摑住朝霧的下頜，逼她面向半次郎。朝霧心一橫睜開眼睛。視野里，男人的目光投向自己，飄散著花瓣的潔白肌膚，被玩弄過變得堅硬的胸口，酒水和羞恥的雙重作用下濕潤的雙眼。衣裾之下，吉田屋的粗手指伸進了蜜壺。搖曳的燈火下，這一幕也盡收男人眼底。手指緩緩撫摸著朝霧敏感的地方，她再次合目。不要看。這樣想著，肌膚上盛開的花顏色更深了一層。不要看求你了不要看。“很漂亮吧。”八津，把三味線彈得更響亮些吧，響到蓋過我難堪的呻吟。吉田屋抵住蜜壺，發出濡濕的聲響。八津，再唱得大聲一點吧，大到蓋過我難抑的喘息。摩擦出的曖昧聲音，將朝霧的身體撕裂。朝霧逸出一絲悲鳴似的嘆息，身體禁不住向后仰去。微茫的視野中，男人望向朝霧。不要看，不要看，啊啊但是，不要閉上眼睛。身體熱得發麻。每摩擦一次，朝霧就發出含混不清的呻吟。求你了不要看，但是，不要移開目光。呼吸聲間，八津彈奏三味線的聲音漸漸淡去了。吶半次郎，我的肌膚是會開花的。如若和你所染的絹花相比，哪一個更美麗呢？翌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朝霧持著提燈前往八幡，草屐踩在落了霜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正是游女們送客的時間，處處都能聽到踏霜的聲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聽八津說，那個晚上吉田屋要男人去抱八津，男人聽了卻只是笑笑，說自己其實已經有了相好的游女，要是背叛了那人的話自己是要被絞死的，就以如此沒出息的理由拒絕了，營業時間結束前便離開了茶屋。朝霧心中一驚，失神落魄地一直到了早上。拂曉的砭骨清寒中，朝霧呼著白氣行過參道，朝那棵松樹走去。要以何種面目見他呢？一片澄寂中，響起踏霜的足音。男人已在松下了。天色晦暗看不清臉，可提燈下的那個纖長的身影不會錯。“真早啊。”看到朝霧，男人生硬地招呼道。朝霧的聲音被鎖在了喉嚨深處，什么都答不上來。男人無言的伸出手，提燈照亮他的掌心，那里正靜靜地躺著一支簪子。折斷的簪齒被完美削去，成了一齒簪。朝顏花瓣上開了幾個小洞，鑲嵌了紅色的花樣飾鏈，款款低垂著。技法高明，仿佛這簪子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朝霧接過來，傾首插在鬢發間，每一回首花朵便緩緩搖曳。男人看她戴上發簪，便大步向鳥居走去。等等。可是卻喊不出聲音。等等啊，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說呢？為什么那個時候會被吉田屋那種人叫去呢？吶相好的游女……是哪里的女人呢？你多久去看那女人一次呢？喉嚨里卡住了千言萬語，可是話到嘴邊，卻只有一句，好冷。“……好冷啊。”踏霜聲陣陣傳來，男人沒有停下腳步。“吶，好冷啊。”腳步聲逐漸遠去，男人依舊沒有停下。“好冷。”……一時間，踏霜的聲音停下了，躊躇一般的靜寂后，那個聲音再次靠近了。終于，藍染的氣味和男人的溫度，包裹住朝霧冰涼的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