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在西村找到了茵櫻。
茵櫻在白蘇離開白家之后也離開了白家,她無法理解姐姐的復仇方式,至今也沒有想清楚為什么要讓自己去傷害白蘇。她靠著茵陳給她的錢在西村落了戶,她想著這輩子都不要再出門了,但是擁有漂亮的皮囊卻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往往會讓悲劇上演。
沒有了茵陳的保護,她成了被人玩弄的對象。即便是茵陳依靠著白術的勢力對她暗中保護,但是世上那有什么萬無一失呢?
人心不狠,就容易受苦。茵櫻用剪刀自毀面容,在胸部刻上一道道溝壑。自從她嚇傻了南村的一個蘭方之后,大家都對曾經九陽山第二美女敬而遠之。她現在的面孔任誰看了都后背發涼,始于顏值,終于顏值,人們不再接納這個丑八怪,不過這也正好成就了她余生不再見人的意愿。
當白蘇時隔八年再一次看到茵櫻的時候突然哭了。
為了不暴露自己在九陽的行蹤,他趁著夜色潛入茵櫻家。聽到動靜的茵櫻還以為是哪個沒碰過女人的年輕后生來這里尋開心,于是脫了衣服把自己身上的疤痕全都露出來,然后躺在床上等著他上門。按照以往的情況,來訪者會在一聲尖叫聲中失去理智,隨后落荒而逃。但這一次不一樣,來訪者并沒有急著爬上自己的床,而是摸黑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她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變的不知所措,說到底她是個女人,恐懼在她心底慢慢滋生。
“姨媽,我回來了。”
這聲音穿過記憶的隧道似一把利劍刺進了她的胸膛,她騰地坐了起來,伸手準備去開燈。當她的手碰到開關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該如何面對那個與自己做了七年的情人?
白蘇站起來把燈打開了。“我聽他們說你的事了,是真的嗎?”
真的是他!真的是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白蘇!
茵櫻背過身子,低著頭。她想到多年之前他們第一次相遇,她光著身子去見他。多年之后,再一次相遇,依然是她光著身子。
一股猛力扯過茵陳的胳膊,她正面站在了白蘇面前。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部,卻又把臉全給了白蘇,她慌亂著想要跑出去卻被白蘇一把抓住抱在懷里。兩人抱頭痛哭,白蘇甚至忘了自己是來殺人的。
對于白蘇來說,如果他這輩子真的要選擇一個女人一起生活下去,那應該就是茵陳了。之前他無法接受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姨媽,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姨媽也愛上了自己。他告訴自己那是青春期的懵懂,不可當真。之后與白芨私奔開始新生活,他慢慢接受眼前的姐姐,直到成功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為真的愛上了白芨。
但此時此刻他才知道,愛上白芨的是白蘇,而文冠木永遠屬于茵櫻。
他抱起茵櫻,兩人再次如從前那樣纏綿在一起。文冠木發現只有在茵櫻身上時,他才能是一個男人。這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心病。
纏綿之后當然是互相說悄悄話,文冠木告訴了她自己的計劃,她告訴了他茵陳的計劃。出乎文冠木意料的是,茵櫻非但沒有阻止文冠木的計劃,而且還告訴了文冠木賀老三的計劃。雖然茵陳和大多數人一樣只知道賀老三計劃的表面意圖,但還是讓文冠木確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茵櫻足不出戶,能夠得到的消息并不多,也并沒有哪個知道計劃的小組長來此過夜,所以兩人討論許久也并沒有猜到賀老三想利用文冠木殺死白家人的真實目的,單純的兩人,無論是哪一次相遇都是被人利用。
離開了茵櫻家,文冠木開始了自己的計劃。現在要做的是防范賀老三,一明一暗,自己處于不利的一方。
按照之前的計劃,白芨在晚飯中下藥,白蘇殺人,之后直接逃走,離開玉山市。
當兩人完成計劃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賀老三已經帶著人包圍了白家新院,但賀老三卻裝作偶然撞見,但誰會大半夜去別人家閑逛?還帶這么多人?
原本的計劃根本沒有賀老三這一環節,他甚至計劃白天殺人,妥善處理現場之后才離開,賀老三這個因素已經讓他將殺人的時間縮短到兩個小時,而且時間選在半夜,他想過賀老三會在自己離開之后報警,但他沒想到賀老三竟然帶著人直接沖進第一現場。
“侄兒,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渾身是血?”賀老三還在裝糊涂,接著他沖進大廳,四具光禿禿的尸體橫在他的面前。賀老三也想過白蘇殺人之后的場景,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白蘇竟然將他們的私處塞進了他們自己的嘴里。他不禁后背發涼,自己玩弄的對象到底在想什么?
這一奇觀讓院子的人群涌動起來,大家爭先恐后想要進屋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其中就包括杜松,那個一路引導白蘇的男人。
站在賀老三旁邊的白蘇看到了向屋里伸著頭的杜松,而杜松卻只顧著看地上的尸體,全然沒有發現白蘇的眼光在正盯著自己。白蘇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賀老三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計劃。
“白蘇,你,你知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賀老三拉著白蘇的胳膊說。
文冠木看了看賀老三說:“三伯,你就別裝了,這一出你早就知道了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我讓你殺的人?”
“哼!那你說說你大半夜不睡覺帶著這么多人來白家做什么?”白蘇本來想把杜松的事情說出來,但他擔心一旦撕破了臉自己難以脫身,到現在為止他還不清楚賀老三的真實目的是什么,但應該不是簡單的謀取族長職位這么簡單,因此還不能把賀老三給逼急了。
賀老三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自己身邊跟著這么多人,強行解釋會讓自己像個傻子。他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實現,他還需要白家的最后一個火種在大會上宣布白家的權利移交給賀家,這才算言正名順,也免得以后屁股坐不穩。所以他現在要相處一個理由安撫白蘇,最好是顯而易見。
“侄兒,”他拉著白蘇去了偏屋。“既然你都想到了那我也沒必要再解釋了。不錯,我的確知道你的計劃,但是我發誓,我并沒有害你的心,只不過我起了貪心。我雖然覺得你殺了自己的家人不妥,但是我想到既然是你的執念,那我執意阻撓不太合適,畢竟是白家的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所以我索性裝作不知道,為的只不過侄兒開個口,在族會上替我說說話。”
白蘇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但此刻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三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沒什么好說的。老話說得好,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要我幫你也可以,不過你也要幫幫我啊!”
“那是當然,只要你幫我名正言順地當上族長,我立刻安排你安全離開。后續你大可放心,就算有一天被發現了,也追查不到你頭上。”
兩人各懷鬼胎,象征性的握了握手走出了偏屋。白蘇想的是在后天之前逃出九陽山,賀老三想的是在大會結束之后將白蘇和白芨一起沉入陽河。
白蘇和白芨被軟禁在了白家新院,但并不在一個房間。賀老三在防著白蘇,白蘇也在想盡辦法逃出白家新院,他料想賀老三肯定不會善待自己,也不會替自己背這個鍋,自己的下場有很大幾率和那幾具尸體一樣。
對于賀老三來說,完全沒有必要有權力接替這個環節。雖說按照傳統,不同姓之間的族長接替需要現任族長親自在大會上指認,如果現任族長突然去世,需要由現任族長的后人指認人選。但憑借著這幾年他對九陽山的貢獻,再加上殺了白蘇,他已經是九陽最大的功臣,族長之位必然是他的。但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亦或是過度的自信讓他覺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嚴防死守的白蘇不可能從白家新院里逃出來,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安排好大會,自己只需要堅持一天就可以。
自滿孕育死亡,有時候過度追求完美恰恰孕育了失敗。
轉機出現在兩個女人身上,一個是白芨,一個茵櫻。
白芨遺傳了似乎是遺傳了茵家女人的美貌,從她再次回到九陽那一天起就有許多漢子盯著她看,他們早就垂涎三尺了。眼下賀老三正在處理交接事務,沒時間管理看人這點小事,看管白家新院的人自然閑不住。在他們看來,既然是要死之人了,讓自己舒服舒服才好,可不能浪費了這么好的身子。
第二夜,十幾個人涌入西廂房,這是之前茵陳開始傳播種子的地方,現在又一次充滿了原始的氣味。
開始即使結束,結束即使開始。
也許是白芨太過于誘人,或者是漢子們太過心急。他們忽略了白蘇的叫罵,也忽略了悄悄從后院進入白家的茵櫻。
前院的鎖被賀老三給換了,但是后院的鎖還是之前的,這一個小疏忽救了白蘇的命。
其實一開始她并不知道白蘇被軟禁在了新院,賀老三這個人不到最后一刻不亮底牌,許多人都被蒙在鼓里。在案發的那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就起身想去找白蘇,結果正看見賀老三帶著人去往白家,之后賀老三帶著一部分人離開白家,剩下一部分人圍在白家新院四周。她觀察了一整天才明白,原來白蘇是被軟禁了。
也許是與白蘇生活多年,冥冥中兩人產生了某種羈絆,她的直覺告訴她,白蘇有生命危險,于是她帶著之前的鑰匙去了白家新院,那個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白蘇仍然死死地盯著西廂房,在茵櫻到來之前,西廂房的人也許是受不了白蘇的叫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許是怕他一直喊叫引來村里的其他人,所以將白蘇綁在了后院,塞上了白布。所以當茵櫻來到后院的時候就直接發現了趴在通往大廳的房門上的白蘇。
想要勸說一個已經不想活的人活下去很難,想要勸說白蘇拋下白芨逃走更難。茵櫻說了一大堆話,白蘇仍然沒有什么反應,門外仍能聽到白芨微弱的呻吟聲,這是勾住白蘇靈魂的東西。
情急之下,茵櫻抄起一跟樹枝對著白蘇的頭狠狠地打了下去,這一下白蘇醒了。他能聽到茵櫻的話了。
“你現在走還有機會向他們報仇,你現在不走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你記住賀老三,你想想賀老三,你情愿就這么讓他得逞啊!”
復仇!復仇!
還是復仇,仇恨的力量讓文冠木蘇醒了。他看著茵櫻漸漸冷靜了下來。
“你順著后山去碼頭,找個夜船趕緊跑。活人才有權利說話,你死了就全完了。”
活下去!活下去!
文冠木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的偏著頭地向后門跑去,似乎是被某種力量推著向前走,漸漸地變成了一陣風消失在后山。
茵櫻看著空蕩蕩的后門,露出了微笑。
“他會死嗎?”茵櫻自言自語道,這些年一直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是白蘇,她一直在等白蘇和自己見最后一面。現在她的愿望已經實現了,活著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回到了白家前院,那個曾經與白蘇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現在早已無人居住。她掏出早就藏在房梁旁的白綾,像茵陳一樣,飄飄蕩蕩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