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眾人都向李青衫看去。
歐陽婉兒道：“弟弟，老人家也怪可憐的，這最后一個愿望你答應不？”
李青衫笑了笑：“尊老愛老，理所當然。”便對那老者道：“前輩，在下就圓了你的心愿吧。”上前抱他的尸身。
老者很瘦，李青衫一下子就把他抱了起來。
他感覺到老者的皮膚仍有彈性，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管那么多了，抱著他就往外走去。
突然，歐陽婉兒呼喚：“弟弟且慢，你先把尸體放下，這還有幾個字。”
李青衫放下了老者，轉回身去看那幾個字
。這些字是藏在老者身下的，如果不將尸體移開，萬難發現。
李青衫仔細看去，出聲念道：“謝謝你完成老夫的心愿，請將座下石板掀開。”
李青衫向歐陽如鳳看了看，歐陽如鳳點了點頭，他便上去把石板掀開。
石板很薄，所以很輕，李青衫能掀得動，但也很費力氣。
掀開石板后，下面出現了一個一尺見方深約半尺的石坑，坑中擺放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字。
李青衫拿起那紙看了看，白秀道：“李公子快念出來，讓我們聽聽。”
歐陽婉兒也道：“既然是死人的遺物，也無什么秘密可言了，弟弟你就念出來吧。”
李青衫清了清嗓子念道：“老夫復姓歐陽，單名一個沖字，生有一女名喚歐陽如鳳。”
李青衫一驚，向歐陽如鳳看了過去，歐陽婉兒也看向媽媽。
歐陽如鳳身子抖了一下，向那具尸體看去，又面無表情：“你繼續念下去。”
李青衫便繼續念道：“我這個女兒自幼與其母失去了蹤跡，老夫遍尋武林多年，失去了信心，便躲藏在這石室中潛心鉆研武學。怎耐老夫愚鈍，竟無所成，以致走火入魔，不能再踏入江湖半步了。老夫身后只留有少林寺絕學《易筋經口訣》，獻與有緣人，并請代為找尋女兒。如有吾女消息，請她來墳頭一拜，老夫余愿已足。”
李青衫不念了，歐陽婉兒激動地道：“你倒是念呀。”
李青衫雙手一攤：“念完了。”
歐陽婉兒不信地道：“拿來我看。”接過看了一遍。看罷她向歐陽如鳳看去，顫聲問：“媽媽，那死者是誰？”
歐陽如鳳淡淡地道：“他是媽媽的親爹，是你的外祖父。可是我恨他，他拋下我和你外祖母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的媽媽，你的外祖母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死了，是因為想他想死的。我恨他。”說完身子哆嗦著，流下了兩行怨淚。
歐陽婉兒不禁呆了：“他，他就是我的外祖父？”
歐陽如鳳點了點頭。
歐陽婉兒更呆了。
李青衫也是驚愕不已，心說怎么會這么巧，忙勸慰：“歐陽夫人，歐陽前輩已說得明白，他不是有意拋下你們的，是失散后找不到你們，你不應該恨他的。”
歐陽如鳳卻道：“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他，現在他死了，連我的面不見就死了。”
歐陽婉兒哭道：“媽媽，外公他不是真心拋下你們的，他也時時刻刻想念你們，這遺書就是見證。”
歐陽如鳳長嘆了口氣：“算了吧，人都死了，也沒什么好恨的，我們走吧。”親自上前抱起父親的尸體向外走去。
眾人都跟著出了來，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白秀在后面扯了一下李青衫的衣襟輕聲道：“李公子，那本《易筋經口訣》在哪兒呢？”
李青衫搖搖頭：“不知道，紙上沒寫。”
白鳳道：“那就不找了嗎？”
李青衫本無私心，雙手一攤笑道：“這種情況怎么找？走吧。”
眾人回到那圓洞底的石室中。
歐陽如鳳也不向上看，只一蹲身便躍上了巨石頂，下巖石走了。
這巨石頂距石室底少說也有四丈。
歐陽如鳳還抱著一個人就輕松躍了上去。
金葉自然佩服，自己是一次躍不上去的。
歐陽婉兒也不能，她卻一晃身形躍到石門之上，再借勢一躍便縱了上去。
金葉挾帶著李青衫和白秀姐妹倆也都借此圓形石門躍了上去。
（7）
眾人下了巨石，來到谷中平原。
那二十幾弟子早把蟒皮扒了下來，巨大的一張蟒皮平展在陽光下，鱗甲煜煜生輝。
歐陽如鳳抱著歐陽沖的尸體站在不遠處。
歐陽婉兒跑上去，看見媽媽兩眼流淚，也流淚道：“媽媽，死者不宜曝曬，早些入土為安。”又回頭對那些弟子命令道：“速去準備，讓全谷弟子披麻戴孝。”
歐陽如鳳搖了搖頭：“什么也不必準備了。”
歐陽婉兒知道媽媽仍有恨于死者，也不再多言了。
李青衫、金葉等人更不知如何勸解。
沉默了好一會兒，歐陽如鳳把死者放下，突然雙掌連拍，只二三掌地面便被拍出一個大坑。
她又抱起死者，把他慢慢放入坑內，又站起身默看了許久。
歐陽婉兒道：“媽媽，不用棺木嗎？
”歐陽如鳳搖了搖頭，忽地雙眼一閉，大吼一聲，雙臂連動，但見浮土飛揚，老者便被埋入芳土，眾人面前便起了一座新墳。
歐陽如鳳傷心過度，也不向眾人辭別，一轉身形走了。
眾人目送歐陽如鳳離去，轉回目光的時候，白秀發現剛才放那死者的地方出現了一本書，忙喊道：“小姐、李公子，你們看。”
眾人又把目光集中過去。
歐陽婉兒上前拾起翻了翻，把它遞給李青衫：“弟弟，這是你的。”
李青衫遲疑地接過，翻開第一頁，見上面寫著：易筋經口訣及附圖。
他忙又合上，還給歐陽婉兒：“姐姐，這是你家之物，我怎好收取？”
歐陽婉兒道：“外公生前遺愿，說書贈有緣人，你就收下吧。”
李青衫知道這種場合不易推托暫時收下了。
歐陽婉兒又看了幾眼新墳：“金大俠、弟弟，你們都累了，我們回去吧。”
第二天早晨，李青衫、金葉等人來到大廳。
歐陽如鳳坐在珍珠椅上氣色好了很多。
李青衫抱拳：“歐陽夫人，昨日拾到歐陽沖前輩的《易筋經口訣》一本，現交還。”就要雙手捧著交上。
歐陽如鳳擺了擺手：“婉兒昨晚已經告訴過老身了，這東西是你的。”
李青衫道：“晚輩不敢收下。”
歐陽如鳳道：“《易筋經》只聽說男人練過，沒聽說女人練過，口訣也應該一樣，你就收下吧。”
李青衫不再推托，真的收下了。
歐陽如鳳提醒道：“《易筋經》是達摩祖師所創，是天下絕學之一，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易筋經口訣》必是凝聚先父心血，你小心收藏著，莫讓他人知道了，恐惹殺身之禍。”
李青衫道：“是，歐陽夫人。”
歐陽如鳳點了點頭。
金葉另起話題：“歐陽夫人，三日期限已到，這里的事情已了，我們兄弟明天就要啟程了。”
歐陽如鳳道：“老身知道攔不住你們，再說為父報仇是天經地儀之事，老身只是擔心敵人太強大了。”
李青衫道：“歐陽夫人不必為我們擔心，昨日觀那小綠蛇與巨蟒之戰，晚輩心里坦然。”
歐陽如鳳“噢”了一聲：“怎么個坦然法？”
李青衫道：“小綠蛇的力量與巨蟒相比是天淵之別，它卻能輕松的獲勝。這種力量的對比就恰如我們與錦衣衛對抗般，只要我們像小綠蛇那樣叮咬敵人的要害處就行了。”
歐陽如鳳點頭：“以你們的聰明才智，也許可以成功的。”
回到居室，李青衫笑道：“大哥，這里的事情總算完了。”
金葉點頭：“是呀，人們都說白蛇谷如何如何的邪惡，在我看來，謠言可惡。”
李青衫點頭：“是呀。噢，對了，大哥，昨日在石洞內的歐陽沖老前輩的尸身為何死了那么多年還不腐化？”
金葉道：“大哥也不知道，可能死者的口中含有什么能令肌體永保活力的奇珍異寶吧。”
李青衫點頭：“也只有這個解釋最有說服力了。”
金葉道：“弟弟，你發覺沒有？”
李青衫道：“發覺什么？”
金葉道：“今天早晨沒有見到歐陽小姐。”
李青衫一經提醒也納悶：“是呀，姐姐為什么沒在大廳呢？”
金葉道：“是不是因為傷心她外公，不愿意出來了？”
李青衫想了一會兒笑道：“在這白蛇谷中，姐姐是不會有事的。”
金葉點了點頭。
李青衫從身上取出那本書：“大哥，這本《易筋經口訣》你拿去吧。”
金葉忙擺手：“弟弟，這萬萬使不得。你能得到這口訣，是你的緣分和奇遇，大哥要不得。”
李青衫道：“此次上京，危險重重，弟弟又不會武功，大哥練了能很快倍增功力的。”
金葉還是推辭：“弟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大哥不能收，你趕快收起來吧。”
李青衫也不強求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閑著無聊，李青衫拿出《易筋經口訣》翻看起來。
第一頁上寫著：易筋經口訣及附圖。
第二頁上寫著：此口訣計五十六個字，共八句，每句七言，一句一個姿勢并附有插圖。
第三頁上是第一句的口訣及附圖，這圖是一個醉羅漢模樣，雙手合什過頂，眼似閉未閉，羅漢身上詳細畫著此姿勢氣血運行的經脈及穴位。
第四頁上是第二句的口訣及附圖，圖形是一個倒立的羅漢模樣，也是雙手合什過頂，身上也畫有氣血運行所須的經脈及穴位。
他又翻到第五頁、第六頁，一直到第十頁。第十頁是第八句的口訣及附圖，相應的圖還是個羅漢，身子似拔未拔，雙手依舊合什過頂。
后面還有一頁，李青衫翻過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此口訣是老夫畢生的心血，總結了《易筋經》的精華，簡單易學。請熟記后焚之，免惹血光之災。
李青衫合上書，閉著眼想了會兒。
他想到這武林秘笈真是害人不淺，單說為了那半張羊皮吧，就惹出這許多的事事非非，還把自己也牽涉進去了。
看來歐陽沖前輩的提醒是對的，想到這，他又用心翻看了十幾遍，又在腦子里回想了十幾遍，再核對了二三遍，確信已將口訣及附圖記得牢了，起身將書放入香爐內燒了。
再說歐陽婉兒今日沒有去大廳，是有原因的。她昨天晚上去看望媽媽，聽她講了許多關于外公的故事，又是傷心又是流淚。
她回到自己的臥室，就感覺到惡心，也沒當回事，以為是勞累和傷心所致。哪知她剛往床上一躺，就接連的嘔吐不止，胃里的酸水都出來了。
白秀、白鳳姐妹也在旁的，急得束手無策，眼淚都快出來了。
白秀道：“小姐，你怎么了？”
白鳳道：“小姐，你沒有事吧？”
白秀道：“小姐，要不要通知夫人？”
白鳳道：“小姐，要不要請個大夫？”
歐陽婉兒搖了搖頭，又嘔吐了一陣，也就輕了些。
姐妹倆把歐陽婉兒扶到床上。
歐陽婉兒往枕頭上一靠，開始疑問為什么會這樣。
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了李青衫，她也略懂醫術的，不禁把了把自己的脈。
這一把脈，如同春雷乍起，她呆住了，不知是喜是憂，好半天，才流下了兩行五味俱全的淚。
姐妹倆更急了，齊聲問：“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歐陽婉兒知道瞞不住她們的便道：“我，我懷孕了。”
姐妹倆也隱約想到了這一層，但聽后還是驚愕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等她們回過神來，歐陽婉兒又開始嘔吐起來。
白秀忙道：“小姐，我去弄碗酸梅湯來。”便去弄了碗來。
歐陽婉兒喝下，這才停止了嘔吐。
白秀試探著問：“小姐，是誰的？”
歐陽婉兒道：“是弟弟的。”
白鳳道：“小姐，是那日普陀山梵音洞內發生的事嗎？”
歐陽婉兒點了點頭：“那日珠瑪大師臨終前告訴我破解冰骨掌毒的唯一方法是，找書苑 ｗww.zhａoｓhuｙuan.com 是肌膚相親。”
白秀問：“小姐，李公子他知道嗎？”
歐陽婉兒搖了搖頭。
白秀又問：“小姐，這孩子要還是不要？”
歐陽婉兒頓了頓，堅定地道：“要，我要把他生下來。”
白鳳道：“那要不要李公子知道呢？”
歐陽婉兒道：“不能讓他知道，永遠不能讓他知道。”
白鳳道：“為什么？李公子知道了，才能跟你在一起。”
歐陽婉兒道：“我要的是他真心喜歡我，不要他為難。”
白秀道：“可是，再過一二個月，就是不告訴夫人，她見你肚子大起來，也會有所察覺的。”
歐陽婉兒道：“所以我們不能呆在谷中了，我們要隨弟弟他們北上。”
白鳳道：“小姐，可是跟他們久了，他們也會發現的。”
歐陽婉兒想了想：“白秀、白鳳，這次我們不能跟他們一起走了，我們仍像剛開始認識他們的時候，暗中跟蹤保護他們。”
姐妹倆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沉默了好半天，白秀才嘆道：“小姐，你，你這又是何苦呢？將來這孩子有爹不能認，不是太慘了嗎？”
歐陽婉兒苦笑了笑：“也沒什么，我不也是一直沒有爹爹嗎？媽媽她也是呀。”
白鳳嘆道：“李公子真是太幸福了，可就是苦了小姐你。”
歐陽婉兒不言語，想了會：“你們去休息吧，讓我好好想一想。記住了，這事千萬不要告訴媽媽，也不要告訴弟弟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