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和林雨辰并排走在街上，從出宿舍門以來，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還在對先前的“失敗”耿耿于懷，一個還在聽從父母的安排和對戀人的不舍之間徘徊。他們繞了一圈，從學校正門來到后門。
老地方飯館的老板娘向他們打招呼，問他們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
兩人對視一下，才想起他們出來是為了吃晚飯，于是便走進店內。
“喏，說曹操，曹操就到呢，還跟著一個漂亮的小妮子。”劉音音坐在面對門的位置，咬著筷子，翹起下巴對劉博洋和馮校長說。
林雨辰見轉過頭來的是馮校長，決定上前問好，方圓伸手去拉，沒有拉著。
“馮校長好。”
“嗯，同學你好。”
方圓在她身后低語，希望換個地方吃，他正生這幾位的氣呢。
“怎么了，這兒的飯菜不是挺和你胃口的嗎？”
方圓支吾著沒有回答。
“兩位同學，你們應該就是龍中程老師向我提到過的那對小情侶吧？”馮校長問道。
“那個——我們只是朋友。”林雨辰臉都紅了，“你認識程老師嗎？”
“認識，當然認識，我們關系好著呢。”馮校長說，“不用怕，少男少女談情說愛正常得很。況且我對你們早有了解，你們不但沒有任何越軌行為，而且相互促進相互鼓勵，很好，很好！”
“謝謝校長。”
“來，坐下一起吃點便飯吧，就當我替老程招待你們了。”
“噢，不了，不敢打擾。我們還是換個地方隨便吃點兒吧。”
說完，方圓拽著林雨辰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待在這里讓他很不自在。
“喂，你站住。我——”劉音音突然站起來，大吼一聲，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她是在替老爸著急，雖然還不知道他為什么偏偏看上這個小子，但既然看上了又沒有任何表示，讓她心急如焚。這兩個男人完全把她搞糊涂了。
“你怎么了？”
方圓和林雨辰不明所以，茫然地望著劉音音。劉博洋卻在那里吃吃地笑，一副老狐貍的模樣。
“我，我爸有話對你說！”她拉拉劉博洋，讓他替自己解圍。
“噢，我誠心邀請你——”劉博洋抑制住笑說，“邀請你們過來一起嘗嘗梅菜扣肉，一道非常美味的菜肴。”
劉音音大失所望，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板著個臉。
林雨辰不知道方圓的心思，也勸說他盛情難卻，就一起吃點兒吧。
幾人坐在一起，出乎意料地沒有聊起任何關于足球的話題。劉博洋一邊吃著美味的梅菜扣肉，一邊講述起早年獨自在國外的經歷。他說，當時一個人在國外，日思夜想著要吃家鄉的美味，越想越難過，越難過越想。
“獨自在異國他鄉，心里始終有所牽掛，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林雨辰聽了這話，心里一緊，聯想到了法國的母親，她此刻也正經受這般痛苦吧，自己下午的態度會不會有些過火。
“后來，有了家庭，有了女兒，我好過多了。即便工作再苦再累，只要回到家，看見寶貝女兒的笑，瞬間心情暢快……”
吃到一半時，林雨辰借故說頭暈，讓方圓陪著提前離開。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拿出一張泛黃的舊照片，那時的母親年輕漂亮，將自己緊緊擁在懷中，笑得無比燦爛。她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媽媽臂彎的溫度。
她開始徹底動搖了。
“老劉，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你看上了那小子，又全無表示，真叫人看不懂。”方圓和林雨辰剛走，他們又聊起了先前的話題。
“誰說不是呢，簡直像悶葫蘆，你是悶葫蘆，那小子也是悶葫蘆。氣死我了！”劉音音也很不滿。
劉博洋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干凈嘴，闡述了自己的推論。
他從商多年，在察言觀色上爐火純青。從方圓守門前拍擊皮球的情形看，他的手上感覺很好。的確，方圓打了多年的籃球，而且一直都是控球后衛，所以對球的掌控功力相當深厚。他受盡了旁觀者的譏笑和起哄，最后一球前連球皮都沒摸到，但是他面不改色，就像一潭死水古井無波，動作也沒有絲毫慌亂。
“這說明什么？素質，他的心理素質超級棒！這也是一種意識，作為門將最難能可貴的意識！”劉博洋激動地捶打著桌面。
尤其是最后一球，他不但撲對了方向，而且連球的軌跡都判斷得相當準確。
“千萬不要以為最后一球他是瞎蒙的，不知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他死死盯著高以翔的一舉一動，直到腳觸到球他才開始移動，這絕不是偶然！”
“可結果球還是進了，連你也說了，他輸了！”
“是，球是進了。但他沒輸，或者說只是輸在運氣不好和不懂規則上。球擊中了橫梁，如果他清楚規則，我相信他一定會迅速爬起來進行二次撲救！”
馮校長和劉音音沉默著，認真分析劉博洋的話，聽上去的確有些道理。可是有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大家一目了然，這就像一座高山，永遠無法逾越。
“不要怪我潑冷水，老兄，有個問題你必須正視！”馮校長嚴肅地說。
“身高！”三人同時點頭，劉博洋繼續說，“這個就要看造化了，他身材的確太矮了，不過長到175朝上就能應付了。”
“他現在大概十六七歲，頂多只有165，三兩年內能不能再長10公分，誰也說不準。”劉音音說。
“嗨，誰都說不準的事，那只能走著瞧啰。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總不能讓嬰兒能直立走路時才允許他下地，不允許他爬行的。”劉博洋長舒一口氣說，“訓練必須在他長得足夠高之前就進行！”
“那你什么時候向他發出培訓邀請？”
“等！”劉博洋站起身，穿好外套準備離開。
“等什么？”馮校長和劉音音異口同聲地問。
“等他自己找上門的時候！”
黑色的路虎奔馳在華燈初上的城市公路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劉音音坐在后排的座位，頭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昏黃的路燈，霓虹的招牌，參差的人影，一個個高速劃過她的眼睛。可她的眼睛里只有門前那個清瘦的少年，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被自己的父親看中。作為親生女兒，她看見了父親內心隱藏的滿心歡喜，那種眼神只有小時候看著自己才出現過。他徹底被那少年迷住了！可為什么不直接了當地邀請他，為什么偏偏要等，他真的會主動找上門嗎？
劉音音深愛著父親，也把愛獻給了父親熱愛的足球。改變中國足球，是父親的夢，現在也是自己的夢。她決定做些什么，他不管那小子有什么魔力，總之不能讓他逃出父親的掌心。
“老爸，我要在二中上學！”
緊急剎車，由于太過突然，險些造成意外。一只黑色的流浪貓喵喵地叫著，從車前驚慌地竄進路邊的草叢。
“我沒聽錯吧？”這可不像自己女兒說出來的話，劉博洋知道女兒可是從小就受不慣約束，從中學開始全是家庭教師輔導，再沒去過學堂。這次太陽打西邊出來，一定事出有因，“你不會是想幫我去收買人心吧？”
心思一下就被父親猜中，她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可告訴你，你別添亂：那小子，你可千萬別動！”車子重新啟動，劉博洋一本正經地說。
劉音音不再說什么，但是姑娘心意已決，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她已經想好了對策，明天親自去求馮校長，他一定會同意的，因為他們都想竭盡全力幫劉博洋招攬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