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去什么地方。
瀟瀟雨幕掩蓋著這座城市的寒冷與孤寂,霓虹燈在漸暗中亮起。
一只渾身濕漉漉的野貓,竄進臟兮兮的垃圾推里,轉過頭,看著街對面,那同樣奇怪,孤苦伶仃的身影。
沒人注意到他,行人都太匆匆了。
那些人打著黑或灰的傘蒼茫而過,有人會撇上一瞬好奇的目光,轉瞬即逝。
雨水沖淡了身上的血腥味。
他骨節發白,抓著一臺價格不菲的單反,低著頭,發絲凌亂,飄搖著,不停往下淌著雨。
那張蒼白迷茫的臉被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人潮的盡頭突然出現一把藍色的傘,在灰暗的環境中顯得如此分明。
傘的主人穿著精致考究的黑西服,戴著白手套,與送葬般的死寂神情,緩緩走來。
拿著相機的青年,動了。
他的脖子,如同生銹老化的機床,發出骨片碰撞的“嘎吱”聲。
瞳孔中一片黑暗,沒有光明。
他的嘴唇微微動著,發出沙啞的聲音:“我...是...關奕?”
疑問句。
無數熟悉卻陌生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光明與黑暗交錯。
傘的主人在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神情嚴肅。
“難怪劉琦會栽了,原來,你成了怪物。”
“怪...物?”純黑的眼睛帶著濃濃的惡意,盯著這撐傘的青年。
他不明白,眼前這家伙,為什么要說自己是怪物?
自己不過是一個喜歡攝影的大學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眼驚鴻的女孩,她卻有了男朋友。
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血腥的畫面。
鮮血染紅了整個浴室,一具裸露的尸體掙扎著從里面爬出來,意識不清地,倒在了猩紅血泊中。
后來,尸體睜開了眼睛。
“無所謂了,既然是怪物,就該被清除。”
傘下的青年松開了撐傘的手,他的背后驀然出現了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濃郁死氣從縫隙中噴涌而出。
“那是什么?”
“好逼真!”
一些經過的路人還以為是,紛紛停下來拍照。
“砰!砰!”緊緊蓋著的棺材板突然震動起來,似乎里面有什么東西正在狠狠拍打著,嚇得周圍的人齊齊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人臉色奇怪。
聯想起最近網上經常爆出來的靈異事件,心里有些打鼓,緩緩退了出去。
但更多的人還是抱著好奇,在雨中聚集著。
“你想...干什么?”關奕說話漸漸流暢起來,但思緒依舊混沌。
他從那棺材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似乎等棺材中的存在出來,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于是他抬起手,對著青年的方向,按下了手中單反的快門。
一張黑白照片緩緩掉落,照片中除了風景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這一瞬間,那青年以及周邊的人,原本流暢的動作齊齊一滯。
然后,這些人身上的關節、肢體如同積木般脫落。
血流漂杵。
青年的頭摔在骯臟中,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眼前下著泥濘的血雨,瞳孔慢慢放大著。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激活了靈異的情況下,依舊被這么輕易的。
殺死了。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
關奕茫然地站在原地,眼前血腥的一幕再也激不起內心絲毫漣漪。
我是誰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在哪,似乎并不重要。
剩下的,就是我要去什么地方了。
關奕緩緩用左手捂住臉,片刻之后,手指之間張開一道縫隙,純黑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光芒。
老板癱在酒店的沙發上,用報紙蓋著臉。
旁邊,胡小七正拉著賈呵呵與西原一起斗地主,這局她是地主,手上卻連張花牌都沒有。
趙君努力碼著字,福克斯和圖書館在窗簾邊,挨著呼呼大睡。
忽然,老板臉上的報紙滑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放在賈呵呵身邊的劍,也發出了不規律的嗡鳴。
兩人齊齊抬頭,看向門口。
“一張4,誒,呆子你快出牌啊,我等到花都謝了。”胡小七用手推了賈呵呵一下。
“怎么了?”西原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她拍了拍胡小七的肩膀,問道。
老板抖了抖手中的報紙,死死盯著門,沒說話。
賈呵呵緩緩拔出長劍,劍尖處,泛起一抹血芒。
房間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如此嚴陣以待,就連趙君都察覺到了異常,保存文檔之后,緩緩將筆記本合上。
原本沉睡的福克斯與圖書館也醒了過來,兩條狗相互挨著,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胡小七顫抖了一下,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賈呵呵身后。
“吱...”門緩緩打開了。
門后,是一個拿著單反的青年,濕漉漉的,渾身都在往下淌著水。
“關奕?”西原眼神一凝,有些意外。
“啊?”胡小七探出一個頭,呆了,嘟囔著:“這家伙怎么找這來了,不會又是一張狗皮膏藥吧,好煩啊。”
“你...們好,照...照片。”關奕低著頭,手里拿著兩張照片。
胡小七有些生氣,氣鼓鼓地就想沖出去,但卻被賈呵呵拉住了。
還以為他吃醋了,連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攝影師,給我和西原姐拍了合照,我讓他發微信就好了的...”
看著賈呵呵嚴肅冰冷的表情,胡小七都快急哭了。
西原拉了她一把說道:“別多想,這關奕,不太正常。”
賈呵呵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劍身瞬間被鮮血覆蓋。
“照...照片。”關奕站在門口,低著頭,抖著手中的照片。
“不要輕舉妄動。”老板突然起身擋在了賈呵呵前面,雙手拿著報紙,神情特別凝重。
他緩緩朝門口的青年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那死寂般的壓抑,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剝離,沒有了空間與時間的尺度。
終于,老板走到了離門口兩步的位置,他伸出手,無比戒備的接過青年手中的照片。
眼神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淌著雨水的單反上面。
照片上胡小七和西原相互挨著,笑得很美,背后的場景絢爛,光影在那瞬間實現了永恒。
“拍得很好。”老板衷心贊嘆道。
關奕的頭微微晃了晃,他想抬起頭,卻始終沒有抬起頭。
于是轉過身,緩緩離去。
在他身后,出現了一排排凌亂的血色腳印。
“砰!”老板猛地關上門,吼道:“西原,立刻訂回去的票,頭等艙、商務艙,經濟艙都行,越快越好!趙君的一并買上!”
“賈呵呵,聯系周正南,給我要到長廈市負責人的電話!”
“胡小七,把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不要漏過任何細節!”
他怒吼著,眼睛中全是血絲,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
剛剛那一瞬,他甚至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那東西給予的壓力,是以往什么都無法比擬的,可能,就算報紙里那家伙爬出來,也無法與之抗衡。
現階段,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存在,這不合理,絕對不合理!
“老板,長廈市負責人的電話已經發過來了,正在撥通。”賈呵呵讓胡小七把手機遞了過來。
“機票正在定,總共五張頭等座,十點二十飛,現在開車去機場剛剛好。”西原那邊也火速訂好了票。
在這一刻,事務所真正的工作效率終于爆發出來。
趙君那邊也開始收拾東西,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察覺到了一絲詭異。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那一頭警鈴聲大作,混亂與怒吼交織。
“喂?”聽到聲音的一剎那,老板恍惚了一下。
“是你!”
是她,那個叫做葉涵,擁有一只特殊的貓的女人!
“對,是我,很意外?但現在不是意外的時候,出事了,長話短說。”
葉涵聲音里沒了往日的嬌媚,她站在一片腥風血雨中,面前是那口黑色的棺材。
此時,棺材板正不斷震動,而用作封棺的鉚釘,有幾顆,落在了雨水里。
“行,一個拿著相機的靈異,名字叫關奕,剛從我這出去,很恐怖,派幾個負責人都是送人頭,我先溜了,你頂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老板說完之后,就掛斷了電話。
五人兩狗已經大包小包的走出了房間。
老板并不想管太多,自己又不是救世主。
再加上那東西恐怖級別到了近乎無解的程度,別說自己和賈呵呵了,就算李剩謝那怪胎來了估計也得歇菜。
做到通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管他洪水滔天,只要不淹著自己就行。
葉涵站在冰冷的大雨中,周圍街道已經被警方完全封鎖,警車的嘶鳴與紅藍燈光交錯。
“滴,滴,代號S001出現,正在長安大街游蕩,朝島嶼方向走去。”對講機中傳來搭檔的聲音。
和現在的江昌市一樣,長廈市也有著兩名負責人。
“明白。”葉涵盯著黑棺,說道。
“滋滋滋,我這情況正常,代號S001似乎處于不穩定狀態,不好,他不見了!”
“滋滋滋,未找到代號S001蹤跡,重復一邊,未找到代號S001蹤跡,代號S001,消失了!”
葉涵皺著眉,慢慢放下對講機。
消失了...
查理叔叔突然出現在她的肩膀上,用圓滾滾的腦袋蹭著她的耳朵。
葉涵摸了一下它的頭,認真說道:“待會,就要靠你了。”
“喵~”查理叔叔軟軟叫了一聲,落在地上,緩緩朝黑色棺材走去。
撞擊聲越來越激烈,一絲絲黑氣沿著棺材周圍的縫隙滲透出來,冰冷陰暗。
突然,撞擊聲停住了。
“喵!”查理叔叔渾身上下的毛發在一瞬間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