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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3:雨落舊城(下)

小說:圣鉑山學院 作者:晨墨夕揚

  彼端:

  “外面那是什么?”這句話秦末明完全是喊出來的。

  男人沒有回復,只是踩油門的腳更加用力了。這輛破出租車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以16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疾馳前進,雨刷器的速率也被拉到了最大,劇烈的震動讓人覺得車輛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雨嘩啦啦地下著,霧氣越來越濃,很快連道路的指示牌都變得難以辨別起來。黑色的天被半邊的白占據,兩者相間融為不和諧的灰色。

  秦末明被巨大的作用力推到椅背,幾乎一動也不能動,他的眼只是驚恐地望著窗外,那跟著車輛的影子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十個,二十個,他們站在濃霧之中,身體是純黑色的。每一個影子的姿態都不一樣,有的招著手,有的捂著肚子大笑,也有的蹲著啼哭,就像角落里的秦末明一樣。

  他們看著車,靜靜地站著看。天越來越白,高樓大廈的影子變得像廢墟的框架,車內橘黃色的燈光搖曳著,在這片濃霧的海洋中撕開了唯一屬于人間的一抹顏色。

  “別害怕,小伙子!”男人大喝著,飛速轉動方向盤,將疾馳的車輛一個漂移拐入另一條高速的入口。在沖進去的那一刻,被左右甩來甩去的秦末明捂著腦袋,透過縫隙勉勉強強看見了“豐臺區”的標識。

  “你要去哪里?”秦末明帶著哭腔大喊道,他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擺,車輛猛地抬起向更高的高架橋前進,那高度甚至超越了人的認知,直上云霄,盡頭被大霧掩蓋著。

  幾束光從云層中碎碎地灑下來,就像幾面細長的棱鏡一般插入濃霧,像是來自天堂的光芒,虛無縹緲,又讓人心神向往。

  這不是屬于人間的路,而是地獄與天堂間相同的扶梯。

  “火車站,我們去火車站。”男人鎮定地說道,但握著方向盤的手似乎還是忍不住地抖。車輛繼續爬坡,發動機如同野獸一般咆哮著,卷起的水漬高若幾米。

  窗外的風暴聲越來越大,雨水似乎變成了白色。四周的濃霧不斷侵蝕著空氣,他們在這片大霧之中完全迷失了方向,如同鳥入樊籠一般。

  “我不去火車站,我要回家!回家你知道嗎?”

  秦末明驚恐萬狀,濃霧之后的影子一排排地站著,他們沒有五官,全身上下都被純純的黑色籠罩著;就連遠處高樓大廈的玻璃和樓頂里也擠滿了它們,它們擠在一起,就像觀看賽車表演的觀眾望著車輛,然后被甩向后方消失不見。

  “你看到了什么?”男人驚人地鎮定,死灰般的眼神里流露著勇氣的光。他控制著車輛向上爬坡,順便伸手點起了一根香煙。

  “好多影子看著我們,好多好多,到處都是。”

  “沒什么,十八歲了就是這樣。”男人吐了一口云霧,不知是認真還是在開玩笑。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

  恐懼鋪天蓋地地涌來,秦末明不敢就繼續這么待下去,他顫抖著手,戰戰兢兢地掏出了手機,他飛速切到了緊急通話,打通了110。

  但電話接通后,盡頭傳來的卻是一陣詭異的笑聲,嚇得秦末明趕緊掛斷了手機,徹骨的絕望感蔓延全身。他默默地注視著兩側的黑暗,而那一群黑暗也注視著他。

  空氣冷的要命,從縫隙里涌進來的寒氣像是一把把刀子,割裂著人脆弱的皮膚。

  秦末明坐在出租車里,害怕永遠走不出這片大霧,害怕這些黑影的真正面目。

  “我們能出去嗎?”

  “小伙子你別害怕,交給我就行。”

  男人的車越來越高,橋的下方是深不見底的迷霧深淵,頭頂是天堂灑下的光。

  這是——夢境嗎?高樓像是巨大的灰色磚塊,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氣息,像是末日浩劫后的世界,而那影子們就像是久久不散的冤魂。

  秦末扭過頭來,惶恐地望著男人的背影,在這片濃霧里,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對了,你的兒子......是誰?”秦末明想起了男人說的話,顫抖著問道。

  “他死了。”男人沉悶地回答道,然后使勁吸了一口煙。“死在外國人的手里了。”

  “怎么——死的?”

  “背叛,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男人望了一眼副駕駛的盒子,憤恨地說。

  車外一時間響起了歌聲,應該是黑影們所唱的。他們的聲音分辨不出男女,就像用橡皮堵住鼻子一樣沉悶,而歌曲的旋律又那么優美,像是童謠和舞曲的混合。令人浮想聯翩。

  歌聲聽久了,秦末明感到好困好困,他的靈魂仿佛已經離開了肉身,飄向那一堆堆黑影。他好像看到了車里昏昏欲睡的自己,而自己正站在外面,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別睡著!睡著就醒不過來了!”在秦末明靈魂即將被留下的那一刻,那個男人的聲音如同一身響雷,出租車突然剎住,巨大的反作用力將他強行拉回到了自己的軀殼內,他臉重重地砸到了前座上。

  秦末明捂住鼻子,滾燙的鮮血從手指間流出。他覺得四周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

  他艱難的抬起頭來,望向后視鏡里的男人,他鎮定的表情消失了——正惶恐地盯著前方的景象,握著煙的手顫抖著,臉色慘白。

  這似乎是道路的盡頭,舞臺的終點。

  在他們車輛前方,橋的中間站著一個黑衣人,阻斷了向上的道路。他的身后與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影子——如同夢境里的裝束一樣,黑色的破舊袍子,大約有兩米多高,兜帽下蒼白的下巴依稀可見,全身上下都被一層朦朧的黑霧所籠罩。

  現在他矗立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如同插在田野里的稻草人。

  “他奶奶的。”男人深吸一口氣,在下一秒他金色的瞳孔再度睜開,流露出不屈的光。皮膚被一根根青筋所撐起,如同狂躁的毒蛇一般跳動著。眼前的人完全變了樣子,不再是那個慈愛而又無力的老父親,而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戰士。

  男人的氣場散發開來,四周的空氣停止了流動,壓迫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車輛再度啟動,老舊的引擎怒吼著排出了剛趁機涌進的霧氣。他大吼著踩動油門,出租車加速沖向正前方的黑衣人。

  開玩笑,一輛出租車就這么撞上去,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黑衣人的身影越來越近,他張開雙臂,巨大的鐮刀在半空中懸著,水銀色的光晃得刺眼,四周的歌聲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這個世界。

  就在兩者相撞的一瞬間,伴隨著劇烈地震動,秦末明和黑衣人雙目相接,那血紅色的眼睛閃著來自地獄的殺氣,劇痛如同兩把直直刺入雙眼的利刃。

  他保護狀地閉上眼,可那紅色的光依舊停留在腦海里——像入了羊群的餓狼一般撕咬起來。一根根神經被無情地切割著,血液被貪婪地吮吸著。他缺氧的大腦向身體發出了求救的信號,更多的血液從身體四肢涌入,填補著腦海里的野獸。

  在電光火石之間,秦末明看到那血紅色變了,飽餐一頓的野獸逐漸在一片黑暗之中顯形——那是一雙瞳孔,如同烈日一般燃燒著,仿佛是某種活物一般。秦末明被這雙眼睛瞪著,他感到脖子處的疤痕又張開了,向外滋著滾燙的血液。

  耳畔旁響起了什么聲音,低沉與尖銳交雜著,像是一千個人在一起說話,念著晦澀復雜的禱詞。秦末明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閃過,他在一個巨大的天坑之中墜落著,身邊的一切飛速閃過,一直墜向世界的最深處。

  黑暗里的深淵緩緩張嘴,“咔咔”的機械聲在洞穴里回蕩,那血盆大口迎接著即將落入的秦末明。

  霎那間,一只燃燒著火焰的不死鳥劃破天際,它飛舞著,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照亮了眼前無盡的黑暗。

  不死鳥的羽翼閃耀著刺眼的光,撒下了一片片滾燙的烈焰,金色與血紅交錯著,淹沒了他的視線。

  他聽到深淵在慘叫,似乎有一只他從未見過的巨大生物在痛苦地扭動,讓整個萬丈深坑都顫抖了起來。而在秦末明耳邊喃喃的禱告聲變得更加急促,他們從混亂歸向了統一,一遍又一遍重復著一個詞。

  “醒來。”

  秦末明緩緩睜開眼睛,細長的睫毛上掛著幾滴冷氣凝成的露水。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去到了另一個世界,剛從一場萬劫不復的噩夢之中蘇醒。

  他的身體既無力而又輕盈,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高架橋上車輛繼續疾馳著,剛剛的黑衣人似乎消失不見,白色的世界里站滿了黑色的影子,頭頂的光離自己愈來愈近。

  秦末明取下眼鏡,視線里的一切又變得清晰起來,仿佛煥發新生一般。他茫然地望向胳膊,皮膚白嶄而又細膩,上面沾著幾根細長的發絲。

  這是......天堂么?他緩緩抬起了頭,純凈的窗玻璃泛著光,這是那張夢中少女的臉,紅色的瞳孔中仿佛有能量在涌動,脖子上的疤痕結著一層厚厚的血痂。

  還是這一切又只是另一個荒唐的夢?

  “你現在這張臉還挺讓人懷念的。”男人透過后視鏡看著他,笑著說道。

  秦末明想開口理論,然后用他拿手的“掰指頭咬舌頭”來嘗試從這個”夢”里醒過來。突然,他看見一個影子重重拍打在車窗上,黑紅的血液飛濺了大半個窗戶,整個車子劇烈地搖晃了起來。然后,兩個、三個,更多的影子唱著歌,如木偶一般上前等待著車子的碰撞。血液前一秒染紅了世界,下一秒就被窗外的暴雨沖刷掉,就這么反反復復,永不停歇。

  “它們看到你了,小明。”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小明?秦末明愣了愣,抬起頭來。車前窗滿是流淌著的膿血,男人雙手握著方向盤,咬著嘴唇吃力地駕駛著。

  “趴下去!”男人焦急地伸出胳膊,一把將后座的秦末明身子壓低,同時另一只手控制著方向盤,一陣陣撞擊伴隨而來的是大片大片的血花飛舞。

  冥冥之間,秦末明成功地用那幾毫秒看清了男人的臉。

  雖然他穿著這樣陌生的打扮,但那張消瘦的面龐喚醒了沉睡的記憶碎片。

  他將手機的通訊錄打開,撥通了那段自己一直想要忘卻的電話號碼。

  同一時間,在駕駛座的手機響了,那是一段有些俗氣的老樂曲,可此時此刻就像臘月里的炭火一樣溫暖人心。

  “叔叔.......”他用細嫩而又帶有一絲沙啞的聲音說道。

  他們有多久沒見過了?兩個月?一天?這種感覺溫暖而又晦澀。白茫茫的海里,男人和男孩以這種方式再度見面,他一點氣都生不出來。

  真的......是叔叔嗎?可他穿的一點也不像啊。

  男人按下了接通按鈕,慢慢撫摸著秦末明的一頭長發,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悲哀。

  “誰是你叔叔了......我是秦末明,你也是秦末明.......別以為你變這樣我就認不出來,我只不過在拯救我自己罷了——我可一向都是個自私的人。”男人吞吞吐吐地說,電話里的聲音重復著,像是在胡言亂語。

  窗外的歌聲還在繼續,影子們劇烈地撕扯著身體,呼嘯著涌向車子。那曲子似乎到了高潮,它們發瘋般地敲著門,有的似乎在用指甲劃著車窗,聲音尖銳刺耳,就像是昨天夜里的那一雙膠鞋。

  秦末明低著頭,感覺世界變成了紅色,再也看不見純潔的光。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一向淹沒在城市潮水里的叔叔坐在這里,陪著他。

  他感覺坐在前面的男人變了,叔叔不是一個天天阿諛奉承的出租車司機嗎?可現在的他開著這輛車,像是騎著赤兔的呂布一般沖鋒陷陣,拼搏廝殺,在黑壓壓的海洋里撕開了一道鮮紅的路。

  “都給老子讓開!沒有什么東西能擋住我秦末明,桃花源的麒麟饕餮擋不住我,歐洲的女巫擋不住我,狗日的金雀花家族擋不住我,區區幾個戒靈就想讓我死?不可能!”

  男人狂笑著,眼神中充滿了不甘。他伸手往DVD里送入了一個老碟片。

  “都唱的很開心嘛......也最好聽聽老子的碟片,走起!”

  刺耳的音樂從劣質音響里響起,淹沒了外界那勾魂的歌聲。

  這次里面播放的是一首老歌,街坊路人常常哼著的《說唱臉譜》。

  “

  那一天爺爺領我去把京戲看

  看見那舞臺上面好多大花臉

  紅白黃綠藍咧嘴又瞪眼

  一邊唱一邊喊哇呀呀呀呀

  好像炸雷嘰嘰喳喳震響在耳邊

  ”

  外面的影子們似乎被激怒了,他們的歌聲變了調,狂躁而又憤恨。車輛震動的頻率也變得更加頻繁,鮮血完完全全淹沒了玻璃,暴雨和雨刷的來回洗刷都無濟于事,永無止盡的紅色遮蔽了前方的路。

  “這樣下去車子會散架的!”秦末明膽顫心驚地喊道。

  “小子。”叔叔回過頭來一臉不屑地望著他,深陷的眼窩里滿是跳動著的淚珠。

  “你是不是,瞧不起出租車啊?”

  “哎?”秦末明面色凝固了,他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看到了那不可磨滅的自信。

  音樂的間奏轟隆隆地響,叔叔自嘲般的笑了一聲,目光移回正前方的血海。

  秦末明死死注視著男人的背影,這是自己記憶里的那個衰叔叔么?是那個交學雜費都扣扣搜搜,喝著可樂看球賽的叔叔么?暴雨下著,億萬雨滴從天堂灑向地獄,叔叔是那扛著騎墻的將軍,奔馳著撕裂惡魔,一路奔向頭頂的光芒。

  激昂的音樂繼續演奏著,大地一片震動,光明與黑暗正在不停歇的廝殺,吹著狂風,穿過濃霧,在這場風暴的最中心。

  這才是那場送別的暴雨。

  “

  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

  紅臉的關公戰長沙

  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

  黑臉的張飛叫喳喳……

  說實話京劇臉譜本來確實挺好看

  可唱的說的全是方言怎么聽也不懂

  慢慢騰騰咿咿呀呀哼上老半天

  樂隊伴奏一聽光是鑼鼓家伙

  嚨個哩個三大件

  這怎么能夠跟上時代趕上潮流

  吸引當代小青年

  ”

  “我送你去學院啊。”叔叔有些不舍地說道。“這群家伙可攔不住咱們。”

  秦末明哭了,他聽著這首昔日里叔叔愛哼的俗里俗氣的歌,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他伸手抓著叔叔的后背,叔叔也順勢借力,將他反手一把拉到副駕駛坐下。

  他看到了那個坐落在椅子中心的盒子,那個放著奧運會門票的盒子。

  棕黑色外皮上刻著龍的圖騰,那是學院寄給自己的邀請。

  秦末明將額頭的發絲撩到一邊,抬手緩緩開了鎖。

  在純白的信封上,靜靜坐落著一張大紅色的奧運會入場卷,那似乎是眼前的男人唯一對他拿得出手的愛。

  開幕式真的結束了嗎?沒有,秦末明坐在沙發上看完了它,燃燒著的圣火照著他的臉上,那場電視里的開幕式是屬于他的,他很開心,就和觀眾席上歡呼的觀眾一樣。

  叔叔用不準確的語調跟唱著歌,另一手攏著哭的稀里嘩啦的秦末明,整個世界咆哮著想要吞噬他們,一邊又一邊地拍打著窗子,玻璃間冒出了絲絲裂痕。

  “我啊,只想讓小明開開心心地呆在這里,不要像我一樣接觸其他黑暗的事情。”

  “可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反對我,他們不同意,說你必須要出去。”

  “小明啊,出去了,可就沒有人能保護你了,你只能依靠你自己。”

  影子們怒吼著,拼命地想要打破窗玻璃。叔叔拼盡全力將油門踩到底,發動機開始以最大的速率運行,氣缸不安分地抱怨,車前蓋冒出了滋滋滾燙的白氣,驅散了圍繞著的黑影們。雨刮開了前窗,前方的路再一次地映入眼簾:他們已經半只腳踏入了云層,天堂的光閃耀得秦末明睜不開眼。

  出租車以超過自身最大承載的動能運作,秦末明透過指縫瞟了眼儀表盤,他們正在以22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前進著,四周越來越亮,輪胎嘶嘶冒著白煙,橡膠的焦糊和血液的腥臭味彌漫開來。秦末明聽見車子的底部在噼啪作響,不知道是即將散架的部件還是影子們被撕裂的骨骼。

  “我們還能出去嗎?”秦末明擔心哀嚎著的車子堅持不了多久,急切地問。

  “你閉上眼睛,一會兒感覺路平了就下車,摸著黑跑不要睜眼,能跑多遠跑多遠。”

  “然后我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了?”

  “嗯。”叔叔點了點頭。“你一個人跑,到時候搭個便車去北京西站,讓李梓玥給人家付錢就行,至于我——要和那個家伙算一筆賬。”

  “你不和我一起走?”秦末明皺起了眉頭。

  “傻子,它們會一直獵殺目標,但是殺我和殺你是一樣的,所以只能選擇一個。”

  “你瘋了嗎?”秦末明大喊道。“你打不過的,他們手里有刀——”

  叔叔的目光微微一沉,他淡淡地說:“也是啊,我打不過他了,所以到時候得你來替我報仇。”

  “我不走!”秦末明抗議著,瘋狂地扭動著身子。“你得和我一起走!”

  “閉上眼睛別出聲,他來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命令讓他嚇了一跳,秦末明安靜了下來,他緩緩閉上眼睛,隱隱感到車的一旁響起了陣陣馬蹄聲,沉重而又急促,伴隨一個男人的壓抑哭聲回蕩在高架橋間。

  “這是Epsilon和Theta,希臘字母命名的第五和第八戒靈。”一旁的叔叔向秦末明講道,順便伸手撫摸他脖子上的血痂。“一個可以控制心靈,一個可以改變溫度,你應該昨天遇到他們了。”

  “但是我沒有死,那只是一個夢啊。”秦末明緊閉雙眼,小聲說道。

  “因為艾蓮娜替你擋了一刀。”叔叔揉了揉他的腦袋。“你不會照鏡子嗎小鬼,你的身體里......還有另外一個靈魂。”

  “我不認識她啊......”

  “以后會的。”叔叔將臉湊近秦末明的耳畔旁,說道。“相信我的話,一會兒路平了就下車,這里發生的事情,還有艾蓮娜的秘密誰也不要說,就算是李梓玥也不行。”

  “那我該怎么——”

  “就說你叔叔送完你去找表哥了。”

  秦末明點了點頭,但他內心里有著一絲隱隱不安的感覺,叔叔口里的“兒子”是表哥么?他死了?可他聽到兩側戒靈騎馬的聲音越來越近,選擇趴著不再說話。

  “記住,小明,在這個世界上,一些東西是存在的。但你即使看到了也不能說,因為別人會覺得你瘋了,我一直不想把你卷進這件事里,但是學院已經下達了你的強制入學指令,我再也不能繼續拖下去了。今天聽到李梓玥說你表白失敗了,他媽的我怎么能讓你繼續憋屈下去啊!起碼我要告訴小明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條路,只是你去了學院就要忘記現實世界的一切,接受屬于你的命運......”

  “命運?”秦末明覺得叔叔滿嘴都是胡話,但身旁的景象又不斷提醒著他事態的嚴重性。

  “命運就是干碎該死的金雀花家族,讓艾蓮娜把狗日的傳送門全關掉,別讓這一切重來一次!”

  秦末明聽到鐮刀打破窗子的聲音,冰涼的膿血和雨水濺在頭發上,然后順著身子滑落。惡臭刺鼻的氣味讓他止不住的發抖。馬蹄聲就在不到一米的地方響動著,那壓抑的哭聲就在自己的右耳朵旁鬧著,和夢境中的一模一樣,寒冷得直到心底。

  “不要害怕!等路一平就打開車門跳出去,這里是里世界,這么做是死不了的!”

  左右的戒靈快馬加鞭地追著,秦末明捂著耳朵,里外的歌聲,車子的咆哮聲,還有鐮刀的劈砍聲此起彼伏,叔叔沒有理睬它們,而是大喝一聲,繼續哼唱起了著收音機里的歌曲。

  “

  紫色的天王托寶塔

  綠色的魔鬼斗夜叉

  金色的猴王銀色的妖怪

  灰色的精靈笑哈哈……

  我爺爺生氣說我純粹這是瞎搗亂

  多美的精彩藝術中華瑰寶

  就連外國人也拍手叫好

  一個勁的來稱贊

  生旦凈末唱念做打手眼身法功夫真是不簡單

  你不懂戲曲胡說八道

  氣的爺爺胡子直往臉上翻

  老爺爺你別生氣

  允許我分辨

  就算是山珍海味老吃也會煩

  藝術與時代不能離太遠

  要創新要發展

  哇呀呀呀

  讓那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家都愛看

  民族遺產一代一代往下傳

  ”

  世界都在秦末明的感知下崩塌著,叔叔的歌聲越來越嘶啞,暴雨狂風鮮血鐮刀......他縮成一團,漸漸地感覺不到溫度和疼痛,平靜的心默默感知著車輛的晃動和角度。周圍越來越亮,他們似乎已經到達了光的源頭。

  也就在這一刻,向上的高架橋猛地平緩了起來。

  秦末明下意識地推開車門,刺骨的寒氣迎面撲來,他身上的汗水仿佛瞬間結了一層冰。他抖了抖身子,深吸氣抱著盒子滾了下去,果然沒有所謂的疼痛,滿是雨水的道路冰涼冰涼的,瓢潑大雨拍打在他紅潤的臉頰上。

  他唯一感覺到的,便是那叔叔的歌聲和馬蹄聲離自己愈來愈遠,而影子們唱著的童謠還陰魂不散地響著。

  “閉上眼往反方向跑!”秦末明聽到叔叔在車里大喊著。“記得替老子報仇!”

  秦末明依舊死死閉著眼,道路上蔓延著刺骨冰涼的水霧。他低下頭憑感覺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盡,直到他身體最后的一絲熱量散去,直到他的臉變成了毫無血氣的青色。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繼續用著最后一絲力氣挪動四肢,艱難地向前爬行。他感到四周的影子的越來越近,感受到他們的喉嚨里發出的那不自然的聲音。

  那哪是什么歌聲:影子越近,秦末明就聽得越清楚,每一個影子都在以獨特的聲調重復自己的名字,有的莫名熟悉,似乎是街坊鄰居間去世的老人。

  他轉過身來,頭仰著天,雨水噼里啪啦拍在他的臉上,純白色的長發順著水流在路上飄散開來。從小到大記憶里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如同黑白電影一般閃現著,他回憶著叔叔的那張臉,品味著他的話語。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秦末明無奈地笑了笑,也許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他覺得那個衰叔叔是沒用的出租車司機,可他剛剛在地獄里救了自己一命。

  正當黑影們把他團團包圍的時候,他殘存的意識聽到天邊傳來了那男人的洪亮的歌聲,那歌聲激昂壯烈,壓過了身旁的影子,壓過了風暴的怒吼,壓過了世間萬物的一切聲音。

  “

  一幅幅鮮明的鴛鴦瓦

  一群群生動的活菩薩

  一筆筆勾描一點點夸大

  一張張臉譜美佳佳

  哈哈哈——

  ”

  秦末明感覺到迷霧散去,久違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僵硬的四肢恢復了活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血液再次涌入到身體的每一處毛細血管之中。四周的靈魂們扭曲,尖叫了起來,濃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一個個黑影化為青煙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風平了,雨停了。

  隨著歌詞的最后一段笑聲散去,秦末明也明白,叔叔已經死了。

  死就是永別,就是無數遺憾和誤解的終點,就是永遠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同樣對于活著的人來說也是新的開始。

  他睜開眼,看到了頭頂的路牌,兩側的路燈,還有四周的城市。天邊亮起了朝霞,頭頂的星空是那么的純凈明亮。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從昨天的夢境開始,所有發生的怪事都是真的。自己現在的一幅少女模樣就是最好的證明,當然如果不是,他也很樂意接受,畢竟一場夢就這么醒來也蠻好的......

  因為他發現,比起這些光陸怪離的天使惡魔,美滿的人生才是他最想要的。

  秦末明躺在瀝青路上,朝星空伸出了手,意識到自己本就孤單的人生再度缺少了一塊——似乎是最重要的一塊。“她”粉色的瞳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熄滅了,嘴里輕輕哼唱著收音機里的那首曲子。懷里的盒子似乎散發著留存的熱度。

  哪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叔叔是在像歌詞里的爺爺一樣在捍衛什么東西,還是說唱歌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路上傳來了喇叭聲,遠處的車燈照亮了孤寂的路,秦末明緩緩閉了上眼睛,帶著這段屬于他與叔叔的最后回憶,沉入夢鄉。

  “叔叔,雨終于停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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