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醫院頂層，秦末明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細細翻閱著照片集。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子灑下，像是來自天堂的光芒。在他對面，白發少女不安分地坐著，一會兒打量秦末明，一會兒撥弄扶手上的雕刻。
照片集又厚又重，第一頁似乎是由拉丁語寫成的什么古老文件副本，上面刻印著龍形圖案——現在秦末明知道了，這是學院的校徽。文件的落款時間是754AUC，公元1年。
翻開相冊，最早的部分是一些手繪圖、文物之類的圖片，還有一些神話般的畫像。然后慢慢到了黑白色照，和現代的彩色照片。上面記錄著校園的不同建筑物、風景和表演。但奇怪的是，整體的建筑風格沒有統一的標準，而且在不同年代陸續建成。
他看到酷似中世紀城堡的圖書館，也有堪比迪拜的參天大樓，每一片建筑群落都似乎懸掛著不同的旗幟，宣誓著該區域的主人身份。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學院的占地面積巨大，并且奢華而又復雜，就像是一個完全獨立于現實的秘密小世界。
最吸引他的一張照片坐落于巨大的體育場館內，外形酷似鳥巢，但相比之下還要龐大數倍。巨大的獎杯立于場館中心，上方懸浮著多面巨型電子屏幕，觀眾席人山人海，彩色的絲帶和英國國旗隨風飄揚——他幾乎都能聽到場上的吶喊與歡呼聲。
2004年8月8日。
翻過頁來，一個金發少年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長的十分俊朗，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梳得整齊的背頭，一雙劍眉下是對細長的桃花眼，天藍色的眼睛似乎閃著敏銳鋒利的光，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白西裝的黑色披肩上刻著學院校徽，一身驕傲無比的氣場。
書頁的左上角印著紅色的盾徽：三條金色的獅子上下排列著。
“House of （金雀花家族）”
“William.（威廉）”秦末明緩緩念出了他的名字。“King of ， of his name.（英國國王，二世）”
到了2008年1月1日那一頁，秦末明看到一排排金色的梅花刻印在天藍色的背景下——這樣的盾徽遍布學院的各個角落，取代了原先的獅子圖案。
“新的王朝。”他默念著這樣一段話，翻了書頁。
少女身著深色風衣和牛仔褲，里面搭著純白的毛衣。一頭飄逸的棕發，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深邃的眼窩和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耳垂上的鉆石閃閃發光。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雙仿佛能夠看透時間一切事物的墨綠色瞳孔。這算是秦末明第一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女孩，驚訝的目光遲遲不肯離開。
“Katherine. Queen of France， first of her name. House of Capétiens.（凱芙琳一世，法國女王。卡佩家族。)”
在他吃力地念完那個法語詞匯后，坐在對面的白發少女終于耐不住性子開口了。
“很傻，不是嗎？”她笑著說。
“哎，怎么了？”秦末明愣了楞，抬起頭來，望著她帶有笑意的臉龐——只不過這笑意似乎不再純潔，而是帶有一絲傲慢的不屑。
“就像在玩過家家，那些人。”
“呃，我不知道哎，我不懂歐洲歷史。”
“那你總得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吧？”少女雙手扶膝，身子前傾盯著秦末明的雙眼，意味深長地問道。
“這個世界不再被魔法所奴役了。”
“你在說什么啊，云里霧里的。”秦末明撓了撓腦袋。
“不管是歐洲，還是世界，都不再有任何所謂的‘貴族’存在了，人人終將平等。”少女的眼神中，仿佛有火焰在涌動。
“哇，你似乎對這幾個名字很激動呢。”秦末明尬笑著說道。
“是的。”少女的表情愈發鑒定。
“它們不光是姓氏，更是這個世界走向毀滅的原因。”
“現在貴族們被革命所打敗，正蜷縮在牢籠里苦苦掙扎。”
“而我們的目標，就是殺光他們，結束革命！”
秦末明心中一驚，他還沒從少女的那番話語中反應過來，一大束鮮艷的玫瑰花從天而降、拍在他的大腿上——小兔不知何時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背著那個棕色的LV包，一屁股坐在少女在的椅子上。
后者在他的視線里被再度淹沒，消失不見。
“嗯？連句謝謝也不說？”小兔叼著棒棒糖一臉不滿地說道。
“哦，你從阿姨那里要過來了啊......”秦末明看著花朵的彩色包裝說道。
“迂腐！”小兔跳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那也太不要臉了吧！這是我給你提前又買的。”
秦末明又尷尬又不好意思地揉著腦袋，笑道：“那真麻煩你了。”
“這有啥啊。”小兔平淡地說。“說了幫你忙，當然要幫到底啦！”
說罷，她又伸手指了指房間的方向說道：“我還給你準備了套衣服，你不會真打算穿著這么沒品位的馬甲表白吧！”
還沒等秦末明開口，他就看見少女的頭從小兔頭頂竄了出來，一臉的氣憤。
“哼，你才沒品位呢！”
秦末明看見這滑稽的場面，憋不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搞得臉色發青的小兔又敲起了他的腦袋。
“啊啊啊啊——疼！”秦末明趕忙捂著腦袋求繞道，順起玫瑰花狼狽地跑進了房間，腿上的相冊集也滑落在地。
隨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小兔蹲了下來，發現相冊定格在凱芙琳的那頁特寫。她用力嚼碎了嘴里的糖，合上書后，意味深長地望向敞開的大門口。
“不會吧？”她喃喃自語道。“他又看上那巫婆了？”
兩個小時后，5:50分
秦末明在換完衣服后就被小兔送往鳥巢，那是一身純黑色的襯衫裝，款式有點像風衣，又有點像中山裝，小兔說那是學院中華會的制服。看起來十分干練帥氣，秦末明穿在身上，感覺自己也變得自信精神了幾分。
小兔的車是一輛粉紅色的蘭博基尼，停在醫院附近的地下車庫里，小巧精致，和小兔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頗為搭配。這是秦末明第一次坐跑車，感覺內部構造有些低矮壓抑，他窩在副駕駛，內心忐忑不安。
秦末明喜歡坐在后排，是因為這樣更有安全感——但跑車的后排沒有車門，得放低座椅鉆進去，所以嫌麻煩的秦末明只得這么湊合。
車子發動之后，那種小空間的壓抑感消散了許多。出了車庫，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半，落日的余暉完全沉沒在地平線；黑壓壓的烏云籠罩著頭頂，空氣悶熱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一路下來，二人之間更多的是沉默。8月8日的傍晚氣氛頗為緊張，秦末明眼神有些呆滯地望著車窗外掠過的車流和參天高樓，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繁華又夢幻，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五彩琉璃的幻夢。
或者，也許很快自己就會在公寓的椅子上醒過來，繼續吃桌上半涼的泡面，過那個自己無聊而又平凡的人生。
想到這里，他發寒的內心中又多了幾分孤獨。
但秦末明并不是完全孤獨的，因為在車的后排坐著那個神秘的白發少女：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鬼魂。路途中有好幾次他想開口說話，卻怕被小兔當成神經病，只得扭過頭去欣賞風景——這樣那女孩也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
“志愿者只有你倆么？”可能是耐不住寂寞，小兔扶著方向盤問。
“嗯。”秦末明默默點了點頭。“據我所知——”
“那看來不是咯。”小兔打斷道。“那你的壓力會很大啊，小學弟。”
可是壓力再大、不管多困難都得說出憋在心里的那句話，畢竟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啊！秦末明想道。
“嗯。”他身子趴得更低了。這番話也讓他不由得緊張起來，腦海里一遍又一遍構思著表白的場景，心里砰砰直跳。
“總之加油啦，你叔叔說如果你表白成功就留下來。”
“哎？”秦末明的頭微微抬高。“你不是說他不知道么？”
“啊呃，我瞎說的。”小兔敷衍道。
“那我表白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昂。”小兔點了點頭。“你叔還是蠻民主的嘛。”
“他的意見沒用，我們家都聽我阿姨的。”秦末明衰衰的說。
小兔聽到這句話突然笑了，說：“那你就得更小心咯！”
秦末明不是很懂那句話的意思，只是抬頭望著發黃的天空。上面烏云密布，壓抑得仿佛隨時都能下起暴雨來。高架橋上燈火通明，車的數量越來越多，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搖搖欲墜，仿佛時刻都能塌下來。
“不會下雨吧？”秦末明有些害怕地問道。
“應該不會，我聽說氣象局專門發射火箭來避雨了，這些烏云不出問題的話，一會兒就能散掉。”小兔也望著頭頂的天說道。
“我可不希望表白又泡湯了......”秦末明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給玫瑰花的時候，發現你還一臉花癡地盯著相冊上的凱芙琳看呢，我看你感情方面也沒有那么專一嘛！”小兔又露出了她那招牌的壞笑。
秦末明無處安放的臉再次漲的通紅，只是低聲淡淡地否認。
但小兔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釋放巫女本質，繼續刁難他，而是出人意料地安靜開車。她望著令人不安的天氣和堵塞不通的高速路，眼神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似乎是在思考著心事。
“但愿不要下雨吧......”她自言自語道。
也許是太過尷尬的氣氛，或是傍晚的烏云過于壓抑，小兔伸手打開了收音機。8月8日的夜晚，車上的電臺播放著歡快的“北京歡迎你”，秦末明靜靜地聽著歌詞，突然間心底涌上了一股酸酸的苦楚。
“
北京歡迎你，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北京歡迎你，為你開天辟地
流動中的魅力充滿著朝氣
北京歡迎你，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在黃土地刷新成績
北京歡迎你，像音樂感動你
讓我們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歡迎你，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有勇氣就會有奇跡
”
在奧林匹克公園，一切都像是朝陽公園的放大版，更長的河流，更大的建筑，還有更寬的路。兩個身影沿著稍微安靜些的湖邊漫步著，身前是人山人海，身后是燈壁輝煌。
時隔三個禮拜，秦末明終于再次和雨竹肩并肩，走在一條路上。
為了不讓見面太過尷尬，小兔提出幫秦末明把玫瑰花藏在工作區的廁所里，讓他時機到了過來拿。秦末明感激不盡，和她分開之后，在約定的地方見到了宋雨竹。
雨竹今天穿著一條藍色的格子裙，上身套著白色的襯衫，天藍色的蝴蝶結下，細細的辮子夾在長發里若隱若現。
秦末明一邊走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話題，二人就這么并肩走著，除了安靜便是安靜。
風景雖好，但他不想就這么走完這段路，畢竟過一會兒自己就要干件驚天動地的事，如何建立起對話是他首當其沖要思考的問題。
有那么一瞬間，他眼前閃現過上個月畢業的那一幕。
當時大雨磅礴，他就和雨竹一起走在校門口的街上，二人也是如此的一言不發。
同時，秦末明隱隱約約看見在一排排楊樹間，白發少女正悄悄地跟著。她很實相地保持著距離，給二人留了一個相對安寧的私人空間。
多愁善感的秦末明，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心把那個可愛的身影甩那么遠——如果不是雨竹在旁邊，他可能都會抽自己兩巴掌然后過去道個歉。
“秦末明你找到大學了么？”
最后，還是雨竹先打破這尷尬的寧靜。
“還沒......”秦末明不打算告訴他自己要去瑞士的事。
微風拂起雨竹額頭上幾根發絲，她扭頭望向河對面的景色，淡淡地說：
“其實這次志愿者不光我們倆，還有王建他們......你可別介意啊，是王建他們家安排的這次志愿者活動，不然我們都沒機會進鳥巢看開幕式。”
“哪有哪有，我應該感謝王建才是。”秦末明聽到王建這個名字雖然有些不爽，但還是頗有心理準備地說到。
嘿，絲毫不慌。
雨竹無聲地“嗯”了一聲，低頭望著整潔的石板路，嘗試每一步都走在圖案里。二人的腳步在這個昏黑的傍晚格外清晰。
結果接下來又是難忍的寂靜。
秦末明感覺頭上有點冒汗，每次和雨竹聊天，氣氛總是像太平間一樣尷尬。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知識貧乏，一句話也搭不上，完全沒有前幾天網上和小兔討論時的熱情。
有時候他想要是自己能在這種時刻多來點勇氣，說不定就能來幾句“活躍氣氛”的土味情話——可是他即使在人生這么重要的時刻，卻還是擺脫不了那一股衰氣。
秦末明想起了一個故事，也是很久以前在老人的書攤里讀到的。
王國都城淪陷，騎士帶著公主一路逃離，身后是浩浩蕩蕩的敵人軍隊。他們一路跋山涉水，兩個人之間并沒有太多共同話題。但是耐不住寂寞，騎士一有時間還是給公主講自己喜歡的戰爭故事，公主除了他也沒人可依靠，于是就勉為其難地聽著。
秦末明一時間想不起來他們的結局了，只是單純覺著他就像那個騎士，而公主就是雨竹。他們雖是不同世界的人，但是每次自己講話雨竹都靜靜地聽，也不發表她的意見。
他一邊走，一邊拼命地回想著接下來的劇情，直到一雙粉紅色的球鞋映入秦末明的眼簾，打破了這凝固的死寂。
“秦末明這是你女朋友啊？”李梓玥，也就是小兔不知道何時插進了隊伍里，一手插著兜，戲虐地看著蔫蔫的秦末明，大大的眼睛里閃著光。
秦末明滿臉窘迫，急得鼻孔里往外冒火，這巫女真是一點都不給自己好臉色看。而在他身旁，雨竹臉紅得就像成熟的桃子，低著頭一身不吭地擺弄著裙擺。
“算了，聊點別的——秦末明你出國的事情怎么樣了？”見情況有些不對，而小兔也覺得自己玩得有些太過火，便換了一種方式繼續調侃。
秦末明心里像是在炸雷，巴不得從兜里掏出AK對著小兔一頓亂掃。后者那眨著的眼睛一閃一閃，招牌的壞笑從不消逝。
“你們是同學啊？”雨竹沉默良久，小聲問道。
小兔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目光毫不吝嗇地上下打量著雨竹：“我是他師姐，秦末明是我徒弟，我們以前一個初中的，還借他抄作業來著。是不是啊秦末明？”
“嗯嗯！”秦末明趕忙點頭，雖然他根本記不清初中的事——但此時此刻，他巴不得現在這個巫女收斂起來，給他和雨竹一個最后獨處的機會。
“那你在國外一定上學很久了吧？”雨竹問。“你們家移民了嗎？”
“沒有，我是中國人，只不過在那里住校而已。”小兔不假思索的答道。
雖然這是一個尷尬的開頭，但接下來小兔倒是很給秦末明面子，她對著雨竹夸夸其談，說秦末明是一個多么多么優秀的人，還從包里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照片給雨竹看。
上面的“秦末明”從小到大周游世界，法國巴黎，泰國曼谷......好奇的秦末明湊過去看，驚訝地發現照片上的人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有一張照片拍在午后，秦末明靠在溫泉旁的木椅上，一身名牌，黑色的墨鏡反著自信的光芒，和現在衰衰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只是秦末明發現在溫泉里還有著另一個女孩，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熟悉，柔軟的黑發漂浮在池子里，天藍色的泳衣格外刺眼。
小兔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張照片的疑點，趕忙把照片塞回了文件袋里；然后她拿出一本履歷，上面密密麻麻羅列著秦末明18年來取得的各種世界級獎項，什么國際高爾夫聯賽亞軍，意大利某紅酒協會榮譽股東等等，幾百條描述下面是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證章，各個組織負責人的簽名，最下方是秦末明自己的簽名：“Ming”，由流暢的英文花體書寫而成。
文件字里行間都給秦末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們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成功版”秦末明，正驕傲地告訴衰衰的自己，這世界存在著某種意義上的“第二條路”。
“哇。”雨竹讀完這些證書，扭頭望向秦末明一臉驚羨的目光，似乎他現在的衰氣已經變成了另一個詞：含蓄，或者說謙虛。
“你就是宋雨竹吧？我聽秦末明天天和我說你的事。”小兔收起了文件，問道。
“嗯，他是不是特別喜歡說我壞話？”
“沒有，就說你學習挺好，還帶著他讀書。”小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是啊，我挺喜歡讀書的。”雨竹淡淡地笑了。
秦末明動蕩不安的心，被這些對話搞得一驚一乍。他擠在兩個女孩的中間憋不出一句話，只得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個剛認的“師姐”上。小兔對著雨竹娓娓而談，仿佛二人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一般，絲毫沒有任何陌生感。
他們三人沿著小道走啊走，穿過森林公園，會議中心和水立方——離鳥巢入口處不遠了，大家要在這里分開。臨走前，小兔叫秦末明單獨過去和他談話。
“你確定嗎？”小兔看起來面無表情。
“嗯。”秦末明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是真的喜歡她。”
“算你狠，依我看雨竹長得也就那樣嘛，居然能讓你放棄中華會的名額。”小兔咬著嘴唇嘆了口氣，有些懊惱地把頭扭到一邊。“如果你表白失敗了，就打車去北京西站，國際會的人應該會在那里接應你。”
“還有，為了保險起見，先在這封保密協議上簽字吧，我今晚還有另一個新生要見，是和你一個學校的。”小兔無奈地從包里掏出文件，順便遞給了他一支筆。“如果你放棄學位，一切關于學院的信息都會向你封閉。”
秦末明的心思全在表白上，沒有仔細聽小兔的話；只是咬著牙拿起筆，借著昏暗的路燈，在紙上面歪歪斜斜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身后，那個天藍色的影子靜靜地在河邊站著，長發隨風飄揚。秦末明在小兔的目送下，扭過頭朝著那個影子奔去，背影在他的眼中愈來愈矮小。
小兔目送他離去后，一臉鄙夷地將保密協議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她找了一處長椅坐下。一邊注視著夕陽西下，一邊從兜里掏出那個黑色的Vertu手機，順便往嘴里塞了一顆剛開封的草莓棒棒糖。
“你們出發了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響起，背景熙熙攘攘，廣播聲聽起來像機場。“我剛到北京，現在去出租車公司提車。”
“小明陪他女朋友去了。”小兔無奈地噘噘嘴。“我還要趕去和另一個學生的家長談話，為了小明我已經晾了他一天不管了，現在就由您接手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有些急促：“北京天氣現在怎么樣？”
“不是很好。”小兔抬起頭來望著烏云密布的天。“我覺得快了，您最好抓緊時間，機場到鳥巢不近呢。”
“而且啊，那家伙似乎不是特別相信學院的樣子。”她補充道。
“難道還得給單獨為他安排個盛大的招生Party嗎？”
“沒關系，反正他表白肯定不成功，你到時候把他抓出來就行。”小兔狠狠地將棒棒糖咬碎，在嘴里嚼了起來。“說實話你倆還挺像的。”
那聲音沉默片刻，找書苑wｗw.zhaｏｓhuｙuａn.com 但很快開口用更急促的聲音說道：“要不是擔心他過不了入學測驗，我就讓他和秦嶺早早一起去學院了！這小子簡直沒藥可救。”
“其實叔啊，國際會那套生米煮熟飯的策略，確實更適合秦末明，但——”小兔特別把“但”這個字加重。
“但要當時去了國際會，他就不一定現在還活著了。”她戲虐的說。
“你以為我愿意嗎？”電話對面的噪聲讓小兔手里的Vertu震了震。“要不是汶川出了簍子，千面那邊的壓力又那么大，你為我不愿意讓小明開開心心留在這里談戀愛？”
“那叔你可得加油咯，放棄初戀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你都做不到可別指望他能放下。”小兔咽下了嘴里的碎糖，然后不知道又從哪里摸出來一顆嶄新的藍莓味。
“但是他可沒有選擇的余地啊！”通話在話音落下后掛斷，只剩下空靈的嘟嘟聲。
小兔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拎著包起身，望向天邊漸漸遠去的二人。午后的殘耀映著側臉，少年雙手叉兜，嘴里叼著一根麥稈。少女望著河水，藍色的蝴蝶結仿佛在發著光。
小兔知道，在秦末明心里，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鼓起勇氣說出憋在心底的那一句話，那怕拋棄全世界。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嘗試改變自己的人生，再后來他也因為相似的事情犧牲了更多更多。
“我們都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吶。”這是Ming在未來日子里經常感受到的一句話。
命運多數時候是固定的，但是人卻可以做出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