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明你留一下。”考試結束后，白頭鷹將作弊的一排學生放了下去。所有人如釋重負，迫不及待地逃出了這間教室，發誓再也不見這個國際會的巫婆。
而就在秦末明交完考卷、準備去和小塞會合時，卻被講臺上的凱芙琳給叫住了。
不會吧？還要死纏著不放么？秦末明拉著臉，搖搖擺擺地走到她身邊坐下。也就在同時，思瑤啜泣著、孤零零地最后一個離開考場。
秦末明問：“那些作弊的學生會怎么樣？”
“交給劉青處置，他是中華會的會長。”凱芙琳淡淡說道。
“你不是這次考試的監考，對吧？”秦末明有些擔憂地問道。
“當然不是了。”凱芙琳掏出了秦末明的答題卡，說道。“我給那監考大爺喂了杯休眠水，現在應該還在辦公室做夢呢。”
“呃，對不起！”秦末明突然起身，對著凱芙琳愧疚地鞠了一躬。
“哎你干什么？”凱芙琳嚇了一跳，問道。
“昨晚的事情。”秦末明緊閉雙眼說道。“不好意思，讓你洗了六小時盤子。”
“你覺得我這次來是為這事？”凱芙琳眼睛掙得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秦末明也愣住了，回問道。
“我像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呃，有點。”秦末明剛說完就后悔了，巴不得把話往嘴里塞。
“好吧。”凱芙琳皺皺眉說。“我這次來是幫你過考試的。”
“哎？”
“你成績不過關，我沒法跟老頭子交代。”凱芙琳幽怨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把一支筆和答題卡遞給了秦末明。“我剛幫你重做了張答題卡，但是作文方面我沒法直接動筆——”
“所以，你中文作文沒有寫，為什么？”她睜著那墨綠的眼，問道。
“呃，因為我不會寫作文......”秦末明抓著頭說。
“不是，我知道你不想寫。”凱芙琳盯著他說道。“我很清楚你當時的想法，題目是“我最愛的人”，你覺得下不了筆，為什么？”
話音落下，秦末明眼神變得低沉，片刻后緩緩說：“我沒有愛的人。”
“怎么可能？”凱芙琳此時就像一個作文輔導的老師。“想一想，身邊親近的人，比如你的爸爸媽媽......”
“我爸媽死了。”秦末明說。
“呃，很抱歉，那你在中國和誰住一起？”
“我叔叔阿姨。”
“那你可以寫你叔叔啊......比如像他送你上下學，或者來學院什么的......”
“他也死了！”秦末明感覺心里有根弦被觸動了，大喊道。
凱芙琳被這個反應激動的男孩嚇愣住了；她嘆口氣，然后拿筆在紙上一邊畫圈圈，一邊說：“那你在以前的學校有朋友嗎？同桌或者......”
“求求你別說了......”秦末明捏緊雙拳，感覺淚水在他的眼珠里打轉。他想起了圣火燃燒的那一刻——那天藍色的影子，那個借他抄作業，那鉛筆戳他的影子從世界中徹底消失。
“要畢業了啊，以后就很難再見到了。”
“很多友情就是這么互相遺忘的，走出校門，陷入人群里消失不見。”
那個小蜜蜂般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又苦又澀。
終于，他再也憋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其實他看到這道題時就想哭了，只是礙著考試沒哭出來而已。
奧運會那晚上，他以親身經歷，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笑話一般的十八年人生。
雖然秦末明自己也清楚表白沒有什么希望，就像他和小兔說的：對宋雨竹這種女孩，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而不是什么玫瑰花、表白詞就可以改變的。
可是暗戀是什么啊？不就是喜歡一個明知道自己高攀不起的人嘛！嘗試著擠進TA的生活，TA開心了自己也跟著傻笑，TA不開心了自己會安慰，會和TA有一樣的煩惱......直到二人分開，也許對方都不知道這段感情的存在——這就是暗戀啊！
每次沿著湖邊走的時候，秦末明知道，這樣的日子總會結束的。他假裝吊兒郎當地走在后面，實則是想安靜地看那個抱著書的背影，哀求時間再走慢一點，多看兩秒。
他很清楚事情的結局會怎樣，知道這就是某種成長的過程，只不過當那一天真的到來時，自己很難選擇相信罷了。
秦末明曾經趴在課桌上，覺得如果那一天來了，他就當著無數人的面跳樓自殺，一了百了；最后，起碼還能給喜歡的人留個印象。
“哎，怎么哭了啊？”凱芙琳有些手足無措，碰了碰秦末明的腦袋。
“王建......去死，你去死！王建你去死！”秦末明哭喊道，答題紙在在他的手里被捏成了皺巴巴的紙團，然后繼續擠壓著，找書苑 wｗw.zｈaoｓhuｙuaｎ.cｏm 變成一小團咯人的堅硬東西。
他把頭埋得深深的，就像以前在課堂里的那樣，因為這樣自己的表情就不會被看見了；覺得又難過又無力，心像是有一只手在擠。
秦末明很累，他想這么趴著睡著，什么也不惦記。
“好啦，我幫你寫還不行？讓我想想......就寫一個小男孩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被一個女孩救了出來，然后感激不盡，逆襲成功的故事怎么樣？”凱芙琳用紅紅的嘴唇含著鉛筆尖，望著那個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年安慰道。“哭什么啊，哭又沒有用，死了就死了。”
霍洛韋校長對秦末明說過，說他一直都很孤獨。秦末明其實不覺得，如果時光能一直定格在他們見面的第一天，躺在草地吃辣條的那一幕，或者電影院，他絕對不會孤獨。
可是世界是會變的啊，很快每個人都會活在不同的世界。
到那時，那個找不到出口的衰小孩就會一個人留在原地，就會孤獨。
想到這里，秦末明沮喪地抬起頭來。他望見凱芙琳正專心致志地寫著作文，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
于是，他安靜地看著她，就像曾經看著雨竹那樣，默默地觀察著那墨綠色的瞳孔，棕褐色的卷發，溫暖的陽光打下，還有空氣中古龍香水的味道。
他想起了飛機上那晚，凱芙琳還送給他一盒巧克力，是明治牌的，到現在都舍不得吃。突然覺得一切其實也沒那么差。
因為啊，他似乎又找到了一個喜歡的人。
只是但愿這次，沒有用的衰小孩不會哭的更慘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