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沒入了西方大地之下，死亡與夢魘之神用她的斗篷覆蓋整片天空，黑夜再度降臨于這片大陸。
一道蒼白的月色悄悄地嵌上了天空，染白了附近的云層，灑下千年不變的月光。
寧靜的月色之下，都蘭人和溪坎人之間的戰斗仍在繼續。數萬人糾纏在卡德爾平原上，鮮血被黑夜染成了黑色，長矛的矛尖和弓箭的箭頭在月色下閃著慘白的光。
溪坎人的中軍很快就和后軍匯合到了一起，不過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這里并沒有溪坎人預想中那么慘烈的戰場。
都蘭人似乎已經轉入了佯攻，數千狼騎圍繞著溪坎的大軍，不斷向軍陣中釋放著箭矢。溪坎人憤怒地咆哮著，卻只能無可奈何地呆在原地。
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這種猥瑣至極又讓人無可奈何的戰術，充分發揮了都蘭狼騎的機動性和裝備優勢，讓溪坎人的陣地戰優勢根本無法發揮出來。
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戰術極大地消磨了溪坎人的斗志。
獸人雖然大多具有一定的夜間視力，但不如暗精靈強，黑夜依舊在他們眼中留下了一片陰影，只不過這片陰影比起人類眼中的一片漆黑要好上很多罷了。
溪坎人緊握住手中的武器，驚惶地望向四周的陰影——陰影中有都蘭的惡魔，騎著兇惡的座狼閃動，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弓箭隨時都有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
狼嚎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像是來自地獄的怨靈為呼喚生者而唱響的哀歌。都蘭人無處不在，無所不在，不管向那個方向逃跑，都會有利箭射穿你的的頭顱。座狼們從陰影中現身，馱著手持利劍和弓弩的惡魔，無情地收割著溪坎人的性命。
贏不了？怎么贏？這怎么可能贏？我們只是普通的獸人，而都蘭人可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啊！
他們就像是邪神卡拉之劍，將每一條通往生命與勝利的道路都一劍斬斷。
羊群已經開始恐慌了，而狩獵的狼，也開始收網。
即便是在黑夜之中，拉萊克的屬下們也能感覺到拉萊克那種陰沉的氣場，像是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我會這樣屈辱地輸給都蘭人？
拉萊克感覺頭異常地沉重，后腦像是挨了一記悶棍。雙目充血，看什么都帶著一絲恍惚。他抬起頭，想吹吹風冷靜一下，卻眼前一黑，無數的星光在一瞬間閃爍。然后黑幕慢慢散開，露出原本的蒼白的月色。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對周圍的將領們說：
“我們撤吧，這一戰，已經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了。”
“酋長！我們回去整頓大軍，把剩下的人都帶上，下一次一定踏平都蘭！”
一名年老的將軍，激動地喊道。
他是拉萊克的親信，從六十年前開始，就追隨著拉萊克征戰四方，溪坎部落能夠成為中土東方三大獸人部落之一，他功不可沒。
“是啊！酋長大人！下一次，我們一定踏平都蘭。”
“是啊，父親！下次我們一定可以踏平都蘭！”
埃里克混在一眾將領之中，激動地大喊。
拉萊克看著這些溪坎的將士們，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仿佛和都蘭不共戴天。但是拉萊克能清楚地看見，這其中有多少人已經被都蘭人嚇破了膽。
他們緊張的神情之中，充斥的并不是對都蘭的憤怒和仇恨，而是對逃亡的渴望和對都蘭的恐懼。
“留下兩千人，去接應南面的人。剩下的人，跟我走。”
拉萊克指了指一名陪伴自己多年的親信，后者稍微怔了一怔，然后沉默地走出了原地。
擦肩而過時，拉萊克輕聲說道：
“你的家人，我會好好照顧的。”
那名溪坎將領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他來到自己的部隊中，大喊一聲：
“所有人，聽令！和我一起，去接應被困在南面的同胞！”
“將軍，為什么是我們去？”
“不能去啊！不能去啊！將軍！那可是死路一條！”
“南面的人，不能救啊，將軍！這是在讓我們送死！”
年老的將軍高擎著長矛，聲如洪鐘，像一道閃電般炸裂：
“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南面的將士們，也是我們溪坎的人民！他們的父母、兒女，也在家里等著他們回家！
拋下了他們，我們還有什么面目回到溪坎？
我們溪坎男兒，何曾是如此貪生怕死之輩？
如果此去九死一生，那我們就九死無生！”
眾人沉寂，只有弓箭破空聲響，像是空氣中怨靈的哀嚎。驀地，一道聲音響起：
“吾等，愿追隨將軍，九死無生！”
一片沉寂。
突然，又有人大喊了一聲：
“吾等愿追隨將軍，九死無生！”
一瞬間，越來越多的聲音響了起來。很快，兩千人的聲音得到了統一：
“吾等愿追隨將軍，有死無生！”
聽到那響徹天地的吶喊，埃里克不解地詢問道：
“父親，您不是讓他們去接應南面的人嗎？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拉萊克看著自己的兒子，驀地，眼里閃過有過數面之緣的那位年輕的都蘭王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調轉馬頭，對其他將領說道：
“各部，整頓大軍，隨我突圍！”
那道響徹天地的吶喊響起的時候，兩千名溪坎士兵向數倍于己的都蘭人發動了瘋狂的攻勢。
迫于這種威勢，也聽從阿諾德不與敵軍正面交戰的命令，狼騎兵們被迫向后撤退了一些距離，依靠弓箭和機動性優勢，不斷地消耗著這波進攻。找書苑 www．zhaosｈuｙuａn.com
與此同時，余下的溪坎大軍在拉萊克的指揮下，抓住了這個都蘭人包圍圈薄弱的機會，向北方發起了突圍。
都蘭人陷于那波瘋狂的進攻當中，一時竟無法組織追擊。
“好！羊群開始搏命了！”
阿諾德得到了前線的消息，激動地喊了起來，
“右翼重騎兵，迅速解決掉這隊斷后部隊，所有輕騎，繼續將敵人大部隊向預訂二號方向驅敢！他們不敢停，一旦停下來他們必然崩潰，放心追趕！
所有重騎兵，完成指定任務后，前往預訂路線進行堵截！
微光湖陸軍！前往最早交戰地點，準備交接俘辱，清掃戰場！”
“今天我就要告訴拉萊克，什么叫做天有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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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整理星歷時的戰爭史的時候，經常會發現：戰爭的雙方，無論我們現在認為他們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都會發生一些壯烈動人的故事。
這讓我們對戰爭這件事情展開了更深的思考。
我們逐漸意識到，那些戰場上殞命的戰士，都是值得尊重的，他們都代表著自己的立場。
不過歷史的大潮不容反抗。
文明的存在乃是萬物之擇，文明想要生存和發展，很多時候必須做出選擇。
當然，那些依靠武力而肆意妄為、踐踏尊嚴、罔顧天理的人渣，不配被稱為軍人。”
——節選自《關于星歷末戰爭的研究》哈勃研究院，新歷32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