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則璧抱著我坐在龍椅上,動作極自然的將我放在他腿上,一只大手攏著我的腰,神色平和的看著下座的熬凜,開口道:“巴拓拉從蠻荒前來,為朕祝壽,朕很開心,沿途奔波勞累,辛苦巴拓拉了。”
我坐在言則璧的懷里,賊頭賊腦的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下顎,看見他雋永的側臉,面向熬凜,姿態雍容,神色如常。
唔,這才是言則璧本璧么,那方才那個兇神惡煞的言則璧是誰?言則璧的第二人格嗎?
言則璧這六年來,一直處在正常人同神經病中,來回自由切換的狀態?
忽然,言則璧低頭看了我一眼,我被他輕飄飄的一眼,盯的渾身一抖,急忙低下頭縮在他懷里,不再盯著他瞅了,不能看,不能看,好奇心害死貓,千萬不能引起他過多的注意。
熬凜站起身,一雙虎眸帶著感恩的情緒,面帶誠懇道:“陛下客氣了,這些年來,蠻荒一直受大遼皇朝的糧食供給,讓我蠻荒百姓衣食飽腹,陛下壽誕,熬凜于情于理都應該前來為陛下賀壽,熬凜攜義妹薩焰,忠心祝愿陛下,萬壽無疆!”
言則璧神色平和的笑道:“哈哈哈,巴拓拉客氣了,坐吧。”
我窩在言則璧懷里,見他絲毫沒有放下我的意思,不由得心里有些焦急,我想去找晾兒說兩句話,晾兒還不知道我回來了。
想到這,我不著痕跡的,小心翼翼的悄悄往外挪,我從他的懷里一點一點的往他的大腿下面蹭。
他坐在龍椅上,同熬凜你來我往的寒暄兩國的現狀,我見他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趕忙從他的胳膊下面一鉆,想趁機溜下龍椅。
誰料,言則璧回手一撈,將我從胳膊下面一提一帶,我又被他從新摟在懷里,我震驚的抬眼看著他,只見他一雙毫無情緒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我,一雙眼眸霎時縈繞著滿滿的戾氣。
我見狀背脊一涼,來了來了,第二人格又切換出來了。
我急忙老實的趴回他懷里,極乖巧的貼在他胸前,眨著干凈水靈的大眼睛,瓜慫的奶聲奶氣道:“我肚子餓了。”
言則璧一雙眼靜靜的望著我,許久,他開口冷冷道:“速發,給她弄些吃食。”
原本一直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速發,一直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望著我同言則璧,待他聽見言則璧的這句話,才突然如夢初醒,速發甩了甩頭,急忙應道:“是,是,陛下。”
速發討好的看著我,輕聲哄道:“思柔公主想吃些什么啊?奴才去給公主準備。”
我確實肚子有些餓了,在言則璧懷里,不自覺的咂咂嘴,想了想道:“栗子糕吧。”
“是。”
我瞧見下座的熬凜此時忽然又站起,對言則璧拱手道:“陛下,薩爾科這一年來越發狷狂,江川煜也實在難對付的緊,自從我們王失蹤以后……”說到這,熬凜神色忽然一哽,我瞧見薩焰也隨之低落的垂下了頭。
我心頭一跳,熬戰失蹤了?
熬凜艱難的繼續道:“我們王……失蹤的這兩年多來,熬凜帶領的蠻荒大軍節節敗退,熬凜現在以無征戰之心,請陛下原諒,熬凜此次前來,是想同陛下商議,可否用我蠻荒以北的城池,抵消掉我們曾經簽署的那份共同討伐薩爾科的協議?”
言則璧聞言瞇了瞇眼,對熬凜不贊同道:“熬凜,若你哥哥還在,是斷不會容你,做此等割地求合的蠢行。”
熬凜臉上一陣窘迫,他無奈道:“熬凜可征戰沙場,可熬凜不是部兵的明將,這兩年來,熬凜每每于戰場上,見我蠻荒的將士戰死沙場,熬凜心里都難受非常。熬凜……”
說道這,熬凜一哽,顯然已經說不下去了。
我眨眼看著熬凜,六年而已,這人世間還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啊。
熬戰失蹤了?熬凜做了蠻荒之主?
聽剛才他們的對話,薩爾科竟然還沒被剿滅?
這個熬戰,就算他失蹤了兩年,那之前的四年他都干嘛了?
江川煜又是那位?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一旁的烈遠聞言,開口道:“巴拓拉可曾想過,若巴拓拉與薩爾科合戰,那蠻荒以南的百姓,該當如何?薩爾科會放過他們嗎?”
熬凜聞言,臉色一白:“關于這件事,也是我想同大遼陛下談的,可否將蠻荒以南的所有百姓,規劃至北城,讓他們一同歸順大遼。”
我聞言,心中一喜,熬凜竟然要以北城進獻大遼,求合歸順?
這是不是代表蠻荒的現狀,現在很艱難?熬凜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
烈遠聞言,瞇了瞇眼,我不自覺的抬頭看了眼言則璧,只見言則璧四平八穩的坐在龍椅上,盯著熬凜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烈遠道:“巴拓拉,這樣一來,可就等于你蠻荒將盡一半的百姓歸順大遼了。”
熬凜道:“近幾年,大遼陛下時常派物派人來支援我蠻荒,蠻荒百姓前年、去年,之所以能安穩過冬,都是大遼陛下之恩,他們心里也明白這份恩情之重,一直也對大遼陛下非常感恩,所以讓他們歸順大遼,其實他們心里是愿意的。”
我聞言,抬頭看向言則璧的側臉,此刻的我,心里有些焦急,熬凜能開出這種條件,就證明他蠻荒現在情況一定很糟糕了。
雖然一口答應他,對于我們而言,也是得了一個天大的好處。
但是,如果能趁這個機會,敲他一個竹杠,那豈不是更錦上添花!
既然他能進獻一個北城出來,言則璧不如開高價碼,逼迫他直接帶著整個蠻荒歸順好了。
熬凜可沒有熬戰的風骨,他可不是一方霸主的苗子。
只要恩威并施,處理得當,讓熬凜帶著蠻荒歸順,這個局面,還是很容易做成的。
我盯著言則璧的側臉若有所思,由此看來,這幾年,言則璧也不是一點人事都沒干,別的不說,收復蠻荒百姓民心這點,他做的就很不錯。
收人先收心,在人有難處時出手相助,這可不就是最好的收心之法嗎。
這個言則璧,論起收買人心之道,他還真是獨當一面,無人匹敵。
怪不得他當年能收復那么多的眼線,一想起當年的許多始末,我不自覺地在心中哀嘆,當年的言則璧可真是,到處都是他的人,他……無處不在!
終于,言則璧打量熬凜良久后,微斂了眉頭,開口淡淡道:“不行。”
熬凜聞言一怔,烈遠也是一怔,似乎他們都沒懂,這么大的好處放在面前,言則璧為什么不同意啊?
我聽了這兩個,不由得心頭一喜,有門了,聰明如言則璧,肯定也能想到,這是個敲竹杠的好機會。
正所謂,竹杠不敲白不敲啊!
言則璧臉上帶著淺笑,緩緩道:“熬凜,遇見困難就退縮,遇見強者就割地求和,這不是一個王者應該做的事,要么,你繼續同江川煜打下去,要么,你帶著蠻荒所有的將士與百姓,投靠我大遼,二選一,你自己選一個吧。”
我聞言,不受控制的把臉埋在言則璧懷里,生怕別人看見我抑制不住微微勾起的嘴角,果然,這個死小子,聰明的呦,真是深得我心。
他分明就是看出熬凜此時明顯以是強弓之末,顯然,熬凜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絕不會低頭前來割地求和,求大遼收留他蠻荒的百姓,言則璧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開口抬高價碼,以促成他徹底歸順之意。
我瞧見一旁的烈遠,舉起的茶杯僵在半空中,似乎他也沒想到,言則璧的胃口竟然這樣大,一開口就想吞了蠻荒。
熬凜緊緊蹙著眉,望著言則璧,眼里有怒意,言則璧絲毫沒將熬凜的怒意放在眼中,一雙明若秋波的雙眸,淡淡的望著熬凜,無所謂道:“若巴拓拉肯重整旗鼓,一鼓作氣同江川煜決戰到底,那我大遼依舊供應蠻荒大軍的軍糧物資,做好蠻荒大軍的后勤戰備支援,我大遼不差這點糧食與兵馬。若巴拉托肯帶著蠻荒一眾,歸順我大遼,那朕即刻封巴拓拉為定北王,侯位之尊,定北王世代子孫,永享王位繼承權。巴拉托好好考慮考慮吧。”
熬凜微瞇了眼,咬牙道:“謝陛下,待熬凜回去考慮考慮。”
言則璧點頭,舒緩了神色,朗聲對速發道:“宣他們進來吧,在外頭也站了有些時辰了。”
速發轉身將一盤栗子酥,恭敬的放至言則璧面前,隨后低聲應道:“是。”
言則璧伸手端起面前的栗子酥,遞給我,輕聲道:“吃吧。”
我抬頭眨了眨眼,看著言則璧的側臉,言則璧低頭盯著我,疑惑的瞇起雙眼,不解道:“不是餓了嗎?這么不吃?”
我被他一個瞇眼,盯的渾身一震,趕忙狗腿的舉起雙手,在言則璧手里接過盤子,窩在言則璧懷里,小口小口,安安靜靜的吃栗子酥。
言則璧面無表情的低頭看我吃糕點,他眼睛里沒有眼神,只是那樣一瞬不瞬的望著我吃東西。
我窩在他懷里吃糕點,抖著手,吃的心驚膽戰……
一塊糕點,吃一口掉一口。
這實在不能怪我,他看著我那眼神,實在太驚悚了。
這個言則璧現在的威懾力,對比六年前,簡直判若兩人。
現在的他,舉手投足間對人的震懾感與壓制力強悍到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這股子說一不二的架勢,讓人絲毫不敢有反抗之心,難道這就是皇帝的威儀嗎?
也不對啊,皇帝我也見過,言永和也不像他這樣啊。
他這做派那里像個皇帝,整個一閻王爺!
還是那種喜怒無常,一個不高興就拉人下油鍋的變態閻王。
栗子酥的盤子太大了,我手太小,原本一只手托著盤子就有些費事,我就想換個拿法,與其端著,不如將那盤子窩在我自己懷里。
我現在是個六歲的小孩子,手腕沒那么有勁,這盤子還是純金的,特沉。
能舉著拿到現在,其實我已經是在強撐了,我早就拿不動了……
正想著怎么將盤子轉個方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好能把這盤子,一整個窩在我自己懷中,這樣就不用舉著了。
正在此時,我心緒一個不穩,手上一滑,一盤糕點不受我控制的由于慣性原因,造成了大范圍側翻,我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一整盤栗子酥,全扣在了言則璧的胸口上。
我張大嘴望著這一幕,整個人都石化了。
此刻的我,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悄悄流逝……
我不會這么背吧?剛投胎下來第一天,就因為一盤栗子酥,被言則璧一怒之下,給拖出去打死了?
我整個人,僵在那里,不敢面對此刻發生的一切,我眼中含淚的望向言則璧……
然而,言則璧還是那樣一瞬不瞬的望著我,表情絲毫沒有一點變化。
他被我一盤栗子酥扣在胸口,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烈遠也看見了這一幕,開口笑道:“思柔這孩子,跟她娘小時候一樣,笨手笨腳的,總是打翻東西。皇上,稍時,眾皇親國戚還要進殿來朝拜皇上,皇上把思柔放下吧,去換身干凈的龍袍。”
言則璧抬眼看了看烈遠,淡淡道:“也好。”
隨后,將我放到一旁的座椅上,我如蒙大赦,剛想掉頭跑向烈遠。
誰料,言則璧輕撫掉身上的栗子酥后,又一把抓起我,抱在懷里,起身向后殿走去。
我雙眼含淚的看著言則璧,他怎么又把我抱起來了,他這是又要干什么?
想抱我去那啊?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