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時,距離很遠有一個大遼官兵模樣的小差提著一盒膳食道:“啟稟將軍,我們侯爺吩咐我拿些膳食過來給小公主,小公主身體嬌弱,一路奔波,若不吃東西,怕是會生病的。”
江川煜挑了下眉頭,吩咐一旁的黑衣人道:“你過去拿吧。”
那黑衣人起身去將食盒拿來,放置我面前,江川煜指著食盒道:“吃吧,給你送來的。”
我上前打開盒子,發現里面有粥,有我最愛吃的雞蛋肉羹,還有我最愛吃的栗子酥。
我抬起頭,狐疑的看了眼那面遙遠的沈家大旗,心中有個猜測,無逾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想想也正對,我告訴沈木霆我回來的目地,就是為了讓他幫我告訴無逾。
因為我實在沒勇氣自己告訴無逾,心里實在太對不起他了,無數個對不起糾結到一起,現在的我,有些不敢以烈柔茵的身份去面對無逾,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償還這些年我對無逾所有數不清的歉意。
我拿起一個栗子酥,走到言則琦面前,翹起腳向他嘴里喂去,言則琦神色復雜的看著我,就著我的手一口一口吃著栗子酥。
我見他吃完一個,才回去捧起粥,不緊不慢的喝起來。
我一邊喝一邊對其他的薩爾科黑衣人道:“你們誰想吃栗子酥就自己過來拿,不必客氣。但是不要動我的雞蛋羹啊。”
江川煜眼含笑意的望著我,開口道:“我還從未見過這么聰明的小女娃,真是奇了。”
我回了江川煜一個敷衍的笑意:“可能是您孩子見的太少了,多見幾個您就知道,我很一般。”
江川煜搖頭道:“我有個三個兒子,皆是六、七歲的年紀,哼,論機敏跟你這小奶娃比起來可差遠了。要是有朝一日我被人擒去了,他們絕對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嗆地的嚎個死去活來。更別說像你一般,機智勇敢的站出來救父親了。哼,指著那幾個貨站出來救我,簡直吃人說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跟江川煜聊家常:“三個孩子,年紀都差不多大,那你女人一定很多吧?”
江川煜眉眼帶笑的看了我一眼,輕笑道:“十多個吧,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說罷,拿過水壺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水。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后極其自然的問:“這些女人里,有跟你真心相愛的嗎?”
江川煜聞言‘噗’的一口水,全噴在我臉上了。
我瞬間氣結的沉下臉,看著他不語。
江川煜一個勁兒的猛咳,差不點嗆死,咳了半天,才用力的猛拍自己的胸口,望著我含糊不清道:“對,對不起。我,咳,我不是故意的。”
我閉了閉眼,隨后用力抹掉自己臉上的水花,將身子背過去,將粥放到一邊,不吃了。
剛才肯定被江川煜吐了口水進去,我氣惱的拿起一旁的雞蛋肉羹,心里頭一個勁兒的慶幸,幸虧剛才先拿的粥,要是他一口水吐在我的雞蛋羹里,我非跟他沒完不可。
江川煜好半晌沒動靜,直到過了一會才喃喃開口道:“你真的只有六歲。”
我回頭沒好氣道:“那你看我像幾歲。”
江川煜被我問的一愣,含糊道:“你這心智,真的不太像六歲。”
我懶的理他,一勺一勺的吃著雞蛋羹,也不知道無逾現在在干嘛,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坐在草地上,修整吃東西。
無逾身體向來不好,這么遠的距離,長途跋涉,還要騎馬,也不知道他身體抗不抗的住。
想著想著,抬眼看見言則琦正掛在馬背上,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我,他直勾勾的看著我干什么啊,想吃雞蛋羹嗎?
我看了看手中的勺子,又看了看言則琦,心里還是有些嫌棄讓他用我吃過的勺子,不過想想鑲玉,罷了罷了。
我端著雞蛋羹,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彎了一勺喂給他。
言則琦還是直勾勾的盯著我,也不吃也不說話。
我怒道:“你盯著我看啥,你饞了就快吃,沒看我踮著腳舉著喂你很累嗎。”
言則琦眼波一閃,連忙探頭就著我的勺子吃了一口,隨后柔聲道:“你吃吧,我餓個一兩頓不打緊的。”
我嫌棄道:“這勺子你都用過了,我怎么可能再往我自己嘴里送呢?你快吃吧,不用管我,我已經吃飽了。”
說罷,又踮起腳喂給他一勺。
言則琦老實的就著我的手,一口一口吃著雞蛋肉羹。
稍時,我們又啟程出發了,我對江川煜道:“你能不能讓我八叔自己騎馬啊?別把他綁在馬上。”
江川煜不悅道:“萬一他跑了怎么辦?”
我指著言則琦調侃道:“伯伯,你看他那副慫樣,你帶了這么多弓弩手,他敢跑嗎?”
言則琦聽見這話,連忙開口討好道:“是啊是啊,將軍,我膽子很小的,我絕對不會跑的,再說了,思柔公主在您手里,回頭讓我皇兄知道,我拋下思柔公主自己跑了,一準把我砍了,我皇兄可暴孽了。”
江川煜瞥了我一眼,又看了言則琦一眼,開口道:“不行,最多讓人帶著你,你自己騎馬,絕對不行。”
說罷,回頭對一眾薩爾科的黑衣人道:“有人想帶著這個大遼王爺騎馬嗎?”
良久,空氣中寂靜無聲,江川煜轉過頭對我攤了攤手:“你看,不是我不給他行方便,是沒人愿意帶他。”
我奶聲奶氣的對一眾薩爾科的黑衣人道:“到了下次休息的時候,沈無逾一定還會派人來給我送膳食,如果誰愿意帶我八叔一塊騎馬,我就同沈無逾要一張一千兩的銀票謝謝他。怎么樣,有沒有那位勇士想要自告奮勇的。”
那幫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幾個人相繼舉起了手。
我挑了一個身體健壯的,指著他道:“就這位叔叔吧,他身體強壯,叔叔你放心,要是我八叔有一點不規矩,你回頭就可以掐死他,那一千兩我照給不誤。”
那個黑衣人聞言,對我拱了拱手道:“多謝思柔公主。”
言則琦聞言,看著我,嘴角抽了抽。
而抱著我的江川煜則是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勒韁繩出發。
我詫異的抬頭望向他,不解道:“你愣著干什么?趕緊趕路啊。”
江川煜仿佛剛緩過神來,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對帶著言則琦的黑衣人道:“小心些。”
那黑衣人道:“是,將軍。”
說罷,江川煜揚鞭抽打馬屁股,勒令馬匹出發。
我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靜的窩在江川煜懷里,打了個哈氣,閉上眼準備補一覺,哎,吃飽了就是犯困。
就這樣我們一路西行,直到行至淮陰城,我望著那間熟悉的客棧,一時間心里有些難受。
記得六年前,我就是在這,被黑鷹白鴉給擄去定國侯府的。
流轉經年,黑鷹白鴉已經死了六年了。
想到這,我恨恨的閉了閉眼,言則璧這個王八蛋,真的不是個人。
我們一行人下了馬,進了客棧,江川煜揮了揮手,黑衣人立刻開始清人。
我瞇起眼看著客棧內的店伙計還有賓客,并沒有熟悉的面容。
隨后乖乖的坐在言則琦身邊,看著他們清人。
言則琦全程都在若有所思的望著我,他這個毛病從兩天前就開始了,時不時的就看著我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神情都讓我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跟他六哥在一起時間長了,被傳染了。精神病也傳染嗎?
江川煜看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才幾步走到我同言則琦身邊,緩緩坐了下來,喝了口水道:“終于快到邊疆城了,出了邊疆城,就出了大遼的地界了。”
我也一口一口的喝著水,對江川煜道:“從邊疆城,到你家還需要趕多久的路?”
江川煜笑道:“那就快了,最多兩天,草原與大遼不同,大遼山路太多,草原一馬平川,馬兒跑起來也甚是自由暢快啊。”
我挑眉道:“快回家了,你心情挺好的哈。”
江川煜道:“那是自然,那里也比不得家好。”
稍時,店小二上菜,江川煜手下其中一個黑衣人,在菜端上來的一剎那,立刻伸手捏斷了店小二的脖頸,隨后他呵斥道:“后廚的人,都滾出去,不然我就下手殺了你們大遼的這個王爺。”
言則琦聞言一抖,連忙握緊雙拳,緊張的看向四周。
過了一會,后廚緩緩走出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我認識,竟然是無浪。
無浪拱手道:“請薩爾科的勇士勿要見怪,是我們唐突了。”
那名黑衣人道:“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你們再敢在我們的膳食中動手腳,我就一把掐死你們大遼的這個王爺。”
無浪眉頭微皺道:“薩爾科的勇士放心,我們再不會如此愚蠢行事了。”
說罷,抬起頭從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是看我無恙后,無浪竟然長出了一口氣,隨后開口道:“那我們就告退了,后廚還有新鮮的食材,請各位勇士自行取用。”
江川煜淡淡道:“滾吧。”
我見狀急忙攔住他們道:“唉,你們倆個是沈無逾的人嗎?”
無浪聞言,連忙拱手道:“回稟公主,定國侯府無浪,見過思柔公主。”
我點點頭:“那個無浪啊,給我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無浪聞言一怔,隨后看了看身邊的那個小廝,那個小廝從懷中拿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無浪,無浪隨后將銀票遞給薩爾科手下的黑衣人。
我對接銀票的黑衣人道:“將銀票給那個一直載著我八叔的那位叔叔吧,這是我答應他的。”
那個一直載著言則琦的人接到銀票后,連忙站起身對我拱手道:“多謝公主賞賜。”
我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必客氣,這是你應得的。”
無浪同身邊的小廝瞪眼瞧著這一幕,我見狀,對他們擺了擺手打發道:“你們走吧,對了,下次告訴沈無逾,再給我弄雞蛋肉羹的時候,記得少放點鹽。”
無浪拱手恭敬道:“是。”
隨后同那小廝,依次恭敬的出了客棧大門口。
這個小風波過后,江川煜手下的黑衣人去后廚端上來一盤饅頭。
江川煜同言則琦一人拿了一個饅頭不緊不慢的放進嘴里吃。
我嫌棄的扭著身子道:“這干巴巴的東西怎么吃啊?你們也不知道在后廚尋點油,給我煎一下。”
江川煜眼帶笑意的看著我:“你這小鬼頭,一路要這要那,這事那事,你當你是公主出巡呢?”
哎,我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把身子扭過來,跟江川煜講道理。
“伯伯,話不是這樣說的,你把我擄來,能跟我父皇換不少好東西呢,什么兵器駿馬糧草美女啥的,就算為了這些東西,你們對我好點不應該嗎?這可都是我自身產生的價值,沒有我,就沒有這些好東西,從這個層面上來說,你們理應善待我。”
江川煜聞言一怔,面帶笑意的看著我:“照你這么說,我是應當對你好點。”
我一副當然如此的模樣,點點頭道:“本來嗎,你看我這么小這么瘦,普通六歲的孩子基本都比我高半個頭,本來我就營養不良,你還給我吃這干巴巴的饅頭,這不是虐待我嗎?”
江川煜拿了一個饅頭遞給我,哄道:“唉,將就兩天行不行?等到了我家,我讓我夫人給你尋些鮮牛奶來喝,多喝奶人就能長的健壯。”
我面上不悅的從他手里接過饅頭,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一口。
隨后強調道:“伯伯,在吃食上,我可以將就,但是有一件事我將就不了。”
江川煜聞言又是一怔:“又有什么事?”
我正色道:“今日你必須在這客棧洗個澡,要不然明天我拒絕跟你公乘一匹馬,你身上的汗味太大了。”
江川煜瞪眼看著我,好半晌才開口道:“好,我今日去洗個澡。”
吃完飯,我同言則琦被關在一個小客房內,門口同窗戶均有黑衣人守著。
我摸著肚子躺在茶榻上,一副酒足飯飽的大爺模樣,瞥了眼一旁的言則琦,一副吩咐自家小廝的口氣道:“給我洗個毛巾,幫我擦擦身。”
言則琦看了我一眼,隨后起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去水盆邊給我洗了個毛巾,我幾下把衣服推上去,將后背露給他。
言則琦幾步走過來,拿著毛巾一遍一遍的給我擦后背,擦完道:“前面需要擦嗎?”
我看了他一眼:“前面你給我擦不方便,我自己擦吧。”
言則琦嘴角抽了抽,隨后回去又將毛巾洗干凈,然后遞給我。
我用毛巾把前胸擦了擦,又擦了擦脖子,才把毛巾遞還給他。
言則琦走到水盆旁邊,將毛巾洗了洗,又學著我的模樣,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我靠在茶榻上,望著言則琦的背影若有所思,我有一種感覺,言則琦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從這幾日他對我態度來看,他似乎已經認出了我是烈柔茵,只不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沒有開口來詢問。
本來我也沒想瞞著他們,我早就想好了,這一遭回去,我就變回烈柔茵,反正現在有神跡加身,言則璧也困不住我,言則璧要是敢胡攪蠻纏,那我就一走了之。
不對,是帶著無逾,一走了之。
想著想著,我靠在茶榻上,緩緩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我們才繼續上馬趕路,接下來的三日,基本上就是一直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
這幾日我都有些納悶,這個言則璧同無逾是怎么回事啊?
竟然在邊疆的時候沒出手攔截我們,沒道理啊?竟然真的放任江川煜將我同言則琦帶出了大遼。
很顯然,江川煜對于言則璧同無逾沒出兵攔截我們這件事也很奇怪,不知道他們正在打著什么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