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口。
岳靈珊扮作的麻子臉少女去給來客上了酒菜。
勞德諾則是在對著鍋子佯裝造飯。
來的這倆人,他倒是都認得出,青城派余人彥和賈人達,這兩人也是個不成器的,青城派的松風劍法學得不怎樣,欺男霸女倒是一把好手。
這就是少掌門的安排?只是他為何會和青城派的人攪和在一起……
勞德諾心中原本還在想,這兩幫人沒個好點的理由也沒法打起來吧?
結果,這個念頭剛升起,他就看到余、賈二人突然和林平之一伙扭打在了一塊。
至于起因,則是余人彥調戲了一句岳靈珊,說她身材雖然極好,卻長了好大一張麻皮臉大煞風景。
林平之聽了去,陰陽怪氣罵了句“哪里的狗崽子也敢在福州府撒野”,對方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原本唇槍舌劍也就算了,結果林公子大約是嘴上吃了虧,一拍桌子率先動起手來!
“少掌門果然是神機妙算啊!”勞德諾心中贊嘆,忙拉著岳靈珊躲到一邊,靜觀其變。
過了片刻,等謝遙從遠處趕來時,戰場上已經見了分曉。
余人彥對上林平之,完虐勝之,正把他按在地上,一口一個“娘娘腔”地侮辱;
林平之帶來的那兩個鏢頭,兩人合力斗賈人達,仍是被壓在下風,根本騰不出手來支援,賈人達以一敵二絲毫不吃力;
還有兩條漢子,乃是鏢局里的趟子手,雖只有些拳腳功夫在身,打架也算是一把好手。
然而其中一個背后偷襲余人彥,被他使了一招青城派的“無影幻腿”,踢飛出去十來米,胸腹凹陷,大口吐血;
“狗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太歲頭上動土,放開我家少鏢頭,饒你個烏龜王八蛋一條活路!”
另一個趟子手見狀,那是破口大罵,罵一句退一步,連罵八九句退開了八九步。
“差點沒趕上!”
謝遙松了口氣。
到底是門派里出來,正經學過高明內功的人,余、賈兩人即便在青城派弟子里排不上號,卻也比這幫走江湖的鏢師厲害的多。
此時,余人彥拍了拍林平之的臉,哈哈大笑,嘴上不三不四:“娘娘腔,我看你生的白里透紅,這樣你給我香個面孔,咱們不用打了好不好?”
林平之被掐住后頸壓到跪在地上,頭也抬不起來幾乎插到地里去,頸骨奇痛無比眼冒金星。
聞言,他更是氣得發抖,大熱天的只覺得全身發冷手腳冰涼。
忽地摸到自己腿肚上一把匕首,想也不想,拔出來就往余人彥胸腹處捅去。
這一刀要是下去了,正中要害,余人彥怕是鬼神難救,偏偏此刻他手腳壓著林平之,對此雖有察覺但已避讓不及。
就在這時!
謝遙從斜刺里奔出,一腳橫踹過來,險而又險地踢開林平之握刀的手,只稍微劃破了余人彥一些衣物。
“……格老子的龜孫,竟真敢殺我!”
余人彥驚出一身冷汗。
還來不及問一下這位救自己的好漢何方神圣,謝遙就搶先一步,拉著他跑了起來:“有詐,先撤!”
同時,謝遙對邊上的勞德諾兩人使了個眼色。
時機已到,動手!
“站住,你是什么人……”
旁邊的賈人達不明就里,剛想喝問,眼角忽然瞥到一抹劍光。
竟是那青衣麻子臉的少女!
他反應不及,被一劍刺穿,雖疼痛不已,但未中要害,尚不致命。
又見那店主老兒長嘆一聲,從桌底下抽出長劍,身形輕盈掠過三丈,一劍封喉而來。
“不可能!你們怎么會…青城派的…劍法……”
賈人達捂住喉嚨,血液不斷噴出,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還尤自瞪地老大,死不瞑目。
“賈師兄!”
余人彥已被謝遙趕上馬,遠遠回頭望來,就見到這么一幕,不由嚇得心頭大駭。
那兩人竟也是我青城派的高手?
他們為什么要殺賈……不對,為何要刺殺我?
他們難道不認識我乃是掌門的兒子!?
忽然遇到大變,余人彥心底那壓抑了二十年的恐懼浮上心頭,已是心亂如麻。
“還愣什么,快走!”
謝遙重重拍了一下馬背,自己也略帶生疏地騎上另一匹馬,兩個人飛快地逃了。
一路奔出七八里地,找了個隱蔽處停下來稍歇。
“嚇壞了吧?喝點。”
“好!”
余人彥接過酒壺,抬頭猛地灌了幾口。
烈酒入喉,驚魂稍定。
“這位兄臺,你是什么人?怎知道那里有埋伏?又為何要救……額。”
他心亂如麻,話只說到一半,卻發現對方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這人一臉欣慰,眼神中透露著一股莫名的慈愛,關鍵是他還這么年輕帥氣,長得比很多女人還好看……
嘶!他不會有那啥愛好吧!
正當余人彥招架不住,背上冷汗直冒時,謝遙嘆了一聲,語氣滄桑:“和你娘長得真像,這么多年了,她過得還好嗎?”
余人彥如遭雷擊,腦海中回憶洶涌。
這人……這人……莫非是……
謝遙笑著搖了搖頭:“我看今日有青城派弟子對你出手,想來余滄海已經有所懷疑。”
“什么?你究竟……你是不是……”余人彥有些語無倫次。
謝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慈祥:“彥兒,你可知道回字有幾種寫法?”
“啊?知道,我知道的!”
余人彥先是一愣,隨后醍醐灌頂般,急忙從懷里掏出一張疊得發皺,但保存還算完好的紙張,攤開一看。
上面龍飛鳳舞五個大字:
回茴迴囘囬!
謝遙用力握住他的手,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哽咽道:“你娘把這個給了你,看來你當是記得的。孩子,我是你爹啊!”
“……爹……?”
‘彥兒你爹是個風流冠絕天下的大才子他日你一定要去福州拿著這個信物去找他’
回憶涌上心頭,可余人彥還有點不敢置信。
然而,母親自小開始,就給他一遍遍洗腦,這份記憶根深蒂固,揮之不去。
從小就知道,余滄海不是自己的親爹,可千算萬算也沒猜到,自己的親爹……居然是這么個年輕的公子哥?
“他看起來比我還小兩歲啊!”余人彥心中咆哮,難以接受。
這時候,謝遙背過身,嘆息道:“當年我一身純陽童子功,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惜在你娘身上破了功,無奈之下,只能遁隱。孩子,你可有怨氣?”
余人彥頓時恍然。
原來是練了童子功的老怪物,難怪一把年紀了仍舊青春永駐,真是好厲害的神功!
他不敢多想,急忙道:“孩兒不敢!”
謝遙說道:“沒有什么不敢的,其實我此次出山,是自覺大限將至,時日無多,來見你一面,將這一身功力,傳授于你,也算沒有白活一世!可惜……”
什么,他要將一身功力傳于我?
余人彥聽著很是心頭火熱,但一個轉折,讓他摸不著頭腦,忙問道:“爹,可惜什么?”
“可惜!這些年我對你娘思念愈甚,但無顏再去見她,每每念及她與別的男人同床共枕,終于生了心魔!”謝遙重重嘆氣。
“那怎么辦?”
眼看神功就要到手,卻出了變故,余人彥有些急了。
謝遙抬眼看了他一眼,發現余人彥絲毫不對自己有什么懷疑。
看來,只要不破壞【我是他親爹】這個邏輯,身為被技能影響的直系人員,余人彥便會認為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畢竟,我身為你的親爹難不成還會害你?
當下,謝遙臉色一冷,說道:“我要你親手殺了余滄海,解我心頭之恨!”
余人彥道:“好!我去取那狗賊性命,為爹報仇!可是,余滄海乃是一派宗師,孩兒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嘖!你這滿口臟話的紈绔倒是念了不少書,竟把幾百年后的名句給提前說了出來……
謝遙道:“我這里有一包奇藥,名曰軟筋散,你將它融于茶水當中,騙余滄海喝下,到時他內力全失,你便輕易取他人頭。”
“竟有如此奇藥!可余滄海會不會已經對我起了疑心?他今天居然派人來試圖刺殺我……”余人彥突然有些猶豫,這關系到自身的性命,他不得不慎重一些。
剛才勞德諾和岳靈珊二人使出青城派的松風劍法,著實讓他嚇得不輕,懷疑自己已經“暴露身份”!
謝遙心中暗罵那兩人多此一舉,害得自己又得想辦法編故事,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
“所以要盡快!他如今對你雖起疑心,但只是試探,否則就親自殺你了。對了,你先回去告訴他賈人達被林平之殺了,他定然提前對福威鏢局出手。
“你表現得乖巧聽話些,不要露出馬腳,待他身邊無人時,再給他下藥,他定想不到你做兒子的敢毒害做老子的。
“至于那兩個小輩,呵呵,我雖功力無法發揮半成,但殺了他們滅口,不是問題。”
余人彥一聽,這話真有道理,頓時大受鼓舞:“好!爹您小心,我先去了!”
謝遙擺擺手:“放心去罷。”
乖兒子一定要加油啊!搞死余滄海!
待余人彥走遠了,身后草叢悉悉簌簌,鉆出一人,正是將現場安頓好,現在才趕來的勞德諾。
“少掌門,接下來我們做何安排?”
他確實比較疑惑,不知道謝遙身為“左冷禪的兒子”,怎么和青城派搭上線?又為何要自己殺了賈人達?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勞德諾一向覺得自己不算笨,否則也不會成為臥底,但此刻還是感覺到腦子不夠用。
少掌門真是高山仰止,令人敬畏啊!
謝遙沒回答,而是問道:“岳不群的女兒呢?”
勞德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讓她送林平之他們先回去了,她雖不經世事,但心思聰慧,在我們身邊跟久了難免看出什么來。”
謝遙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哦?是這樣嗎?”
勞德諾心中一緊,低頭道:“是!屬下對師父和少掌門的忠誠,天地可鑒。”
“好,記你一功。”
謝遙狀似滿意,心中卻想:這人話倒說得蠻漂亮的,可如此一來,在華山派的角度他算是幫岳不群聯絡了林家,在我這算是幫我支開了眼線?
這王八蛋墻頭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兩頭的好處都想吃啊!委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謝遙看破不說破。
畢竟真說破了動起手來,有點難以收場,到時候被勞德諾一劍砍死就有點尷尬了。
“少掌門,我們接下來去哪?”勞德諾問道。
他可不想這么早離開,得跟在少掌門面前多表現表現,爭取留下好的印象。
謝遙笑笑,努力維持成竹在胸的模樣,語氣飄忽道:
“殺余滄海。”
“好……額,殺誰?”
勞德諾嘴巴微張,眼神逐漸呆滯。
他怎么敢的?!
就憑我們幾個這點三腳貓功夫,殺余滄海?送死還差不多!
除非……除非嵩山派十三太保也來了!
勞德諾眼睛一下放光!
我就說以他身份之尊,怎么可能獨身涉嫌!
要殺余滄海這等人,非得高手不可,來的會是誰?
大嵩陽掌費彬?
托塔手丁勉?
仙鶴手陸柏?
還是來的不止一人?
這一刻,勞德諾心中越想越是心驚,但越是這種時刻,他腦子越是活絡。
心想這種時候肯定不會讓我這小癟三上場,我趁心中表表忠心,撈波好感,穩賺不賠!
他忽然單膝跪地,抱拳朗聲道:“弟子不才,愿為少掌門作馬前卒!”
“?”謝遙。
我可沒逼你,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
謝遙看著他如此忠心投誠,老懷大慰,真心說道:“好,到時候一定讓你來打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