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徐徐而來,不知不覺已經闖入了三人的視線。
伴隨著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光頭司機和宿管大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在了對方的身上。
只見男生身穿一身銀灰色的籃球服,雙肩卻沾滿了土黃色的污垢,肘關節處亦露出一片淤青的傷痕。
看到這,光頭司機仰面呼喊道:“誒,誒誒,這兒打球磕著了?”
那男生也不吱聲,只是低著頭,踉踉蹌蹌地朝著江洋走了過來。
此刻,江洋仍在路邊倒弄著背包,渾然不知身邊發生的事情。
看到這,宿管大爺上前一步詢問道:“同學,你怎么了?”
話音未落,那人突然仰起脖頸,凌厲的目光著實令宿管大爺吃了一驚。
他一邊游移著視線,一邊撲甩著兩條胳膊,形似一具行尸走肉。
不一會兒,男生便穿過了三人的身旁。
望著男生異常的背影,宿管大爺的心中不免產生了一絲疑慮,但見對方走進了宿舍樓,便也不再追究些什么。
看到這,光頭司機一邊抬腿撲打著短褲,一邊嚷嚷著說:“嘿?這些個小年輕。”
宿管大爺搖了搖頭,而后抿起嘴角,步履穩健地走到了江洋的身旁。
彎下腰后,宿管大爺輕咳了兩聲。
此刻,江洋正摸索著背包兩側的水壺袋,而后取出了一只皺巴巴的塑料袋。
看到這,宿管大爺伸手指了指江洋的背包,隨即帶著質問的語氣問道:“這里面,都是些什么東西啊?”
江洋搖了搖頭,靈活的雙手仍在不停地翻弄著什么。
“沒事兒!過會兒您就知道了。”說著說著,江洋依次將背包里面的午餐肉罐頭和果醬罐頭裝進了袋子里。
這時,光頭司機鬼鬼祟祟地探出了腦袋。
“這平時就吃這些東西啊?”說著說著,宿管大爺的手掌便壓在了江洋的肩上。
江洋下意識地聳了聳肩,隨后皺起雙眉,一臉不耐煩地嚷嚷道:“哎呀不是!金槍魚的,牛肉的,黃桃的都吃完了,這些是剩下的。”
此刻,光頭司機正偷瞄著江洋的背包,時而瞇縫又時而瞪大的雙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寶貝。
這時,一陣微風拂過了附近的樹梢,連帶著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卻看江洋形似蟾蜍般蹲臥在路邊,隨后一邊摘下口罩,一邊分攤著罐頭,頗有一副相撲手的架勢。
就在這時,一個愈發增高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洋頓覺哪里不對,眨眨眼后,連忙轉頭向身后看去——
烈陽下,宿管大爺正背手站在自己的身后,厚實的法令紋下寫滿了不悅。
紛亂的思緒瞬間掀起了江洋心中的一絲絲波瀾,緊接著開始一遍遍震動,直至被高聳入云的海浪所淹沒。
他心想:壞……壞了……這大爺可是學院出了名的閻羅王……光是查抄的吹風機和插排就夠全院師生用一年的……慘了慘了……不知道藏在包里的那些設備有沒有被他看到……
想著想著,江洋哽咽了一聲,卻意外地發現光頭司機正站在宿管大爺的身后窺探著什么。
看到這,江洋眉頭略皺,提起嘴角的同時,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當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時,光頭司機連忙扭過頭,隨后故作鎮定地朝著二號樓吆喝了一嗓子:“哎——發車了嗨,囊個囊個,動畫生!去燕南的動畫生還有沒有哎——”
江洋撇了撇嘴,不由得在心中暗想道:什么啊?這家伙。
回過頭后,江洋慢悠悠地從路邊站了起來。
“呀……其實也不是啦……誒……平時不吃罐頭,都去食堂吃菜,哎,去食堂……”說著說著,江洋伸手撓起了脖子。
話音未落,宿管大爺“啪”的一個巴掌便呼到了江洋的后腦勺上。
“哇咧……疼疼疼疼……”江洋一邊哀嚎,一邊抱頭蹲在了地上。
這時,宿管大爺上前一步斥責道:“我這可都有記錄!昨天晚上,608號宿舍訂了兩次外賣,一次是那個什么,什么,炒飯,一個是那個什么,什么,奶茶,你說你,自己多走兩步路去食堂吃不行啊?非得花父母的錢不說,那吃的能健康嗎?”
聽到這,江洋撅起了下唇,隨后有氣無力地拉上了背包的拉鏈。
這時,一陣微風吹動了一旁的樹梢,徒留地面上一片晃動的樹影。
江洋心想: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食堂有飯嗎那時候……它也不開門啊……再說光校門口就離這四百多米遠,別說出去吃飯,這一個來回宿舍就得關門了……
可轉念一想,離開老校區也就意味著再也見不到這些老熟人,盡管可以在口舌上占據一時的上風,但留下的回憶終究是不好的。
想到這,江洋咧了咧嘴,隨后強顏歡笑著說:“不健康,哈哈哈,不健康,那肯定不健康。”
聽到這,宿管大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晴不定的表情。
“以后得去食堂吃菜,吃飯,嘿嘿……”江洋邊言語,邊背起背包,而后提起了一袋子瓶瓶罐罐。
看到這,宿管大爺揮手拍了拍江洋的肩膀說:“就是,那不光是健康不健康的問題,你這花的是父母的錢,你說,花父母的錢那是不是本事?自己掙錢,花錢,那才叫本事!想我們那時候,不能說多窮,國家發展的好啊!你說我們那時候……”
江洋在宿管大爺的拍擊下只得連連點頭,可臉上卻寫滿了無奈。
夏季的炎風一遍遍撲打在古樸的學院大道,吹散了堆積在道路兩旁的枯葉,也帶走了江洋那顆憧憬的心。
光頭司機在這時吆喝了一聲:“哎,發車了嗨,還有沒有去燕南的學生!”
話音剛落,江洋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隨之呼喊道:“這些是給您的,您收好!”
托起塑料袋的同時,江洋笑嘻嘻地朝宿管大爺鞠了一躬。
就在這時,宿管大爺的法令紋悄悄地退了下去,但隨之又浮現在了臉上。
看到這,江洋心中一緊,瞇眼間,連忙收手捂住了腦袋。
“學校可不興這一套啊!不興。”說罷,宿管大爺轉身就要走。
聽到這,江洋眨了眨眼,恍悟間,連忙跑到了宿管大爺的面前。
“您這……您這哪是受賄啊!哎呀,不搭邊那根本就……您這充其量就是替一學生打掃戰場!您瞧這罐頭長的,多喜慶,喔不對!氣人,是氣人……”江洋邊言語,邊敞開了塑料袋。
聽到這,宿管大爺撇了撇嘴。
“我這裝不下,真裝不下,那燕南離我們這可遠得很呢!坐車得花,花……”江洋欲言又止,臉上漸露幾分懼色。
“不多,也就七八個小時!”說罷,光頭司機轉頭吐了一口濃痰。
聽到這,江洋連忙拍手附和道:“哎,對,得七八個小時。”
話音未落,光頭司機便攥緊扶手,隨后一股腦地竄進了客車。
江洋頓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恍悟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連忙改口道:“哎?不對,七八個小時?不是,怎么要這么久啊……”
“嗨——這不要過安檢站跟隔離墻嘛!”光頭司機扭頭看向江洋說,“還有囊什么個部隊設的哨卡,一,一一一身個貂皮大衣,還戴著囊,囊囊囊什么口罩、熒光棒,還有些個囊什么,囊什么……”
聽到這,江洋眨了眨眼,腦海里頓時回蕩起《Real Fire》中的旋律和一系列如鬼畜般的畫面……
“穿……穿著貂皮大衣的士兵……沒搞錯吧……喂……還有熒光棒是什么鬼啊……我去,這畫風……這,這這……這根本就是在蹦迪吧……”想著想著,江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說罷,他提了提嘴角,連帶著眉毛也跟著抖動了起來。
這時,宿管大爺扭頭擺了擺手,譏諷道:“拉倒吧!貂皮大衣……皮衣!”
光頭司機一邊咧著嘴,一邊撓著腦門,嘴里不停囔囔著說:“昂,昂昂,就那白色兒的貂皮大衣。”
“這咋還貂皮大衣呢!”
“昂,昂昂,就那白大褂,和電影里囊什么演的……演的……嗨!反正這些年他們一直堵著高速,沒通行證?恁想都別想過去!”
“好嘛,這又成白大褂了……”
兩人越說越起勁,爭執起來的樣子像極了對口相聲。
方興未艾的對話令江洋欲言又止,無奈下,只得轉頭看向一旁的客車。
面對擋風玻璃前寫著“三川”和“燕南”的四個赤色大字,江洋頓覺心跳加速,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突然涌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