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蒙蒙亮,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喬苓悠悠轉醒。
喬先林已經下床穿鞋輕輕走出房間。
顧氏坐在床上用手指慢慢耙著頭發,在腦后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喬苓慢慢坐起身,輕輕喊了一聲娘。
顧氏小聲說,“今天要趕路了,娘去收灶房的衣裳,等吃完飯收拾收拾我們就走。”
“好,我一會出去轉轉看還能不能撿些菌子野菜。”喬苓摸摸自己的頭發,干枯還有些打結,手感很差。
逃荒路上只求生存,沒人在意個人衛生形象,如果不是有落腳點,連干燥的衣物都是奢侈。
旁邊兩個小豆丁安靜的睡著,喬苓隨意挽個中規中矩的雙丫髻,下床穿上草鞋走出房間,輕輕合上門。
濕潤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驚喜的發現沒有下雨,無暇欣賞雨后山林美景,抓緊時間洗漱。
沒有刷牙用具只能清水漱口,唯一的布巾全家共用,草草擦了一把臉,整個人清醒了許多。
屋檐下喬先林還在做篾匠活,腳邊堆放著幾個昨天做好的成品,手上正認真的編著一個斗笠。
喬先林的手藝是跟他爹學的,喬檢江年輕時專程割了五斤豬肉拎著一斗米拜過師父,學成之后手藝算不上精巧,只能在農閑時編一些常用物件等鎮上大集日拿去賣。
三個兒子只有喬先林有耐心學了這門手藝,父子兩做的物件雖然不精巧,但勝在結實耐用,每逢大集日能賣出去一些,也為家里添了一點進項。
昨天一下午的時間喬先林做了兩個個背簍,兩頂斗笠,一個臉盆大的笸籮。
斗笠襯的是竹殼和竹葉,如果有油紙的話會更完美。
喬苓拿起一個斗笠戴頭上,拎起笸籮,“爹,我去附近轉轉,看看能不能找點野菜菌子。”
“行,別走遠了啊,吃飯早飯咱們還得趕路。”喬先林專心做著手上的活頭也沒抬。
喬苓挽起褲腿順著門口的小路準備再去昨天采菌子的地方轉轉。
小山坡上零零散散長著油茶樹,清明節后雨水充沛,神奇的茶泡像小燈籠一樣從油茶樹上膨脹起來。
等長到茶泡上的皮褪了才能吃,像白白胖胖的小桃子。
喬苓摘了個茶泡塞進嘴里,一口咬下去滿嘴清甜,脆脆嫩嫩的口感讓連日來被粗糙食物虐待的味蕾得到了幸福的滿足,笑起來彎彎的眉眼讓整張臉都明媚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摘了放笸籮里。
肥嘟嘟的茶耳也是大自然的饋贈,變異的茶樹葉子,蛻皮后的茶耳吃起來味道酸甜,也是一個很受歡迎的零嘴。
不過產量并不高,每棵只能摘零星幾個,只有清明前后才有,只能甜甜嘴,吃飽是不可能的。
還是得找能填肚子的食材,一夜過去松樹下又冒出來幾顆菌子,只要露頭的菌子喬苓一個也沒放過。
轉轉悠悠仔細搜尋,慢慢地笸籮里的菌子也有大半了,喬苓繼續往前搜尋食材。
小山坡的另一邊有一小片竹林。一枝枝尖尖細細的褐色的筍已經破土而出五寸長,靜靜地扎在松軟的泥土里。
正是蘇東坡筆下“待得余甘回齒頰,已輸巖蜜十發甜”的苦筍!
雖然不如毛竹筍大個,但是它量多啊,不需要工具,徒手就能掰下。
喬苓頓時喜出望外化身無情的掰筍機器,把茶泡茶耳菌子都倒在一邊,掰了不大一會笸籮已經裝得冒了尖。
滿意的看著自己戰績,心里只有那句,奪筍啊,山上的筍都被你奪完了!
斗笠摘下來,斗笠寬大的邊給本身不大的頭部增加了不少容量,裝菌子茶泡茶耳綽綽有余。
笸籮里的苦筍還是很有重量的,喬苓把斗笠疊在笸籮上,沉下腰雙手奮力一端,踏著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身體上的吃力比起得到這么多食材的成就感,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抗一筐!
拼著一股勁終于看到了前面的土坯房,手臂已經酸到沒有知覺。
喬苓的那股勁已經支撐不住了,什么還能再抗一筐,對不起,還是稍微盲目自信了。
她把東西放下,扯著嗓子大喊出聲,爹!!!
焦急狂奔而來的喬先林還以為閨女出了什么事,看著笑嘻嘻的閨女似乎并沒有受傷松了一口氣。
隨后看到她腳邊滿滿當當的食材,老實巴交的臉上又驚又喜,“怎么這么多,累壞了吧?走,爹來端。”
看著喬先林輕松端起輕松踩著步子往前走,喬苓跟在后面心里只有一句力量的懸殊太大了。。。
喬先林把東西放在灶房地上,轉身回到屋檐下繼續編斗笠。
灶房里晾著的衣物已經收拾完了,顧氏正在攪拌陶鍋里的糊糊。
回頭看著咧著嘴笑嘻嘻的喬苓和地上的食材,把垂落在臉上的碎發攏到耳后,放下勺子蹲在地上翻撿菌子開心的說,“這么多呢,這下不怕糧食不夠了。苓苓你快去烤烤火,衣裳褲子打濕了不少,別著涼了。這菌子正好擇洗干凈下鍋。這些苦筍經放,留著路上吃。”
喬苓坐在灶前矮凳上乖乖的烤火,“娘,咱們也去二姑家嗎?為什么不去外婆家,外婆家在二姑隔壁鎮呢。”
顧氏挑揀菌子的手頓了頓,嘆了一口氣隨即又繼續挑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外婆家里現在是你大舅當家,他孩子多地少,苦家苦業的咱們再去這么多張嘴,你大舅母肯定不高興,不好再叫你外公外婆為難。去二姑家至少有你爺奶做主,咱們跟著就行,總該能吃個飽飯有屋子住吧。她家境不錯,咱們去了多干活少說話,萬事有你爺奶張羅。”
喬苓對于二姑印象不多,僅限于每年初二大伙俗定回娘家的時候。
很少帶孩子同來,打扮得利落講究很是體面,但是一進門看著院子里左一泡右一泡的雞屎眉頭緊皺滿臉嫌棄。
邊抬著步子小心走路邊抱怨,“鄉下養雞就是臟,這到處都是雞屎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我這浣花緞鞋子剛做的,一兩銀子一雙呢,剛來就穿臟了。”
穿著粗布衣裳的大姑帶著兩個閨女早早來了,母女三個一聲不吭蹲在灶房門口干著活。
聽得二姑的抱怨聲,大姑推推大女兒招娣小聲叫她進去灶房鏟些草木灰把雞屎掃了。
招娣聞言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甩了甩手在衣擺隨意擦擦,轉身進了灶房,提了一個裝草木灰的糞箕出來,在屋檐下拿起掃把開始仔細倒灰打掃。
掃起來的雞屎混著草木灰全部堆在雞圈旁的空地上堆起來。漚些時日,這是上好的農家肥,種菜可好用了。
二姑坐在屋檐下嗑著瓜子和奶奶周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家長里短,瓜子皮吐了一地。
喬松和喬蕓蹲在一旁也不敢靠近,就這么滿臉期待的看著二姑嗑瓜子。兩母女仿佛并沒有看見兩個孩子,依然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