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勇恭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原來是刑部尚書袁戒,不禁彎腰施禮,“尚書大人!”
這袁戒與袁或乃是一父所生,只是不同母,二人長得也不是很相像。
袁或如今已過花甲之年,身形微胖,面容偏黃,留著灰白長須,眼神耷拉,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兩個眼袋更是格外的顯眼。
這人長相雖如此,可他的文學才識直比大文豪秦蘇留,更有人將其比作秦二世。
他的弟弟袁或身材與其如出一轍,肚大腰圓,肥頭大耳,皮膚黝黑。年歲雖已知天命,但是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并不明顯。
“剛剛少師大人一言,下官聽了久久不能自已啊!”廖志勇感慨萬千。
“呵呵!”袁戒卻是笑了笑,說到,“我們的君上是極其疼愛孫子的,尤其還是極受信任的瑞郡王的嫡長子!那個姓宋的不分析形勢,擅自冒頭,這不是自討苦吃?”
“袁大人說的對!”廖志勇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袁或見狀,寬慰道,“廖大人不必擔憂,君上今日一言只是為了敲山震虎,讓我們這些小猴子們知道,他的孫子誰也動不得!”
廖志勇聽了,暗暗咂舌,人人背地里戲稱少師袁或為猿頭,袁家眾人也被點評成猴子猴孫。
對于這樣的戲稱袁家人避之不及,如今堂堂刑部尚書自稱猴子,這樣的胸襟著實讓人佩服。
又想到前幾日聽到朝堂之上,百官之間有傳聞。
說是那日幽州刺史入都復職之時,談及到瑞郡王嫡長子,生的一表人才,滿腹才倫,惹得君上高興至極。
幾個位高權重的大人便趁機提議,讓君上將瑞郡王嫡長子請到都中國子監來習學,一是瑞郡王常年在外,作為繼承人在那野蠻之地沒有約束,二來國子監里才高識廣等能人異士頗多,可以教授的更多。
當時君上并未同意,但是也沒有出言反對。
照如今看來,這個小煞星竟如其父一樣,走到哪兒哪兒就不太平!
想到這里,廖志勇裝傻充愣道,“尚書大人人脈廣多,您可知這瑞王世子何故來都啊?莫是要入國子監習學?”
“據我所知,君上并未降旨,但是有口諭也說不定。”袁戒說到,“廖大人不必太過擔心,你不在都州,這件事應該怪罪不到你身上!”
“借袁大人吉言了!”
看著袁戒遠去的背影,廖志勇心中暗暗擔心,宋憲是什么樣的人他最為清楚,若是其他人求到他身上,或許他還掂量掂量。
可要是有人借著自己的名義,這個溜須拍馬,好大喜功的宋巡撫可要表現一番了。
想到這里,廖志勇心中便著急起來,想著盡快完成手頭的工作,快馬加鞭返回到都州府才是。
袁或與袁戒各自成家之后就分了開來,袁或住街東,門懸少師袁府。袁戒住街西,門懸尚書袁府。兩府互相獨立,卻又相互聯系。
昨日晚上,自己的妻子顧錦裳與小兒子袁仕昌從都州府舅舅家回來,便告訴了自己他們遇見了葉明青這事。雖猜測是送其三兄長葉明之入戶部述職,但是袁戒內心也思忖著,這小狐貍應該是來國子監習學了。
只是君上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自己難以查證。若是這小狐貍真的過來,自己還是要盡一些地主之誼,畢竟君上一死,太子登基,國家大事還需要瑞郡王等輔佐著。
袁戒剛從朝中至家,時已至午飯前后,家中飯菜已備上桌,袁戒突然發現,自己的妻子身后站著一個靦腆的妙齡少女。
“這位是?”袁戒向顧錦裳問到。
“你竟然連你的內侄女都不認識了?”顧錦裳笑著將身后的妙齡少女推至前來,說到,“這是我哥哥的小女兒秉節,小名金嬌的!”
“哦!”聽到顧錦裳如此說,袁戒才想起來,笑道,“這才幾年未見,竟然長成這般俊俏模樣了,真當是女大十八變啊!”
“秉節見過姑父!”顧秉節扭捏著施了一個萬福。
“好好好,坐下吃飯吧!”
飯菜用完之后,下人端過茶水過來,袁戒才與秉節聊起家常。
“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到底要好好玩玩再家去。”
“這次嬌兒過來可是有事要求你的!”顧錦裳對著袁戒小聲說到,“我哥哥想請你幫個忙。”
“何事?”袁戒抿了一口茶水。
“想請你托人讓嬌兒入斑斕學堂。”
“恩?”袁戒看了顧錦裳一眼,再瞥了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顧秉節,才笑著說到,“女孩子家家的入什么學堂?”
“嬌兒帶來一個消息!”顧錦裳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
袁戒只是看著她,并未說話。
顧錦裳說到,“我哥哥昨天晚上見了小狐貍,他要來國子監習學了。”
“哦?”一聽這話,袁戒立馬來了興趣,小聲說到,“今日朝上還因為這小狐貍惹得君上大發雷霆呢,不知道都州府又有哪些人跟著遭殃了!”
“是嗎?”顧錦裳順著坐在了袁戒的一側,沉默不語。
袁戒不管顧錦裳此時在想什么,只是問到顧秉節,“嬌兒,世子殿下可在你都州府鬧下什么新聞?”
“侄女不知。”顧秉節乖巧的搖搖頭。
“恩!”袁戒也不為難與她,只是說到,“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去國子監幫你要一個斑斕學堂的名額。”
位于梧桐后街的白馬府是當今君上賜給他唯一女婿孟長安的府邸。門前街對面便是大理寺,與學府國子監相隔三條街道。
想當年,二十歲的孟長安一襲白袍從燕州出發,南入神都,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一時之間,就獲得神都一半正青春女子的芳心,其中包括十九歲的蠡歌公主葉正廻。
這孟長安也沒辜負眾人的期望,不僅高中武狀元,還獲得君上的賞識。被殿前賜婚,蠡歌公主如愿出嫁。
如今孟長安雖已年過四十,卻依舊面如白玉,身形挺拔,溫儒典雅,氣宇軒揚!現在官居從二品散佚大臣,加授朔中侯。
鳳臺長寧宮是大幕君上的書房,亦是朝后君臣議事的地方。以往這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今日這邊卻是空曠的很。
除了書桌后看奏章的老人,就剩孟長安一人在側。
這老人身穿繡金龍紋白色紅領綢緞長袍,一頭花白頭發,稀疏花白胡須,身形削瘦,滿臉皺紋。
這正是大幕盛隆君主葉光威。如今古稀有七,看著慈眉善目,眉眼中的精光卻一點都沒有散,威嚴仍然!
大幕君上極其器重孟長安,雖給了他一個散佚大臣的職位,卻把他時時刻刻放在自己身邊,其親密成份足已比肩正一品侍衛內大臣。
其實大幕君上把孟長安放在自己身邊是有私心的,因為孟長安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才高識廣,并且聽過。因此將其放在身邊,不僅放心,而且實用。
大幕朝有鐵律,武官不問政,文官不戍邊。
同級別的文武官,手中的權利,自然也不能相提并論。
不過當今君主葉光威卻不以為然,畢竟他這個君位也不是名正言順傳下來的。
“長安,你看看這折子!”
老人將一本金黃巾帛封面的折子扔到了桌子一角,眼睛一瞥身前不遠腰挎橫刀,身穿紅綢鳳紋制服的中年男子。
“嗯?”身著紅綢鳳紋制服的孟長安看了一眼白發老人,隨即走到桌前,拿起折子。
白發老人說道,“昨天下午才發生的事情今天一早就呈報到我這里來了!因為這件事老子在朝堂之上發了一個大火,這幫咬文嚼字的倒是真會給我找事做!”
“君上還是保重圣體為安。”孟長安說到。
“別說這些沒用的,看看奏章!”老人催促道。
“是!”孟長安這才將奏章慢慢打開,大致看了之后卻是眉頭一皺,一語中的,“這其中會不會有隱情?”
“隱情?哈哈哈!”白發老人哈哈大笑起來,說到,“隱情不隱情的暫且不說,但說這小狐貍的這行事作風倒是很有老二當年的派頭!”
孟長安沉默不語,他不知眼前的老人這話是喜還是怒。
見孟長安不說話,老人直接問到,“長安,于公于私,你怎么看待這件事?”
“回君上!”孟長安將折子還給老人,并說道,“于公都州巡撫連夜遞呈折章匯報此事,在刺史于都中復職之時如此,乃是盡忠盡責之典范。”
“都是一樣的屁話!”老人輕聲喝到,“今日朝堂之上,袁或也如此說!”
老人看著孟長安說到,“別說的那么冠冕堂皇,這些話我在朝上就已經聽夠了,說些其他的!”
“是!”孟長安接著說到,“于私這個折子里面盡是說些瑞王嫡子如何私調城防軍,如何公報私仇懲治高郭兩家良民百姓等一邊倒的言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缺乏調查,缺乏自己的連接,完全是想把事情捅大的意思,這一點就有所懷疑!”
“不過……”
“不過什么?”老人問。
“私調城防軍確實是重罪!即使高郭二家有不法之罪,世子殿下確實也難逃其咎!”孟長安小聲說道。
“是嘛?”老人眉頭一皺,挺直身板,不知在想什么,隨后問到,“這個城防軍是如何才能調動來著?”
孟長安想了想,說到,“兵部文書,或是刺史的命令!”
“如若突發暴亂呢?”
“嗯?”孟長安一愣,隨即突然想到奏折里所說郭家從事的是碼頭運輸。漕運走鏢,凡是接觸這些的基本都是會武功的江湖人士。
君上既然這么說,那么用意一定想好,孟長安也聰明,并不細問便知君上的意思。
“嗯……”老人摸了摸胡須,眉頭緊鎖,良久才說到,“老二這小兒子來都內了吧?聽夏常言說,國子監十六日就開課了!”
孟長安回道,“明之十六日已入戶部交了公文,算是正式履職了。只是明青并未出現,聽明之說他去見一故人去了!”
“故人?”老人一愣,隨后笑到,“小小年紀,何來故人?怕是又去淘氣了!竟讓一州之巡撫直接越級遞折子上來!”
過了一會兒,老人將這奏章折好,重新遞給孟長安,道,“這事就交由你去辦,是對就賞,是錯就罰!還有那個高郭二家,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底細?巴巴的讓巡撫送折子進來,有冤知州府不能辦?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