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道人影不知從何閃入,幾乎瞬間出現在許墨面前。
仔細一看,是一只大型卡通貓咪,臉上一板一眼的六根胡須極其敷衍,一對夸張的大眼睛仿佛是用布匹縫上去的,黑珍珠似的鼻子泛著銀光。只有前后爪的森白寒光體現了它的不同尋常。這只類貓生物竟忽地張開嘴,口吐人言。
“是那本書告訴你的吧。”它閑適淡定地半靠著窗臺,上下打量了許墨一番,完全沒有私闖民宅的自覺。
“算是吧。”許墨不置可否。
“哦,看來還有其他地方露餡。”它的語調聽起來不甚在意。
“這根粗繩的繃直狀態已經暴露了窗外有東西——它平時都很松散。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兩手抓著繩子,還是用腿夾著,亦或是用嘴咬住,但總歸是有東西在外面。”
“我以為你會奪門而出。”它饒有興致地挑起濃黑眉毛,舉起鋒利的爪子耀武揚威,“你就不怕我是來殺人滅口的?你分明才逃過一場暗殺吧。”
“你說得不錯。”面對它的示威,許墨不為所動,反而咧嘴一笑,“首先,我相信這間房子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闖進來。你能夠進來,應該已經取得了家父的信任。”
“況且,就算真的想殺人滅口,你剛剛有無數次機會去實施。我想,每一位優秀的殺手都知道反派死于話多的諺語,肯定不會特地等我發覺。事實上,你剛剛的舉動,這種可能可以基本排除了。”
“不錯的推論。”許墨確信它是想拍手,似乎是因為無法收回爪子,只好作罷。“那么,你不妨猜猜我的身份。”
“我……看起來很閑嗎?”他反詰一句。
“難道不是嗎?”
確實。他現在兩手空空靠著窗臺,典型無事可做的姿態。
“我覺得這不公平。”許墨說,“雖然你很可能是我父母的摯友,但也并沒有權利教我做事,不是嗎?況且,面對一個在‘偽裝’狀態下闖入家門的人,作為主人的我很難有好感吧。”
“倒也說得沒錯。”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利爪一閃,停在距許墨脖子一寸的地方,“那這樣呢?”
“女俠饒命!”他象征性地喊了一聲,卻聽不出多少恐懼之意,“請爪下留情!”
“你怎么知道我的性別?”她收回爪子。不知是不是威脅成功帶來的喜悅,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許墨翻了個白眼,不假思索地回答:“偽裝成卡通貓,也只有幼稚的小女孩才會干的事吧。而且……”他有意無意避開她的目光,“這只是猜測,我也沒想到能迅速被當事人證實。總之,你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傻呢。”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刺耳的摩擦,木桌頓時被劈成六條,啪嗒落地,揚起灰塵和木屑。她優雅地轉身,本就夸張的眼睛瞪得滴溜圓,一字一頓地說:“剛才的話,請再重復一遍。”
“不敢不敢。”許墨訕笑著擺擺手,“既然是專程來保護我的,在下還應說句謝謝才是。”
“我什么時候說過‘保護你’這種話?”
“不是刺殺也不是保護,那你跑來干嘛?”許墨給了她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來蹭飯的?對不起,我剛吃完。”
“你真的很擅長岔開話題——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惱羞成怒,一腳又將剛才的桌子殘骸震碎。“不用擔心,我布下了隔音靈陣,不會有其他人注意到的。”
“這么說來,我們還是熟人。”
“夠了,言歸正傳。你到底猜不猜?”
“猜猜我是誰?”突然的俏皮語調,然后有立即切回正經,“哦——聽你這個語氣,答案想必出乎意料呢。既然這樣,我只能往最不可能的方向猜了。”許墨在書包里摸索一陣,找出一本便簽本。
“青梅竹馬、鐵哥們、大浣熊、雷神幫頭目……”便簽本上全是一些稱號,許墨掃了幾眼就合上了,“果然出乎意料。”
“讓我想想。對我家足夠熟悉、擁有輔助系伴生靈器、以前見過我、裝嫩來掩飾年齡。你——是我媽吧。”
卡通貓自帶的萌版笑臉也無法掩飾她此刻正在努力憋笑的現實。
“這個只是是我能想到的高概率事件。如果認真分析,尤其是這種偏小女孩式的說話方式,你也可能是小鳳。”他若有所思地逐條分析,“不過,小鳳的年齡太小。她來保護我估計是賣一送一的結局。”
“我還有個更大膽的想法——比如,我是許家撿回來的天選之子……”
“喂喂,你是從哪得出‘天選’這個結論的?”
“或者土生土長的廢柴長子也行。這一部分的詳細內容并不重要,只要強調‘廢柴’這兩個字就行。”他振振有詞地陳述。
“在你心里,‘廢柴’和‘天選’原來是劃等號的嗎?”
“當然,這是主角的標配之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肚子……你看,我懵懂了十五年,這中考前一個月終是老天有眼,覺醒金手指——啟世。妥妥的廢柴逆襲劇本。”
“你就吹吧。”她哼了一聲,“本來我還擔心你這樣是被哪個千年老妖奪了舍。現在,托你的福,這一猜測可以排除了。”
“總之,按照這個劇本。肯定是我的家人嫉妒我的超凡天賦,把本屬于我的東西,比如說逆天氣運啥的奪走,然后將變成廢物的我扔到普通人群自生自滅。這么看來……作為唯一一個接近我的同學,于明是眼線的嫌疑很大。”
“麻煩停止你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接受‘你是個屑’的事實。”她的神色起了微妙的變化,直截了當地冷聲道,“魅影——這是我的代號。以后遇到麻煩可以直接報這個代號。告辭。”
“等等。”許墨叫住了她。
“話說回來,這里又沒有別人,你干嘛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似是不經意間說出這番話,“一般來說,火爆的身材和吸引人的氣味可以提高正常男人奉獻自我的可能性吧。”
“你、說、什、么?”
“還是說,你長得太難看,沒臉見人?”許墨對她的危險語氣充耳不聞,仿佛怕對方不夠憤怒似的繼續刺激。
“你到底想說什么?!”
許墨無奈地攤開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目光下移,落在變成了一堆屑的原桌子殘骸上:“我說,你私闖民宅也就算了,還損壞別人的私有財產,難道就這么一走了之。”
“你想要多少?”她皺了皺眉,不悅地問。
“至少十萬吧。這個桌子可是我家的古董,傳了十代人,價值不下百萬。現在降到十萬算便宜你了。”注意到魅影愈發陰沉的臉色,許墨趕忙止住話題,“或者,你可以出示身份證——如果是自家人的話。當然,肉償也是可以的……嘿嘿……”
“等等,不要誤會!我是說你的本來面貌,你一個女孩子的思想怎么這么齷齪!”他堪稱狼狽地躲過這一擊,大聲澄清,“你的樣貌就這么難以啟齒嗎?!把自己整成一個卡通貓的形象實在膈應人,你不介意我還介意呢!”
大概是被他搞得天馬行空的話搞得心煩意燥,她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希望你能夠專業一點,至少不要被業外人士發現。”許墨大喊,“還有,你欠我十萬,這個帳我記下了!”
沒有回應。
啟世在他的手里動了動,自動翻開,顯示出一句:
【她已經走了】
“走了?好吧,還真是傻得可愛。”他收斂方才刻意的隨性,輕笑一聲,抬起目光望向蒼涼空闊的遠方,恍若變了個人,“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暮色像一張巨大的網交織纏繞。月色黯淡,似是被薄云遮蓋。暮簾上幾許星光閃耀,若有若無。而其中一顆,或許是因為遠離月的位置,竟隱隱顯現出與月爭輝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