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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殿前歡 第137章 那1夜

小說:慶余年 作者:貓膩
  叮的一聲,太監手中的刀擦著三皇子幼小的身體,狠狠地扎在了辰廊下的青石地板上,竟是崩起了幾粒碎石,可見力量如何之大。

  三皇子扭曲著身子,亂聲尖叫著,雙腳瞎蹬著,卻恰好躲過這一刀,而他手中顫抖握著的匕首胡亂揮了兩下。

  嗤嗤兩聲響,兩名太監的下袍被割破,露出了兩條破口。太監冷著臉,似乎沒有想到天潢貴胄的皇子,竟然會隨時攜帶著匕首,而且這柄匕首竟然會如此的鋒利。

  第一次從靴子里拔出來的匕首,似乎沒有起到他應有的作用。匕首雖利,奈何卻是握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手中。

  李承平在生死存亡的一刻,學到了十二歲時范閑所擁有的殺人勇氣,卻沒有學到自己老師殺人的本領。殺人的太監雖然沒有什么武藝,但身強力壯,哪里是他所能抵抗。

  一名太監將李承平死死地踩在地上,一名太監踩住了李承平的肘部,讓他再也無法動彈,看著自己衣裳上的破口,搖了搖頭,一手扼住李承平的脖頸,一手握著刀,再次刺了下去!

  ……

  ……

  李承平呼吸越來越困難,眼睜睜看著那把刀扎了下來,知道自己必死,不由生出無窮的后悔來。心想剛才自己那一刀揮出去,竟是連對方的邊也沒有擦到,絕望之余,忍不住放棄了。閉上了眼睛,哭了出來。

  然而等了很久。

  李承平甚至已經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上銳物刺入地痛楚。脖頸上那只鐵手在斷絕自己的呼吸……可是他發現自己還活著,踩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兩只腳似乎沒有再用力地下踩。

  他驚恐地睜開了眼睛,然后看見了一幕讓他心驚無比的畫面,只見頭頂上兩名太監也如自己一樣,睜著驚恐地眼睛。而眼角里竟是流下了兩道黑血!

  李承平知道生機重來,嗬嗬亂叫著。從太監的腳下將右手拔了出來,一刀子狠狠扎在了踩在自己胸上地那只小腿上。

  匕首入肉,綻起一片血花。

  ……

  ……

  李承平掙扎著站起。看著那兩名先前還兇神惡煞的太監,就像兩根木頭一樣倒了下去。不由一陣心悸。他雙腿顫抖著,根本不敢上前查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這兩名太監會眼角流著黑血。就這樣倒了下去。

  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扎著的那把刀,這才感覺到了無窮的痛楚,慘聲痛喚了起來。

  好在那名太監扎刀下來的最后時刻,已經氣絕,無法繼續施力。刀尖入肉只有三分。才讓李承平險之又險地保住了自己地小命。

  李承平拖著癱軟的雙腿。走到了兩名已經斃命地太監身邊,害怕之余,心中也有無窮疑惑。心想難道是老天爺在幫自己,給這兩句太監施了魔咒?

  不是魔咒――清醒過來的三皇子終于明白了,他盯著兩名太監腹部衣衫上的兩個破口發呆,然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地黑色匕首。

  他手中的匕首太鋒利,所以先前雖然只是胡亂揮了兩下,卻不僅是割破了太監地衣服,也略微擦過了對方衣服下的肌膚。然而因為匕首太利,或者是老師在這把匕首上涂抹了什么藥物,竟是讓這兩名太監沒有任何感覺。

  匕首上淬的是監察院最厲害地毒藥。刀鋒一破肌膚,藥物入血,竟只需要剎那功夫,便讓那兩名太監中毒而死,連最后一點殺人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好厲害的毒藥!

  死里逃生的李承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顫抖,手里緊握著匕首,看著腳下臉色漸漸變成一片烏黑的兩名太監,終于再也站不住,跌坐于地。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匕首上有這么厲害地毒藥,如果不是這兩名太監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么今天不論自己如何掙扎,最后還是逃不過死亡這個結局。

  他渾身顫抖地坐在兩具尸體旁,臉色煞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做什么。初次被殺,初次殺人,即便他是很厲害地早熟皇子,可依然被震駭地心神大亂。

  不知道坐了多久,十二歲的李承平終于醒過神來,有些困難地爬了起來,看著身邊的兩具尸體,眼中流露出小孩子本不應有地復雜情緒,這抹情緒由恐懼、無措、難過、一絲絲興奮……漸漸轉成了平靜與憤怒。

  平靜的憤怒。

  是誰想殺自己?李承平不知道,但清楚與自己那些哥哥們脫離不了關系。他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后握緊了手邊的匕首,用力地刺了下去。

  一刀兩刀三刀,他麻木而機械地將匕首刺入旁邊太監的尸體,刺出無數鮮血,鮮血最后濺成黑血。

  他恨這些人,所以他要讓對方死的透徹,當然,他會很小心地不會讓這些血毒沾到自己的身上。

  又過了一會兒,他止住了害怕的哭泣,扶著廊柱站起身來,看著辰廊這清幽空曠的長道,嘴唇微微發抖,然后高聲喊了起來。

  辰廊地盡頭是冷宮,冷宮里總是有宮女的。

  

  “母親,我不想讓你去冷宮住。”

  初秋的天氣并不涼,含光殿的后方一處廂房內,三皇子卻緊緊裹著一大床被子,看著在身邊含淚望著自己的宜貴嬪,壓低著聲音,用一種堅強而寒冽的語氣說道:“我不想死,你也不能死。”

  宜貴嬪雙眼通紅。緊緊地抱著他。

  先前冷宮那邊來報消息,眾人才知道,原來三皇子竟然偷偷溜出了含光殿,而且竟然在深宮之中遇到了刺客!太后大怒之下。吩咐內宮加強防御。大抓刺客不說,更是將含光殿里的太監宮女一通怒責,便是連宜貴嬪也沒有放過。

  太后先前在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床邊呆了少陣。直到先前才離開。

  而當太后一離開,李承平便醒了過來,顫抖著聲音對自己母親說了這句話。很明顯,在太后面前地昏迷是裝出來的,這位三皇子只是對于太后有暗中的隱懼,不想直面自己的祖母。

  “不要擔心……”宜貴嬪抱著自己地兒子,余驚未去,顫著聲音說道:“在含光殿里。有太后老祖宗看著。他們不敢再亂來了。”

  

  李承平地臉色陰沉了一下,知道母親只是在安慰自己,但沒有說什么話。宜貴嬪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道:“那兩個太監……是怎么死的?他們是誰地人?”

  “我不知道。”李承平沒有交代那把匕首的事情,在呼救的同時,他已經把那把匕首藏在了辰廊旁的樹木。他眼中透著一絲驚恐。看著母親說道:“忽然間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誰想殺我。”

  宜貴嬪沉默了下來。看了一眼四周,發現人多嘴雜,很多太監宮女正在廂房之外伺候著。確實不方便說太多東西,訥訥然地住了嘴。

  自從知道了陛下遇刺的消息后,她和三皇子便等若是被軟禁在含光殿中。并不是很清楚外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范閑已經被打成欽犯,范家柳家都在內廷的控制之中,太后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冷淡了。

  今日看著這宮殿,宜貴嬪感覺到了一股透骨的冷,她在心里想著:“這含光殿也不見得如何安全。”

  便在此時,一位中年婦人從屋外走了進來。正是大皇子地生母寧才人。宜貴嬪趕緊站起施了一禮。二位做母親地對視一眼,說不盡的唏噓。

  太子也來看望過了,好生寬慰了自己的弟弟幾句,并且保證一定會找出真兇是誰。這番話說地極有誠意,奈何宜貴嬪卻總是聽不進耳去。直到最后夜漸至,人漸離,屋中漸靜,宜貴嬪才望著藏在被子里的兒子,幽幽說道:“如果不是太子,會是誰呢?”

  三皇子被刺身死,對于此時京都各方勢力來說,誰最有利?宜貴嬪不自主地想到一個人的名字,卻是不敢說出口來。

  李承平看著自己母親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頭一凜,知道母親在懷疑誰,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老師。”

  是的,宜貴嬪在懷疑范閑,因為如今地朝中有一大批文臣是堅決站在范閑身邊,用地便是所謂遺詔和大義的名份打擊太子,如果三皇子真的死在皇宮之中,太子無論如何也洗不清自己地罪名,在言論上更要落于下風,而且……

  如果范閑真有把握斗倒太子,那還留著老三做什么?宜貴嬪看著自己的兒子,幽幽說道:“他雖然是你老師,但畢竟不是你的親表哥。”

  “他是我親哥。”三皇子咬著嘴唇說道。

  宜貴嬪嘆了口氣:“在這皇家之中,哪里有什么兄弟師徒情誼?你先前沒有對太后和太子說,那兩名太監用了信物,才將你騙到辰廊去……如果不是你老師地人,千中怎么可能有信物?”

  信物其實很簡單,只是江南杭州西湖邊彭氏莊圓里……三皇子最喜歡的一本書中的某一頁。

  李承平低著頭:“我不會懷疑師傅……而且我相信他的能力,如果他真的要殺我,來讓宮中再亂一陣,不會用到信物,這都是容易出破綻的地方。而師傅……從來不會露出這么多破綻。”

  宜貴嬪強顏一笑,沒有再說什么,從情感上,從現在的危急狀況上看,她也愿意相信兒子對范閑地判斷,因為除了范閑,她們母子倆已經沒有任何憑恃。

  “是的……可是不知道小范大人什么時候能把我們救出去。”宜貴嬪在心頭想著,如果范閑真的把太子逼到了退無可退之境,太子也只有冒天下之大為韙,以血腥的手段來壓服群臣之心。而到那時,只怕自己母子也再也沒有活路。

  

  含光殿前殿,所有的人都沉默著,整座宮殿籠罩在一股壓抑緊張地氣氛之中。太子和皇后分坐在太后身旁。輕輕替老人家捶著背。這一對母子的情況要比宜貴嬪母子輕松許多,可他們也清楚,拳頭下這位老婦人一定不能出問題。

  “姑母。”皇后看了太后一眼。畏怯說道:“老三那孩子命大福大……”她又看了一眼,“……居然這樣也能活下來,看來范閑那個逆賊還真教了他不少東西。”

  太子眉頭一皺,看見祖母太陽穴處的皮膚微微一繃,知道母親這句話愚蠢地讓太后動火,冷哼一聲說道:“弟弟活著便好,其余的事情暫不要論。”

  太后強行呼吸了幾次,壓下了心頭地怒意。溫和地拍了拍太子地手背。心想皇家這么多子孫當中,大概也只有太子才真正了解自己想的是什么。一念及此,太后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慶國,確實需要一個像太子這般懂得孝悌地孩子來掌管。

  “你們都出去吧。”太后咳了兩聲,精神格外疲倦,揮了揮手,所有服侍的太監宮女老嬤嬤都領命而去。即便有些不甘的皇后也被趕出宮去。整個殿內只剩下她與太子兩個人。

  太后轉過身來,用有些無神的雙眼看著太子,牽著太子的手。幽幽說道:“我就是不愿你們兄弟相殘,所以才會撐著這身體,看著這一切。你能明白這一點,我很欣慰。”

  太子沒有應話,只是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范閑這個兄弟。

  太后的眼神頓時冷了起來,似乎看穿了太子的內心:“身為帝王,則需要當斷則斷,當寬則寬……至于范閑,此人乃是謀刺你父皇的萬惡之賊,他姓范又不是姓李,想這么多做什么?”

  太子低頭受教:“孩兒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放過的。”

  “只可惜還是沒有抓到他。”太后緩緩閉上眼睛,說道:“舒蕪一干大臣現今是押在何處?”

  “壓在刑部大牢里。”太子苦笑了一聲:“如今自然是不好放到監察院的天牢中,只是……這些大臣不知為何,竟是受了范閑蒙蔽,如此糊涂不堪,竟是不肯服軟。”

  太后冷笑一聲:“蒙蔽?還不是一些讀死書地酸腐人,也只有你父皇才容他們這么放肆……說不定他們已經看過范閑手頭那封遺詔,才敢如此硬撐。”

  太子地面色微變,旋即平靜起來,說道:“根本沒有什么遺詔。”

  “不錯。”太后贊許地看著他,“所以,你以為,這些口出妄言、要脅皇家的大臣,咱們應該如何處理?”

  太子面色再變,知道太后是讓自己下決心,許久之后,他沉聲說道:“該殺便殺。”

  “很好。”太后臉色漸漸冷漠起來,“要想做的穩,便不要怕殺人。”

  “只是監察院一眾部屬完全不受皇命,有些棘手。”太子沉忖之后說道:“今日京都里不少大臣被刺殺身亡,人心惶惶,朝政大亂……范閑隱于暗中主持一切,孩兒一時間想不到好地法子應付。”

  “范閑是在用血與頭顱,震懾朝官,意圖讓京都大亂。”太后看著自己的嫡孫輕言細語說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太子沉默片刻后揚起頭來,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孩兒敢請太后調軍入京……彈壓!”

  ……

  ……

  含光殿內再次平靜了起來,許久之后,太后緩緩開口說道:“今日太極殿中,顏行書已有此議,最后是如何被駁回的?”

  太子苦笑一聲,搖頭說道:“誰也未曾想到,門下中書大學士盡數入獄……今日卻又有人跳了出來。”

  今天在朝廷上跳出來的那個人官職并不高,但身份很特殊,因為他是都察院地左都御史,賀宗緯!

  賀宗緯此人一直是東宮一派,后又曾經幫助長公主將宰相林若甫趕出京都,并且與范府一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地仇怨。太子一直以為此人將是自己日后在朝中的柱臣。沒料到,要調軍入京下詔之時。竟是此人跳了出來反對。

  賀宗緯地反對很極端,他脫了官服。取了烏紗,領著十幾名御史,就那樣跪在了太極殿前!太子盛怒之下。打了他十二大杖。將他趕出宮去,可這位當初京都出名的才子,竟那樣血跡斑斑地跪在了宮墻之前,一步不讓!

  “賀御史地反對是很有道理地。”太后微垂眼簾,疲倦說道:“其實哀家一直未讓秦家入京。擔憂地也是這個問題……朝廷祖例,嚴禁軍方入京干政,這個先例一開,只怕日后遺患無窮。”

  太子默然,清楚太后老祖宗地擔心,太后始終還是希望能夠自己能夠和平接班。一旦牽入軍方。秦家葉家坐大,自己又不像父皇一樣在軍中有無上權威,這將來的慶國。究竟會演變成什么模樣?

  “秦家世代忠誠,不需擔心。”太后冷漠開口說道,她與秦家關系極深,自然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可是葉家呢?葉重可是你二哥的岳父!”

  太后看著沉默不語地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后。陰森開口說道:“只是范閑……這個陰子行事太過瘋狂,若無大軍壓制,這京都永遠不可能安穩下來。即便你殺了大獄中的數十名臣,于事又有何補?事態再拖延數日。我大慶另五路精銳大軍一旦軍心不穩,事態堪憂。”

  太子沉默一禮說道:“故。孩兒需要軍方入京,與將來地麻煩相比,如今的范閑,是擺在面前的匕首。”

  他微微皺眉說道:“只是……賀宗緯那邊怎么辦?他畢竟是左都御史,手底下帶著一批出名不怕死地御史,在宮墻外玩死諫……”

  太子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殺大臣在歷史上并不少見。可是殺言官,卻是犯大忌的事情。即便以慶帝當年地無上權威,御史們集體攻擊他的私生子范閑,慶帝也依然只有杖了幾下以做表示。

  “總是有人需要當惡人的。”太后盯著太子的眼睛,慈愛說道:“這些人由哀家下旨處置吧。”

  太后頓了頓又說道:“大軍入京后,你大哥地統領差使便可以交出來了。”

  太子一怔,誠懇一禮,感動無言。

  離含光殿不遠的廣信宮中,從一開始擬定了這個計劃,然后便開始冷眼看著無數角色在舞臺上演戲地長公主,終于第一次陷入了某種憂慮之中,因為今天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讓她感覺到了一絲蹊蹺。

  “為什么還沒有抓到范閑?”她看著身旁的侯公公,冷若冰霜問道:“內廷不是沒有高手,京都府不是沒有出力,本宮需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看見他地人頭?”

  這番話,她是當著自己女兒的面說出來的,林婉兒在一旁微笑傾聽著,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相公地安危,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既然宮里沒有辦法抓住他,那么他永遠不會被人抓住。

  將侯公公趕出宮去,長公主的臉上馬上換了表情,一片平靜,根本看不出來先前動了那么大的脾氣。

  因為她清楚,范閑不是那么好抓到地。既然這個年輕人能夠從大東山上活著回來,就證明了他的能力。

  這是一個事涉天下的大局,長公主心思地重心一直在大東山上,而不是在京都之中,從一開始地時候,她就沒有想到范閑能夠活著回到京都。這一點,已經從根本上震懾住了她地心神。范閑活著,燕小乙自然就死了。李云睿微微垂下眼簾,眸中寒意微斂,想著的范閑如今的一身修為,究竟到了何等樣地境界?居然敢在京都之中,如此狂妄放肆地用刺殺手段,來挑戰皇宮的權威!

  她忽然間皺了皺眉頭,看著這冷清的廣信宮,開口說道:“這座宮殿……透著一股死灰地味道,本宮想出去了。”

  林婉兒靜靜看著自己地母親,說道:“你害怕了。”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怕范閑今天夜里會攻入宮里來?”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女兒略顯清瘦的臉頰,說道:“我太了解范閑了,他永遠都只能是個在黑夜里小打小鬧的刺客和老鼠,他從來沒有勇氣。去和敵人們進行正面的抗爭……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怕死。”

  長公主微偏著頭。看著自己地女兒,說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用你地生死去威脅他。他究竟會怎樣做呢?”

  “我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長公主笑的很快樂,“所以我等著范閑能夠殺到我地面前。”

  

  范閑他始終以為自己將太后的心思看得清楚。老李家地奶奶希望和平交班。不愿意讓軍隊狂放而無法收拾地力量,把整個慶國絞成一團亂渣。所以他才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己的安排。

  很明顯,他低估了自己黑暗殺神形象,在皇宮里貴人們心中的強悍程度。沒有想到自己在京都里的刺殺。終于把太后和太子刺激到了某種程度,逼他們著手準備調軍入京彈壓。

  第二天。在元臺大營里地京都守備師便會入京彈壓,如果在這之前,范閑還沒有能夠控制皇宮。迎接他的必然是慘淡收場。

  他更沒有想到,秦家軍隊入京地時間。竟是被他一向瞧不起、深惡痛絕的三姓家奴賀宗緯,以一種血性強悍的態度,硬生生拖后了一晚。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賀宗緯是幫了他一個天大地忙。

  而太后和太子的決心。很明顯也是下晚了一天。

  

  是夜,極深極靜地時刻,夜沉沉地睡著。到了禁軍輪班的時辰。禁軍控制著皇城前半片宮殿。以及皇城外數條要害街道。如今局勢緊張。換值的禁軍。都暫駐在這幾條街道地民房中,不敢回營待命。

  一列約二百人地禁軍隊伍,全身盔甲。異常沉穩地走到了正宮門前,與前班值的禁軍,交換了布防手續及口令。

  由于當前的局勢。禁軍大統領大皇子已經三天沒有回過王府了,他站在城墻之上,冷眼看著下方地交接。略微頓了頓后,緩緩走了下去。

  他一身盔甲,立于宮門之中。宛若一尊天神,要擋住一切從皇宮外來地攻勢。

  他冷冷地看著這隊二百人地禁軍隊伍,片刻之后,默默地點了點頭。他身旁地親兵校官吞了一口唾沫,緊張地上前,履行了一應手續,然后揮手讓那隊明顯看著有些陌生的禁軍官兵。走入了皇宮。

  大皇子就那樣站在宮門,讓這些來接班的禁軍分成兩列自自己地身邊行過。

  這批來接班的禁軍走的悄然無聲,軍紀森嚴。

  當這隊禁軍最后方也要走入宮門之時,大皇子忽然嘆了口氣。

  禁軍隊伍最后方那個人對他輕輕地點點頭。

  ……

  ……

  “大帥,接下來怎么辦?”那名校官乃是大皇子親信,自西征軍中爬將起來地將官。按理講,交防手續這種小事輪不到他親自去處理,但他知道,這一次的換防,一定要自己處理。

  看著那些漸漸消失在寬厚城墻之上的禁軍士兵,這名校官吞了口唾沫,強行壓抑下心頭地恐懼,顫著聲音請示道。

  大皇子緩緩握緊了腰畔的配劍,迎著夜風的臉線條顯得格外堅硬:“讓所有地人醒來,軍前臨時會議。”

  此話一出,一股濃烈至極的殺意,就此浮現在他的身外。大皇子雖不是武道高手,但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劍下不知有多少亡魂,今夜決心即定,那自然首先要處理掉禁軍內部的不安因子。

  校官知道大帥今夜要殺人了,禁軍中原本屬于燕小乙一系的親信,只怕就要被屠殺殆盡,但他此時反而不再恐懼,自心底生出無窮的興奮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馬上開始傳令。

  ……

  ……

  皇宮前城城墻極為寬大,上面可以并行四匹駿馬,全由青磚所筑,自然流露出一股肅殺氣息。

  一列禁軍在此排陣,看著皇城下方的廣場,嚴陣以防,似乎隨時準備迎接來自宮外地襲擊。

  然而這列禁軍中一位卻是用深遠的眼光看著宮內。

  范閑輕輕整理了一下禁軍的衣飾,看著這座熟悉的宮殿,內里漆黑一片,不知道親人在何處,仇人在何處。他知道自己帶著兩百人殺入宮中,將要面臨的是大內侍衛和內廷的太監高手,如此冒險,究竟成算幾何,無人能知。

  因為他也無法判斷,當殺聲起時,大皇子能不能將禁軍完全控制住。他無法依靠禁軍的力量。

  “永遠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原因很簡單,因為敵人希望你那樣做。”

  范閑對身旁的黑騎副統領荊戈說道。

  “這是一個叫拿破侖的人說的。皇城的門已經開了,后宮的門還關著,他們想不到我們敢用這么些人,就去強攻皇宮。”

  他此時還不知道長公主對自己的評價,如果換成以前的范提司,詩仙,他確實不會選擇如此直接而勇敢的進攻。

  只不過范閑已經改變了,當他從草叢里站起來的那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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