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同情是人情，那么喪失同情是散失人性

    

    古鐵瞅瞅前方這座惡魔氣息越來越濃烈的巨塔，再看看后方遠處那條燃燒的街道，表情變得十分微妙，似乎在笑，似乎在嘆息，還添加少許懊惱、糾結和郁悶。m瑪各幾個對惡魔氣息并不敏感，但看見古鐵突然停下腳步又露出這表情，也知道情況不怎么對頭。

    “鐵爺，什么情況？”瑪各擦一把小臉上的灰塵，一本正經的問。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古鐵問。

    瑪各想了想，認真的問：“先聽壞消息，在聽好消息，心情可以變好嗎？”

    “這要看你夠不夠樂觀。”古鐵說。

    瑪各立刻沮喪了，苦惱的說：“那我先聽好消息算了。”

    “對付惡靈守衛的家伙馬上要到了。”古鐵用沉重堅硬的聲音說。

    瑪各皺眉想了想，更沮喪的問：“這個家伙也會對付我們嗎？”

    “很有可能，她們會先收拾我們，再收拾惡靈守衛。”古鐵說。

    日灸見瑪各又有崩潰的趨勢，連忙問：“古鐵閣下，能說一說具體的情況嗎？”

    “是這樣，白塔中散發出一種惡魔氣息。”古鐵嘆息道：“這種氣息屬于一種非常惡劣的惡魔。你們可能感覺不到。我是惡魔術士，對惡魔氣息特別敏感，尤其在不久前，我感受過這種氣息。白塔中的海妖們正在召喚這種惡魔，不知道為什么，但確實是這樣。”

    “這些惡靈守衛不是她們的嗎？”日灸問。

    古鐵終于想起來了，這四個家伙一直被關在休眠箱內，不知道事情的脈絡。他只好整理一下思路，解釋道：“她們是海妖土人，這些惡靈守衛屬于她們的幕后老板，一群基雷德人玩家的組織。出于某些一言難盡的原因，她們現在的召喚肯定不是基雷德術士的意思。我剛打賭，她們絕對不知道她們召喚的惡魔是多么惡劣，她們肯定無法控制這種惡魔。所以這些惡魔被召喚出來后，不會服從她們的命令。也不會服從基雷德術士的命令。”

    “所以惡魔可能攻擊惡靈守衛，也可能攻擊我們？”日灸問。

    “是的。”古鐵想起先前被忽悠的那只攝魔，就一陣心驚肉跳啊。

    日灸沉默無語。表情非常沉重。蛇人納坦又費力的嘶嘶說話：“嘶……我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一頭多足龍蜥追我……我拼命的逃……突然遭遇一頭六頭龍蛇……龍蛇與龍蜥爭奪撕咬……我趁機逃跑……這種事情的重點……我們要抓住焦點。”

    古鐵想了想，笑著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回去，讓惡靈守衛繼續追我們？”

    “嘶……其實你不用……你沒有印記……你一直很安全……”納坦說。

    “這樣不行啊。”古鐵拍拍瑪各的后腦勺：“她是我的團員，不能看著不管。”

    瑪各連忙說：“鐵爺。不用管我，跟我在一起，你會跟我一起倒霉的。”

    “真的，你再說一遍，我立刻走人。”古鐵盯著瑪各問。眼神變得非常認真。

    瑪各看著古鐵，想說自暴自棄的話，突然又說不出口，于是更加沮喪的低下頭，使勁的自怨自艾自我糾結。古鐵笑著拍拍瑪各的肩膀，大聲說：“這就對了，該抱大腿的時候，你要堅決的抱大腿。廉恥骨氣節操什么的全扔掉。好了。現在讓我們回去找惡靈守衛吧。”

    瑪各鼓起小臉想要解釋什么，但嘆了口氣又垂下頭。納坦、日灸和子爵對視一眼，都是默認了古鐵的說法。他們還沒搞明白現在的情況，從休眠箱中蘇醒后，他們就一直在隨波逐流的被動應對，現在也不例外。在古鐵的帶領下。他們又回到剛剛離開的街道。

    這里已經成了人間煉獄，房屋正在熊熊燃燒。空氣中彌漫著嗆鼻的惡臭，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滿是焦爛的肉塊和破爛。一些鐵桿歪斜的立在地上。上面串著一具具不斷滲血的焦尸，每具都是從嘴巴刺入，再從嘴巴或者頭蓋骨穿出。在更遠處，一堆骷髏頭被擺放成金字塔形，死不瞑目的臉上仍殘留著扭曲的恐懼。古鐵帶著死靈守衛跑了一圈又一圈，但還是第一次來到被血魔毀滅的地點。看見這種地獄一般的慘象，他突然有些難受。

    他早知道惡靈守衛在屠殺平民，可知道與親眼見到……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心情。

    子爵捂著鼻子咒罵：“我的天哪，怎么做的出來？”

    “支配惡靈守衛的意識是血魔，血魔是恐怖、暴虐、殺戮的化身。”古鐵面無表情的說。

    “那些馬上從塔里出來的惡魔，也是這樣嗎？”日灸問。

    “那些是攝魔，是重度性虐的化身。”古鐵想了想，接著說：“落到血魔的手里，你們會被烤焦或者砍頭。如果落到攝魔手里，你們會被千奇百怪的huā樣侵犯，比如被一邊剝皮一邊強奸，甚至是更糟糕的。呃，如果你們要死得干脆一些，我建議你們選擇血魔。”

    日灸冷哼一聲，又問：“我們是在這等著嗎？”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跟他們干一架。”古鐵說。

    “什么？”瑪各驚呼，可愛的眼睛瞪得老大。

    “在若干年后，新入的團員問我，‘鐵爺，當初你是怎么滅掉白樓城的，打爆那些鬼婆養的基雷德人？’我難道別開眼睛支吾‘那一次啊，我被幾個惡靈守衛攆得到處跑，就跟沒有卵蛋的閹狗一樣，繞著白樓城整整跑了十多個鐘頭，終于等到救援’。這種回答，實在太沒面子了。”古鐵語氣越來越沉重，斬釘截鐵的說：“從一開始，我一直在跑，都是想著惡靈守衛的力量有多強，鎧甲有多硬，卻忘了一點。真正的戰斗，不是依靠強大的力量和堅硬的鎧甲。如果只計算力量和鎧甲，在綠森，我早輸給狗娘養的霸權特遣隊。”

    他拔出聚能劍大步走出，冷冷的說：“你們在這休息，到時候見機行事。”

    四個玩家呆呆看著古鐵消失在煙火彌漫的街道中。然后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聽誰的。從休眠箱中醒來后，他們被青琉璃指引著干這個干那個。后來。他們干掉基雷德術士，青琉璃不聲不響的消失，古鐵指引著他們到處跑。現在古鐵走了，他們不知道該聽誰的。猶豫一會后。日灸、納坦和子爵著瑪各，貌似要瑪各說話。

    瑪各沉默一會，才說：“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著吧。”

    日灸說：“這樣不錯，對了，他說他與霸權干過？”

    “是的。綠森是我們的新手場，鐵爺是新手中最優秀的，第一個建立戰團。霸權特遣隊來篩選新人的時候，他與霸權戰斗，沒有任何猶豫。”瑪各想起曾今的戰斗，嘴角略微出現一些笑容，隨后又沮喪起來：“他應該已經打敗霸權特遣隊了，可我什么都沒趕上。”

    “他只是新人？”日灸驚訝的問。

    “今年的新人看來會很厲害。”子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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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瘋了。竟然與惡靈守衛硬拼。到底在想什么？”

    星彩石在心中嚴厲的質問和責備，古鐵沒有回應，默默的走在煙火彌漫的街道上，時不時避開出現在腳前的焦爛肉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見這人間煉獄一般的街道，心中就涌起一股怒氣。可能是黑紅的血跡刺激了眼睛。也可能是熱量刺激了皮膚，也可能是燒焦的尸臭刺激了鼻子。還可能是血魔散發的氣息刺激了大腦。總之說，他要與惡靈守衛打一架。狠狠的敲打他們的鐵腦殼，哪怕從理論上說，敲打是沒有任何效果。

    星彩石嘆了口氣，冷冷的說：“你想好戰術了嗎？”

    “他們追不上我，而且他們并不靈活。”古鐵說。

    星彩石沉默一會，突然低聲吟唱一種悠揚又悲傷的歌聲。同時，一種隱隱約約的叮當聲從心靈深處響起，這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在很久以前，這種旋律伴隨著古鐵很久，指引古鐵許多次出生入死，深深的銘刻在古鐵的心中。但在戰亂中，古鐵的記憶幾次崩潰破碎，她也被遺忘在心靈的角落里。現在，隨著魅魔的歌聲，沉睡的旋律自動拂去塵埃，從沉睡中蘇醒。兵器妖精的旋律與魅魔的歌聲正在共鳴，發出震撼心靈的魔性魅力。

    仿佛遠處的高樓上，輕風吹過懸掛在窗下的風鈴，傳來稀疏的幾下叮叮當當。可是漸漸地，慢慢的，風更大了，風鈴更加密集，更加響亮，不知不覺變成了刀劍的碰撞，還有咆哮，吶喊，嚎叫……。英雄在戰場上起舞，在密集的人群中大笑，一邊高速揮舞利劍切割敵人，一邊迸發神圣的吼叫。為了榮耀，為了職責，為了情義，為了家園……，他斬斷敵人那生銹的鐵劍，劈開敵人那脆弱的鎧甲和皮肉，沐浴敵人飛濺的熱血……

    古鐵的心臟在砰砰的強力搏動，血液隨著激昂的旋律變得燙熱，但頭腦變得額外清晰，心靈像暴風雪后的晴天一樣清冷。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憤怒，不是為了愛情，友情，親情，只是因為同情。當孤寡老人老無可依時，他會同情；當流浪的小狗無家可歸時，他也會同情。現在，看見這些被屠殺的奴隸，他也是同情。這些奴隸未必是無罪的，也未必是無辜的，可憐人常常有可恨之處。但不論怎么說，這么大屠殺也太過分了。

    同時，他略微有些介意，自己也是這場大屠殺的配角之一，但他不會這么想：‘啊，都是我，如果我不來白樓城，這些人也不會死，都是我的錯’。這種想法實在弱爆了，他才不會這么熱血腦殘。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還是會堅決潛入白樓城。如果他再次遇見惡靈守衛，還是會繞著白樓城跑圈，讓惡靈守衛去摧殘白樓城。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有罪有錯，因為惡靈守衛是基雷德術士創造的，也是基雷德術士失去對惡靈守衛的控制。

    這就是古鐵先前迷茫之處，他直接的引發這場屠殺，卻又同情這些受害者。

    “人性果然是愚蠢、茫然，充滿各式各樣的矛盾啊。”他暗暗的嘆息。

    盡管如此，他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目的。星彩石也并不是完全反對，否則她不會吟唱這種與兵器妖精們共鳴的歌曲。引燃了他的血液。正如納坦先前所說，他要站在兩頭怪獸之間，才能引發兩頭怪獸的死斗。現在。他只是尋找第一頭怪獸，適當的挑釁怪獸而已。

    循著慘叫和震動，古鐵很快找到第一只惡靈守衛，也是最初的那個惡靈守衛。它正用左臂勾著一個奴隸。用右臂噴火焚燒。在旁邊的鐵籠中，一大群奴隸正絕望的死命慘叫。古鐵用靈能之手抓起一個鐵桶扔出去，剛好套在死靈守衛的頭上。惡靈守衛呆愣了一會，又轉身發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上套著鐵桶。它揚起左臂企圖掀掉鐵桶。但鉤子上掛著奴隸，沒能弄下鐵桶。它又呆愣一會，把右臂對著自己的腦袋噴火。

    鐵桶瞬間熔化，它終于看見了古鐵，立刻發出一通刺耳的尖嘯，然后大步隆隆的沖過來。古鐵放出靈能之手去抓它的腿，試圖把它絆倒。但惡靈守衛腿上覆蓋著一種奇特的能量，靈能之手一碰就劇烈顫動。就像潮濕的手碰到漏電的墻壁。完全用不上力。

    古鐵無法抓住它的腿，就抓起旁邊一具尸體放在惡靈守衛的腳前。惡靈守衛踩在尸體上，把尸體踩得成稀爛的肉泥。肉泥比較滑，惡靈守衛腳底打滑飛撲摔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距離古鐵僅僅十多米遠。古鐵立刻醞釀猩紅閃電。同時上前幾步揚起手指。一發血紅的閃電從指尖發出，轟隆一聲劈在惡靈守衛的頭上。引發劇烈的爆炸。惡靈守衛炸得連續翻滾好多下，不過馬上若無其事的爬起。頭盔上出現一個雞蛋大的凹痕。但僅此而已。

    惡靈守衛又尖嘯著沖來，星彩石的浮游魔槍隨后蜂擁而出，對著惡靈守衛一通砰砰亂射。惡靈守衛被打得渾身火星亂爆，但沒有一點多少明顯的傷痕。反倒是幾枚跳彈差點打中了古鐵，其中一枚跳彈從古鐵的肩膀上飛過，在肩膀上留下一道明顯的刮痕。

    惡靈守衛對著古鐵舉起右臂，火光閃耀的炮口顯然馬上要開炮。但一把魔槍出現在炮口前，對著炮口一同猛射。但惡靈守衛右臂沒有爆炸，只是濺出一些火huā，其中比較大的一團火huā噴到魔槍的槍口上。魔槍立刻少了小半截，然后失控的掉落在地上。

    這柄魔槍的犧牲也不是完全沒效果，惡靈守衛這次開火失敗，也沒有第二次蓄力開火。它直接沖到古鐵面前一鉤子揮出，古鐵眼睜睜看著它沖過來，等它揮出了鉤子才后轉身下蹲閃避。彎鉤從頭頂上飛過，惡靈守衛把左肋暴露在古鐵的面前。古鐵立刻一劍劈出，但只造成一點不明顯的刮痕，反而激出一團像活物一樣蠕動，似乎由無數細微人臉組成的濃郁黑霧。這團黑霧順著劍刃奇快無比的蔓延，瞬間擴散到古鐵的右手上。

    古鐵感到手掌極度的寒冷刺痛，手指變得麻木虛弱，幾乎連劍柄都拿不住。他連忙急速后退，發現右護手變成詭異的灰色，就像尸體的冰冷死灰。不需要解釋，他也明白這是惡靈守衛的亡靈氣息，能夠讓活人感到恐懼，能夠剝奪活人的生機，讓活人感到死亡的陰寒。

    “惡靈守衛用死亡氣息做防御，讓人無法近身嗎？”他在心中暗暗的思索著。

    惡靈守衛見古鐵拉開距離，立刻用右臂火炮開火，一連射出許多枚小火彈。古鐵連忙快速移動，繞著惡靈守衛不斷的上躥下跳。惡靈守衛似乎是能量無限，竟然連續不斷的噴射火彈。古鐵也不著急，一邊繞著惡靈守衛奔跑，一邊耐心的觀察惡靈守衛和周圍。

    很快，找書苑 wwｗ.zhａｏshuyｕａn.com 他注意到惡靈守衛的膝彎。膝彎的質感與膝蓋明顯不同，膝蓋的質感是厚重的鋼板，膝彎的感覺是鋁制飯盒，似乎一戳就能夠破壞。——他看看已經恢復許多的右護手，星彩石正在復原剛才造成的損害，不只是被侵蝕的護手，還有他手掌的損傷。再過一小會，他就可以再來一次。這一次，他和星彩石都會有準備，抵抗力會更強一些。

    他繞著惡靈守衛上躥下跳的連跑幾圈，在路旁的水溝中見到一口空油桶，就抓起油桶套在惡靈守衛的頭上。——根據先前的反應來看，惡靈守衛別的都好，就是反應遲鈍。這次果然也是一樣，惡靈守衛繼續轟轟的猛烈開火，但不在對著古鐵，而是不相關的方向。

    古鐵見它傻得這么可愛，立刻給聚能劍注入猩紅閃電，然后跑到惡靈守衛的身后，沖著膝彎狠狠的扎下去。劍尖果然刺破了膝彎，深深的刺入到內部，割斷了里面什么。一股漆黑的死氣轟然噴出，古鐵立刻消去劍刃快速撤退，只讓少許的死氣蔓延到手上。

    死氣比先前更少，古鐵抵抗更強，所以這次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惡靈守衛卻轟然單膝跪下，被刺傷的膝彎中大量涌出黑霧，擴散得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