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之后，幾天過去，莫府很是平靜。每個人都很少說話，唯有老道士被陸婆婆訓斥打罵的聲音日日響起，從不間斷。
偶爾，老道士會來莫小川這邊訴苦，莫小川總是擺出一副艷羨的神情，夸張地贊賞一番他額頭上的包，例如這包什么情感的結晶，愛的果實，老樹開花，也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等等……
如此幾次，老道士的訴苦總是變作惱羞成怒，待要動手之時，莫小川便高喊一嗓子：“婆婆救命，老雜毛要打我！”
陸婆婆便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將老道士一頓修理。
這般日子過得雖然平淡，但莫小川卻很是享受。那日，在司徒玉兒的房中，不知不覺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待醒來之時，已經是一夜過去，身上披著棉被，司徒玉兒坐在他的對面，手托香腮，竟是就那般看了他一整夜。
莫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當即便想離開，司徒玉兒卻備好了早餐。只能吃過了再走，自打回來后，他的心情就變得平靜了許多，也許是司徒玉兒喚起了他對以前一些經歷的想法，也或許是司徒玉兒讓他感覺到了溫暖。
總之，莫小川和司徒玉兒的關系似乎又近了些。而他自己對心情的調節能力也強了許多，從來到這個時代，忐忑不安，生死難測，但現在身邊有這般出色的姑娘陪伴，自己又有什么可痛苦的。
雖說，這種話像是一種安慰，更像暫時的強力止痛藥，讓他可以有片刻的安靜，不去想那些令人煩心的事。但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有效。
莫小川躺在一張搖椅上，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提著酒壇子。清閑的像個老太爺，盡管林風他們時刻警惕著獵鷹堂的動向，可獵鷹堂好似對秦牧的死渾然不知一般，沒有絲毫動靜。
他們不來找麻煩，莫小川也自然不會去給自己添麻煩。日子，就這般一天天地悠閑度過。
在莫小川房間不遠處，便是梅小莞的房間，小丫頭此刻正雙眸含淚，與茹兒說著話。
“茹兒姐姐，哥哥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小丫頭眼淚汪汪地問道。
茹兒看著她，面對一個九歲的孩子，她覺得應該回答天上的星星為什么會眨眼這樣的問題似乎更合適一些，小丫頭問的這些問題對她來說，都有些深奧。
莫小川是否生氣茹兒不能肯定，但是，這段時間不來看她，至少對她所做的事，是不能認同的，也許莫小川是要讓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免得過分關心，會讓她有種做什么事都不會付出代價的感覺，從而縱然吧。
茹兒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對于莫小川決定，她只是猜測，不能肯定，因而也不敢隨便給小丫頭答案，也許以前，她還只是覺得小丫頭只是比一般孩子更懂事一些。可是現在，她再也不敢這么想了，梅小莞不是比一般孩子懂事一些這么簡單，她和普通孩子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茹兒也說不上來區別在哪里，總之，她覺得這個孩子太過不尋常，自己是不能隨便找些話來安慰她的。
小丫頭瞅了瞅茹兒，見她不說話，低下了頭去，目光投出窗外，陽光有些刺眼，窗外已是一片綠意盎然，花期晚些的花，現在還在含苞待放，卻總有幾株搶在了前面，提早綻放開來，嬌艷美麗，卻與它的同伴顯得格格不入……
小丫頭搖了搖頭，低聲道：“莞兒知道，哥哥是在生氣。哥哥不喜歡莞兒殺人。莞兒也知道殺人是不對的……”
“小姐已經知道錯了？”茹兒輕聲問道。
“莞兒其實一直都知道。”小丫頭說道。
茹兒十分詫異地看著她，很是不解，道：“小姐既然知道錯的，為什么還要做呢？”
小丫頭抬起了臉，一副天真的模樣，望向了茹兒，似乎不能理解她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隔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茹兒姐姐，有一個你不認識的人手里有饅頭，你去搶他的，是錯的還是對的？”
茹兒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下意識地回道：“當然是錯的啊！”
“那如果你的親人馬上就要餓死了？你去搶他的饅頭給你的親人吃，那又是對的還是錯的？”小丫頭又問道。
“當然是……”茹兒的話說了半句，猛地怔住了，睜大了雙眼看著小丫頭，面上的表情很是吃驚。
小丫頭沒有追問她答案，只是輕聲說道：“莞兒以前什么都不懂，都是哥哥在照顧莞兒，疼莞兒，那些人總欺負我們，哥哥一直讓著他們，可是有人欺負莞兒的話，哥哥就會變得好兇，他們就都會怕哥哥，不敢再欺負莞兒了。可是哥哥好善良的，別人欺負他自己，他都不生氣的。莞兒也要像哥哥一樣，哥哥能保護莞兒，莞兒也能保護哥哥。莞兒知道殺人是不對的，但是他們敢欺負哥哥，莞兒就要殺，即便哥哥罵莞兒，莞兒還是不讓人欺負哥哥，誰欺負哥哥，莞兒就殺誰……就算是錯的，也要殺……”
聽著小丫頭的話，茹兒突然覺得自己的脊背有些發涼，這話若是從一個滿臉橫肉的狠人口中說出來，她也許更容易接受一些，可小丫頭才九歲，一個九歲的孩子告訴她，殺人是錯的，但是似乎還隱含著一種很正確的道理，而且，小丫頭在說話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猶豫，每一句都十分的肯定，這讓茹兒震驚了。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她，小丫頭的這話完全的把她的嘴堵上了。現在已經不能用對錯之分來對她區分這些事了。因為她已經明確地說了錯來，知道是錯的，但是也要做。
茹兒想了想，找書苑 ｗww．zhaoshｕyｕaｎ．com 終于覺得自己無法再和她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輕輕搖了搖頭，道：“小姐，公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奴婢覺得，你還是聽他的話，比較好些。”
“嗯嗯！”小丫頭點頭，道：“哥哥的話，自然要聽的。”
茹兒略微松了口氣，至少，這丫頭還是對莫小川有所顧及，有人能壓得住她，事情還不算太壞。
“茹兒姐姐！”小丫頭突然喚道。
“嗯！”茹兒答應一聲。
“今天我們說的這些，不要告訴哥哥！”小丫頭的口氣很是認真，幾乎是命令式的。
茹兒呆了呆，微微點了點頭。
小丫頭展顏一笑，又恢復了往日的天真模樣，嘻嘻笑道：“茹兒姐姐真好！告訴了哥哥，哥哥會擔心，莞兒不想哥哥擔心。茹兒姐姐也不想哥哥擔心吧？”
茹兒只能再度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