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去泡茶，上好茶

“王少，你什么意思？！”
　　
　　楊旭霍然抬頭，眼神灼灼的盯著王復興，語氣凜然，但卻沒有半分欣喜或者抗拒，似乎只是一句很單純的問話一般，只不過情緒激動了些而已。
　　
　　天朝的國情從古至今都當得深奧二字，無論高官還是百姓，都必須遵循其中的規則，紀委專管干部不假，但整頓吏治這種事情，放在紀委，還是異常的敏感，打個比方，如果黨是父母的話，紀委就是黨的孩子，整日里蹦蹦跳跳的嚷嚷著監督爸爸媽媽，但在大人眼中，也只是調皮而已，吃父母的拿父母的，這個所謂的監督效用就會大打折扣，而媒體則扮演者鄰居的角色，孩子將自家丑事暴露出去后，再由家長去出面交涉，打齤壓一番，利誘一番，所謂丑事也就消弭于無形了，如果真有不怕死的鄰居將這件事宣揚出來，壞事傳千里，鬧的人盡皆知了，只有個看熱鬧權力的百姓才有站出來的機會，一驚一乍后造成輿論。
　　
　　理論上來講，這種事情其中包括的每一個環節，都是極為不合理的。
　　
　　所以被鄰居，呃，是被媒體曝光出來的事情，總是少之又少。
　　
　　而這一些不合理環節中的關鍵，就是紀委敢鬧！敢鬧大，不怕事。
　　
　　現在的情況是，楊旭不敢鬧不想鬧，但王復興卻直接逼著他在窮折騰！
　　
　　吳越省的吏治，由我來整頓！
　　
　　這話說的多豪邁啊？多讓人熱血沸騰啊？多讓人心緒激昂啊。
　　
　　但這一句話落在省紀委書記楊旭耳朵里面，卻沒有讓他受到半點鼓舞，只覺得是一個笑話，而且還是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充滿了諷刺和冷幽默的意味。
　　
　　王復興是什么身份？
　　
　　如今已經成長到了讓三角洲都矚目的黑道梟雄！
　　
　　一個混跡黑道的人物，卻要整頓一省的吏治，這難道還不夠諷刺嗎？
　　
　　楊旭昂著頭，眼神明亮而銳利，但身體卻癱軟在了沙發上面，他知道，這件事情確實是一個諷刺，但偏偏還是一個由不得他反抗的事實。
　　
　　身邊這個年輕人明顯是說到就要做到的性格，自己既然已經站在了他這一方，而且還是近乎歸順的站隊，那么他既然說出這句話，不管自己再怎么不愿意，都要去做，必須去做！
　　
　　王復興說整頓吏治，那就必須要整頓！
　　
　　這個世界真齤他媽瘋了！
　　
　　楊旭一陣無力，今晚的一切，王復興從一開始就用一顆人頭徹底將他逼到了沒有絲毫退路的死角上面，接下來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動作，都徹底顛覆了這位省委大佬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現在紀委要如何做，似乎根本就不是楊旭能選擇的事情。
　　
　　王復興的話，就是命令！
　　
　　“我的意思很明確。楊書記，這個世界，尤其是在天朝，能讓自己做到兩袖清風一貧如洗的人不多，但肯為老百姓做事，做實事的人卻不少，畢竟大眾的利益和個人的利益并不可能沖突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泱泱華夏，多得是人才，而我想要的，則是肯合作的人才，吳越太亂，各方勢力傾軋，多方博弈，我不愛看，瞅著煩躁。縱觀每個省，每個市，甚至每個縣，能在常委班子里站穩腳跟的人物，都對本地的人民有著或多或少的貢獻，但有功勞不是可以犯錯的理由。從現在開始，楊書記也許可以更加盡職盡責一些，將紀委的職責發揮出來，將一些以為有些功勞就可以作威作福的官員給徹底的拉下來！這對你們的領導班子，對吳越的人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王復興靜靜道，點了根煙，瞇著眼睛，欣賞楊旭時青時白變幻不定的臉色，好整以暇的等待答案。
　　
　　一聲嬌弱的嚶嚀響起。
徹底被嚇暈過去的楊雪幽幽轉醒，但這位在吳越可以橫著走的大小姐運氣著實不好，睜開眼的第一眼雖然沒有看到那顆血淋淋最讓他恐懼的人頭，但卻看到了一臉陰沉玩味的王復興。
　　
　　這個魔鬼！！！
　　
　　這個儈子手！
　　
　　本來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的楊雪瞬間反應過來，臉色驚恐到了極點，身體不斷的輕微顫抖，張開小嘴，一聲絕對能刺破人耳膜的尖即將出口。
　　
　　“噓！”
　　
　　王復興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神色平靜，眼神中卻滿是笑意。
　　
　　楊雪漂亮的臉龐因為過分的恐懼顯得有些扭曲，但卻僅僅因為王復興一個動作，果然緊緊閉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出聲，可身體顫抖的卻更加劇烈。
　　
　　“害怕嗎？”
　　
　　王復興柔聲道，看著面前這個足夠水靈放在哪一所高校都是校花系花級別的小娘子，語氣平緩，不在咄咄逼人，不在鋒芒畢露。
　　
　　楊雪下意識的點點頭，猛然反應過來，又搖搖頭，眼神躲閃，一句話都不敢說。
　　
　　王復興張開雙手，輕聲道：“來。”
　　
　　那一刻，內心的高傲和矜持徹底被王復興打碎的點滴不剩的楊雪嗚嗚叫了一聲，猛然爬起來，鉆進這個讓她恐懼害怕到了極點的男人的懷抱，放聲痛哭。
　　
　　誰也不了解楊雪現在的心理狀態，恐怕就連她自己都不了解。
　　
　　王復興輕輕把楊雪抱在懷里，溫香軟玉在懷，但他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堅毅，透著一股子不可忽視的冷冽血腥，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懷中馨香撲鼻的玲瓏嬌軀，眼神中的笑意逐漸變得明顯。
　　
　　省委書記楊旭怔怔看著徹底失態的女兒，眼神復雜，幾次張口，卻都欲言又止。
　　
　　楊雪不管不顧，藏在王復興的懷中，死死抱著他的身體，壓抑著委屈害怕到了極點的哭泣，臉龐無意識的轉動著，光滑的臉蛋摩擦著王復興的脖頸，眼淚洶涌，這個把自己摟在懷里的可怕男人，楊雪無疑是又恨又怕的，僅僅一句錄音，卻差點毀掉了自己的一輩子，將自己的家族逼迫的沒有絲毫喘息的余地，父親的白發，母親的愁容，她全部看在眼里，但卻不敢多說什么，這種折磨，這種煎熬，幾乎要讓他落下一輩子的陰影，她恨他，甚至想一刀殺了他。
　　
　　可現在，身處這個男人的懷里，感受著他的溫暖懷抱和并不魁梧的身體，享受著他不急不緩的撫摸，楊雪的內心卻沒由來的變得異常安穩祥和，似乎所有的恐懼都煙消云散，這種巨大的安全感，似乎尋遍整個世界，也僅此一份而已。
　　
　　這無關地位，無關身份，只是屬于一個女人玄而又玄的直覺。
　　
　　楊雪迷迷糊糊，嗚嗚哽咽著，哭累了哭乏了，最終趴在王復興懷里，沉沉睡去。
　　
　　“雪兒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基本上沒有讓我和他媽操心過，單純耿直沒心機，只不過偶爾任性刁蠻一些而已。她一直在京城上學，今年大二，兩年來始終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這次如果不是唐霄來金陵的話，她現在沒準還在學校上課，這幾天難為她了。”
　　
　　楊旭輕聲道，有些感慨，伸出手，摸了摸女兒埋在王復興脖頸初的小腦袋。
　　
　　睡夢中的楊旭輕輕嘟囔了一句什么，身體動了動，摟著王復興的脖子，嘟著小嘴，臉上掛著淚痕，我見猶憐。
　　
　　王復興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平靜道：“楊書記是在說我做的有些過了嗎？”
　　
　　楊旭沒有說話，點了根煙沉默著，明顯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這就是江湖！”
　　
　　王復興開口道，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子的凄冷決然：“我不會去做大俠和英雄，太累。在我看來，人的一生很長，如果只為了守護什么，同樣不輕松，而且太過虛幻。人的一生，有一個目標，并且能堅定不移的向前，就已經足夠。我們在大街上隨便拉住一個人，問他一句，你擁有什么？恐怕大部分人一時之間都回答不上來。但我可以，我擁有信仰，牢不可破無堅不摧的信仰：復興家族！我目前已經走在這條路上，所以我要做的不是守護，而是征服和奪取。所以在我的心里，不會有對錯善惡是非和世人觀念之類的東西，別人的看法，與我何干？楊雪或許會像你說的那樣，聰明懂事，乖巧可愛，只是有些并非不能容忍的小脾氣而已，總體來說，她是一個好女孩。但這又如何？難道我就不能利用嗎？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我同樣可以給你。因為我需要！我需要利用她，所以我必須這么做。瘸子手里的拐，乞丐碗里的錢，在我需要的情況下，我同樣會奪過來。殺人放火為非作歹屠盡天下人，只要我需要，我同樣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這就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手段嗎？”
　　
　　楊旭淡淡道，語氣有些嘲諷揶揄：“只是因為我需要，何等霸道的一句話啊，王少果真不愧是王少。”
　　
　　王復興神色平靜，毫不動怒，再次沉默了一會，才淡淡開口道：“我沒的選擇。”
　　
　　別墅大廳內齤，射手悄然挺直了腰板，眼神中火花閃爍。
　　
　　劍三眼神閃爍，最終卻化為一抹悲哀。
　　
　　同樣一句話，射手聽出的確實少爺的高傲和凌駕于萬物之上的不屑。
　　
　　劍三聽出的卻是小少爺話語中的無奈和悲愴。
　　
　　一個家族，全部壓在一個人身上，該多累？
　　
　　他真沒的選擇。
　　
　　“太極端了。太偏執了。”
　　
　　楊旭喃喃自語，輕聲嘆息。
　　
　　王復興淡然一笑，不置可否，拍了拍楊雪的背部，笑道：“楊雪以后就做我干妹妹吧。只要我在，就沒人敢欺負她！楊書記意下如何？”
　　
　　當真是好手段啊。
　　
　　楊旭內心自嘲一笑，但卻沒有過多的抵觸情緒，點點頭道：“好。”
　　
　　“整頓吏治方面，楊書記現在就著手吧，不能耽擱。我不怕鬧大，就怕鬧不開，省委常委，副省長唐清，省委副書記李春華，是主要目標。”
　　
　　王復興溫聲笑道，抱著自己剛認的干妹妹，語氣毫無波動。
　　
　　楊旭身體猛然一顫。
　　
　　省委常委，副省長。省委副書記。
　　
　　連續兩個大員，如果自己真的這么做了，絕對是自己政治生涯中最為光彩也最為危險的一筆。
　　
　　“我需要戴立功書記和鄒仁特省長的批文。”
　　
　　楊旭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語氣苦澀，他明白，這句話語氣說是掙扎，不如說是等于白講，秦家和夏家目前正在合作，有機會一次性打掉兩個‘異己’，對他們來說完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反而是他自己，親手對付相處了多年的兩個同僚，心有戚戚然。
　　
　　“沒問題。我現在就叫他們二位過來，夜深人靜，正是商量對策的好時候。”
　　
　　王復興淡淡笑道，掏出手機，率先撥通省委書記戴立功的號碼，然后又打了省長鄒仁特的電話，將情況說明后，原本被半夜打擾了睡眠有些不爽的兩位大佬幾乎同時來了精神，說了一聲好小子，掛掉電話就開始穿衣服動身。
　　
　　楊旭嘴角抽搐，目瞪口呆，內心震驚。
　　
　　偌大的吳越，甚至就算是整個天朝，有多少人能一個電話就把一個南方經濟大省的一二把手叫過來的？而且這還是在半夜，人類睡眠最為深沉的時候。
　　
　　王復興掛掉電話，靠在沙發上，抱著楊雪，閉目養神。
　　
　　楊旭沉默著坐在沙發上，靜靜思索著自己下一步的動作和今晚過后吳越即將面臨的官場巨變，兩人各懷心思，但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沙發下的一團血淋淋的東西...
　　
　　省委常委，省長，省委副書記鄒仁特率先趕到，剛剛進門，人在玄關，一陣爽朗清澈的笑聲就已經傳進大廳。
　　
　　“哈哈，好，好！好小子！小王辦事就是效率，大家都沒看錯你啊，跟老楊共事這么多，大半夜聚在一起，還是第一次，今晚得...”
　　
　　鄒仁特的聲音猛然止住，就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子一般，前一秒鐘還慷慨激昂，下一秒卻突兀無聲。
　　
　　王復興坐在沙發上，看著出現在大廳后猛然呆滯下來的省長大人，眼神似笑非笑。
　　
　　鄒仁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找書苑 www.zhaoshuｙｕaｎ.com 身體僵硬在原地，眼神死死盯著茶幾處的人頭。
　　
　　血淋淋，頭發散亂，眼神猙獰。
　　
　　唐家千軍！
　　
　　死了？就這么死了？
　　
　　鄒仁特眼神中的恐懼神色一閃而逝，渾身的氣勢猛然爆發，磅礴洶涌，滔滔不絕！
　　
　　這個身材矮小但卻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眼神幾乎瞬間就陰沉下來，讓所有人毛骨悚然。
　　
　　他冷冷盯著王復興，壓低聲音，指著地上唐千軍的人頭，冷冷道：“小王，這是什么意思？把這東西丟在這里，你當真我不敢辦你嗎？！”
　　
　　氣氛驟然凝固。
　　
　　壓抑的令人窒息。
　　
　　睡夢中的楊雪驀然驚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有些茫然。
　　
　　“鄒省長別激動，一個小玩意而已，沒來得及收拾。”
　　
　　王復興不慌不忙道，看了射手一眼，輕聲開口：“收起來，厚葬。”
　　
　　射手低聲應了一聲，走上前，一把將那顆人頭抓在手中，裝進盒子里面，轉身離開。
　　
　　鄒仁特眼神中憤怒不止，愈演愈烈。
　　
　　王復興跟他靜靜對視，毫不退讓，半晌，才淡淡笑了笑，摸了摸楊雪的腦袋，一副主人派頭，對著楊雪說了一句：“去泡茶，上好茶。”